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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公侯

第七十二章 何多才邪

大明公侯 衣山盡 2173 2011-06-28 09:31:03

    酒酣膽熱須髯張,人不輕狂枉少年。

  一口氣把將近一斤酒灌進(jìn)肚子,即便是低度的黃酒,依舊讓陳艾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四個有力的“山”字寫下去,筆尖的墨汁都已經(jīng)潑灑在紙上。

  這下再不停歇,也不再去蘸墨,就那么用干澀得如鐵骨銀鉤的筆觸一路下下去。

  “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zhàn)猶酣?!?p>  蘭姬的歌聲照樣高亢,可唱到后來,卻已經(jīng)滿臉熱淚。

  仿佛如中了夢魘一般,在座眾人都下意識地用手指輕扣桌面應(yīng)和,整齊而響亮,猶如萬馬奔騰。

  不斷有酒遞上來,陳艾也不推辭,自然是酒到即干。

  自穿越到明朝來,同過去的生活一刀兩斷,又揀回了一條命,按說應(yīng)該是一件很讓人愉快的事情??蓛?nèi)心中未免有些微微的惆悵,也許這其中還夾雜著一絲不得意的怨憤和失落,或者對古代生活的不適應(yīng)吧。

  可就在今日,心中的塊壘被這美酒和蘭姬的歌聲一澆,突消泯無形,自有一種酣暢和舒展。

  陳艾寫得爽利,一闋終了,琵琶拖著長長尾音和這艷陽融為一體,胸臆中那一腔子豪氣仍然無法平復(fù):“酒酒酒酒!”

  可再沒酒遞上來,四下一片鴉雀無聲。

  陳艾蹬著醉眼看去,卻是一個身著從三品知府官服的人帶著一個清俊中年文士站在自己面前。而歸照磨則一臉諂媚,小心地跟在此二人身后。

  如果沒猜錯,身著官服的應(yīng)該是蘇州知府姚善,另外一個讀書人模樣的家伙就是徐府族學(xué)的先生徐增山了。

  可算將你們請出來了!

  陳艾心中冷笑,你徐增山不是要給我出難題嗎,怎么現(xiàn)在就認(rèn)輸了?

  “好詞?!敝ι乒笮Γ骸瓣惏?,我聽人說你曾在王謨府中做過兩年隨從,讀書的日子也不長,想不到卻有如此才情。若不是年紀(jì)大了些,還真當(dāng)?shù)蒙仙倌瓴抛铀淖??!?p>  陳艾一張臉已被酒精燒得血紅,也不施禮,反笑道:“雖有人若成名須年少一說,可這世上多的是大器晚成之人。聞道有先后,開悟不在遲?!?p>  陳艾知道這個姚善本不是科舉出身,日常也喜歡提攜后輩,對那種喜歡死讀詩書的道德君子反有一種天生的反感。畢竟,科舉要靠扎實地夯實基礎(chǔ),窮十幾年工夫才略有小成。而詩詞歌賦這種雜學(xué),則依靠個人天賦。

  姚知府知道自己現(xiàn)在再讀書已經(jīng)來不及,平日里專一在詩文上著力以已風(fēng)流雅士自詡,如此也好遮掩自己學(xué)問上的短處。

  所以,他平日間對風(fēng)流士子頗有好感。

  陳艾已經(jīng)將姚善的心思揣摩到極處,此時自然是一副放蕩不羈模樣。

  果然,姚善也不生氣,反微笑著不住點頭,轉(zhuǎn)頭看著徐增山:“增山先生,方才你在禪堂之中對陳艾這兩闋《十六字令》贊不絕口,現(xiàn)在有親自出來與陳艾見面,是不是該判他第一了?”

  聽到此話,歸照磨父子都是一臉的失落。

  確實,正如姚善所說,剛才徐增山在禪堂之中剛一聽到蘭姬唱出陳艾所做的第二闋詞,就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來,顧不得任何體統(tǒng),一口氣朝屋外奔去,急欲同陳艾見面。

  可如今一見到陳艾,看到他衣著不整,渾身酒氣,一副狂士模樣,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憤怒。他本就是一個狂士,卻對這種比自己更狂之人有一種天生的排斥。

  方才若陳艾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來施禮,或許徐增山就將這個第一判給陳艾了。可看到陳艾的模樣,聽到姚知府的話,徐增山話一到嘴邊卻變成:“這首《十六字令》一般都有三首,如此首尾呼應(yīng),才算完整。比如宋人張孝祥的那首‘歸。十萬人家兒樣啼。公歸去,何日是來時?!陀腥?,取的是‘衣’字韻。陳艾,你這兩闋取的是‘安’字韻,還差一首?!?p>  大概是看到了希望,歸照磨連聲道:“對,還差一首,陳艾,快快作來?!?p>  “爹,別說了?!睔w元節(jié)今日已經(jīng)被陳艾壓住風(fēng)頭,大大地丟了一回臉,只恨不得快些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再不回頭。

  歸照磨瞪了兒子一眼,又大聲對陳艾道:“怎么,寫不出來了?”如今要想回天,就只能繼續(xù)胡攪蠻纏下去了。

  陳艾大笑:“這有何難?不過,剛才的酒沒喝爽利,我陳三個詩詞可不能白寫。若想讓我動筆,得讓我喝痛快了。歸大人,倒酒?!?p>  “你!”聽到這個無禮的要求,歸照磨氣得一張臉變成了青色:“要想讓我給你這個白丁倒酒,休想!”

  眾人也是一片大嘩,歸大人雖然不是進(jìn)士出身,可人家好歹也是舉人,正經(jīng)的八品官。陳艾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童生,卻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要求,這不是給歸大人難堪嗎?

  就連姚知府也皺了一下眉頭。

  正僵持著,蘭姬放下手中琵琶走上前來,提起酒壺給陳艾倒了一杯,道:“陳先生請,若能再唱先生的新曲,就算給你再斟一百輩,奴家也心甘情愿。”

  陳艾舉起杯子一口干了,斜視歸照磨,叫道:“還沒喝到酒酣耳熱時。”

  徐增山也笑了起來,面上的憤怒卻已經(jīng)不見,反一臉的欣賞:好小子,夠狂,同我年輕時一般德性。此子有些意思啊!

  他指了指酒壺,“歸大人,幫陳艾斟一杯,若陳艾真做不出來,知府大人自然會嚴(yán)厲懲處?!?p>  歸照磨氣得渾身亂顫,可徐增山的話卻不容反抗。他憤恨地走上去給陳艾倒上一杯,因為氣得厲害,酒撒了一桌。

  陳艾卻不去接酒,卻提了筆沾了桌上的酒液在紙上一氣寫下去:“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p>  ……

  “爹,走吧!”歸元節(jié)走上前來從桌上找出自己先前寫的那份稿子,一把撕得粉碎。

  蘭姬的歌聲還在清亮亮地回蕩。

  徐增山突然長嘯一聲:“好個陳佩萸,果大才矣!蘇州一府,何多才邪?你不得第一,天理不容。此次文會當(dāng)載于史冊,傳為士林佳話。徐增山有幸至此,不亦快哉!”

  姚知府心中歡喜,從懷里掏出那本黃庭堅手書的〈金剛經(jīng)〉遞過去:“陳艾,這書是你的了?!?p>  拿了第一,陳艾自然要將一身的狂態(tài)收起來。事行有度,過尤不及,這個知府大人還是不能得罪的。

  他忙長揖到地,正要道謝。

  歸照磨卻大喝一聲:“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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