第五十一章 寧家洼(二)
王常義知道,現(xiàn)在只要穩(wěn)住,就能贏了。但張辰卻突然笑了起來,盡管齊天大圣的面具遮住了張辰大部分的面孔,但是王常義還是看的出來,張辰笑了。
張辰慢慢的退出王常義所在的院落,冷漠的話語飄到王常義的耳朵里“你最好別亂動,我刀上有師父淬的毒,你亂動的話毒會走的更快?!?p> 王常義追到院子里,看著張辰?jīng)Q絕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門口,盡管心中有所懷疑,但還是從院子中的死尸身上解下一條腰帶,擠在上臂以防止毒素的蔓延。與張辰相處的這段時間中,王常義了解張辰為人正直,素來也不會說謊,所以張辰說有毒,八成就是有毒的。好在王常義知道涂抹在兵器上的毒藥,一般藥效不猛,只要處理得當(dāng)應(yīng)該是沒有大礙的。王常義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大聲呼喊另外的捻子,告訴他們張猴子突然反水,讓他們向自己這邊靠攏。
很快自己附近的院子有了響應(yīng),一個捻子喊著另一個捻子快速的向王常義的方向靠近。王常義松了口氣,以目前張辰的實(shí)力絕對不是三人聯(lián)手的對手,接下來要解決的只有張辰所說的中毒的問題了。
王常義正查看傷口,卻聽先趕來的捻子腳步聲剛到遠(yuǎn)門外不遠(yuǎn),一聲兵器相交的聲音,腳步聲戛然而止。江湖經(jīng)驗(yàn)豐富的王常義立馬就想到,原來張辰出了院門并未走遠(yuǎn),而是找了一處隱蔽角落埋伏,等自己叫他人增援,便找機(jī)會偷襲援兵。王常義趕忙想喊叫提醒另外的捻子,卻聽另外捻子的聲音響起:“張猴子,你敢……”原來另一個捻子也及時趕到。
“兄弟,我在院內(nèi),你先纏住張猴子,我這就出去幫忙。”王常義喊了一聲,快速走到院門前。透過院門是看不到院外情況的,王常義也怕被張辰偷襲,所以先叫捻子纏住張辰。王常義正要閃身出門,卻眉頭一皺收回了身子。那后趕來的捻子并沒有回話,難道已經(jīng)被張辰放倒了?王常義腦中靈光一閃,響起張辰平日里身上是帶著一把強(qiáng)弩的。于是趕忙向屋子里退去,邊退邊喊:“兄弟,你咋了?咋不回話?”依然沒有回音。王常義確定自己要只身一人對付手持強(qiáng)弩的張辰,于是加快腳步進(jìn)了屋子。正巧見剛被他奸污的婦人在哭著穿衣服,罵了聲“真他娘的晦氣”,隨手一刀,婦人便倒在了血泊里。
張辰手中有弓弩,但是對于躲在屋里的王常義無可奈何,王常義也不敢出屋子,兩人又重新形成了對峙的局面。王常義回想剛才的戰(zhàn)況,不由冷汗直流。這個張辰原來是有機(jī)會用手弩殺死王常義的,但是他卻故意放過王常義,可能就是為了讓王常義把剩余的捻子叫過來,然后將陸續(xù)趕到的捻子逐一擊殺。心思縝密不說,在一刀未能擊殺王常義后,瞬間就想出這樣的計(jì)策,反應(yīng)也是異常敏銳。
“張猴子,瘦猴也被你殺了吧?”王常義故意喊話,想要確定張辰方位。
張辰果然沒有防備,答道:“就剩你一個了,怎么樣?出來談?wù)劊俊?p> 聽聲音卻是在房后,竟然繞道房后,是想偷襲?可是這房子沒有后門啊?事出反常必有妖,王常義趕緊換了個地方又說道:“張辰,咱們兄弟把話說開就行了,何必動手。剛才殺人時,這家可是走脫了幾人,估計(jì)是去縣城里告官,原本這種縣城的小衙門是絕對不敢管咱們爺們的事情的,當(dāng)剛才殺人時,有人威脅說這家的七丫頭是聘給了縣太爺家的三公子做妾。想來官兵得了信定然是會殺過來的。你我在此僵持,最后誰也沒好果子吃。出了這門,咱們都不動手,回咱捻軍中找大帥評理,如何?”
張辰的聲音又換了一個方向傳來:“你先把你屋里的婦人放了?!?p> 王常義趕緊又換了個位置說:“你擔(dān)心這婦人?沒事,等咱們走了她就沒事了?!?p> 張辰的聲音又換了方位:“你叫她說句話?!?p> “……”
“哦,你把她殺了?!睆埑秸Z氣中沒有任何的感情,就像自言自語一樣。王常義認(rèn)真聽著張辰說話的方位,好在房子是隔音不好的草坯房,王常義很快便判斷出張辰是圍著房子轉(zhuǎn)了一圈。王常義正納悶張辰想干什么,一陣煙氣飄來,隨后便是滿眼的火光。
哦,原來是圍著房子布置點(diǎn)火的燃料。
大火瞬間吞噬了整個土坯房,張辰等在外面,等渾身冒火的王常義從房子里沖出來,用弩箭射殺他后,才四處查看是否有受傷不能跑的,以便將他們搬出房屋區(qū),避開已經(jīng)越來越大難以撲滅的火勢。事實(shí)上只要還能喘氣的人都已經(jīng)逃離了這殺人的修羅場。
看著地上男女老幼夾雜的尸體,張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到殺死瘦猴的院落,那披著他衣服的姑娘還枯坐院中,姑娘仿佛有些癡傻了。張辰靠過去,姑娘卻猶如突然驚醒,從地上跳了起來,對著張辰歇斯底里的叫道:“你別過來?!?p> “姑娘,我是來幫你的,現(xiàn)在大火已經(jīng)燒了起來,你快跟我……”
“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土匪!”姑娘突然喊叫了起來,一躍而起跳入院子中的一口水井。張辰趕忙跑過去,趴在井邊往下看,此時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看不清井里情況,但姑娘應(yīng)該已經(jīng)沉了下去。張辰?jīng)]想到原本沒有被真正奸污的姑娘會自盡,也沒有能力去救那姑娘,只得黯然走出院落,走出大宅院?;鸸庥臣t了張辰臉上的面具,映紅了他身上衣服。
呵,一群匪類,該死。
寧家洼自此一片白地。
這一天,北京迎來了今年冬天的初雪。
第二天京城便是一片銀裝素裹,紫禁城中盡管有宮人連夜掃雪,但也只是打掃出通行之路,而墻上、房檐上的積雪給莊嚴(yán)肅穆的紫禁城。
天剛亮,載恒被李福抱在懷里邊補(bǔ)覺,邊向阿哥們讀書的地方前進(jìn)。今天是他在宮里的最后一天,而且之后他也不打算再跑到紫禁城里上學(xué)浪費(fèi)時間。畢竟他上學(xué)完全是趕鴨子上架,四歲的孩子,誰能強(qiáng)求他用功讀書。所以他決定,回宮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上一次課。
馮婉貞一身宮女的打扮,看李福抱著載恒的雙手都在打顫便知他已經(jīng)沒了力氣,強(qiáng)撐著抱著已經(jīng)頗有重量的載恒。于是隨口對李福說道:“你要沒力氣了讓他下來自己走不就行了?”
李福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了馮婉貞一眼。馮婉貞始終適應(yīng)不了與載恒表面上所謂主仆有別的生活。說話隨意,她知道作為潛伏在宮中的大反賊來說,這種低級錯誤是不應(yīng)該犯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一到載恒的事情上,自己就忍不住要把載恒當(dāng)個晚輩小孩兒來對待。馮婉貞被李福的眼神弄得有些尷尬,于是又說道:“要不我換你一會兒?”
李福卻一把將載恒抱的更緊,仿佛是遇到人販子的母親一樣,警惕的看著馮婉貞道:“這等好事想跟我搶?門兒都沒有?!?p> 抱著個熊孩子辛苦的走路,怎么就是好事了?馮婉貞實(shí)在是理解不了李福的思維。干脆將頭轉(zhuǎn)到一邊去。兩人不再說話,很快的到了阿哥、格格們讀書的地方,李福小心翼翼的將載恒放在地上,載恒才算醒了過來,揉著眼睛打著哈欠的走進(jìn)了課堂。
此時雖然天色尚早,但已經(jīng)有很多的小朋友到了課堂,因?yàn)榻陶n的先生們都要上早朝的,所以先來的小朋友在這段時間里都是要溫書的,算是上早自習(xí)。
在載恒看來,給這么小的孩子加早自習(xí)簡直就是沒人性。但早晨過來的人還是不少。載恒走進(jìn)課堂的時候,原本喧鬧的課堂為之一靜。對于很多孩子來說,這是被從綁架中解救出來后第一次見到載恒。
載恒在被綁架時捅了田千軍一刀也是在場眾人親眼所見,而且載恒從墳里爬出來的事情,現(xiàn)在也是京城最熱門的八卦話題,這些孩子自然也是知道的。于是奇怪的現(xiàn)象就產(chǎn)生了,孩子們質(zhì)樸、善良、好奇的天性是想親近載恒的,但是又對載恒有所恐懼及顧慮,甚至有的孩子家中大人已經(jīng)明確的說過要和載恒保持距離。
所以,載恒進(jìn)門后的安靜便出現(xiàn)了。
打破安靜的竟然是載濂,載濂帶了他的弟弟載瀾、載漪先到了載恒跟前,向載恒抱拳作揖道:“我們?nèi)值苤笆呛湍阌羞^節(jié)的,但是現(xiàn)在我們佩服你。聽我阿瑪說你以后的府邸就在我們家園子邊上的鏡春園,以后你但凡有事盡管開口?!?p> 三兄弟中的老二載漪卻說:“聽說你要住那園子,我去看了,破敗的很,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怎么說你也是他親弟?!?p> 三兄弟都對載恒能在危難時侯挺身的勇氣表示了敬佩,顯然之后是打算常去載恒府上玩的。載恒有一搭沒一搭的應(yīng)和著三人,轉(zhuǎn)頭看向阿魯特三姐妹。為首的寶音感受到載恒的目光,渾身不由得顫抖了起來。盡管載恒向她投去的是善意的目光,但是寶音感受到的卻是吃人的兇狠。她知道載恒是個妖怪、她親眼看到載恒從棺材里爬出來,她也試圖將自己知道的真相告訴大人,可是沒人相信。
這時,下了早朝的皇上也到了此處上課。雖然都是孩子,但是禮數(shù)卻做的十足。穿了一身朝服的載淳也是在回宮后第一次在非正式場合看到載恒,眼里露出親近的意思,但隨即又想起慈禧那嚴(yán)肅的臉,便礙于身份不敢再像從前一樣找載恒玩鬧。只是在路過載恒身邊的時候,小聲的對載恒說:“謝謝。”只是那聲音小的連離他最近的小太監(jiān)都聽不見。
而寶音看了看恭謹(jǐn)行禮的載恒,又看了看一身朝服的載淳,小腦袋里靈光一現(xiàn),突然覺得,唯有皇上九五至尊才能震懾一切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