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監(jiān)國大人！”
屋外傳來由遠(yuǎn)而近的呼喊聲。
東宮正一手拿勺一手執(zhí)箸，挑剔著魚肉中細(xì)細(xì)密密的刺——以前怎么都沒人告訴他魚會長刺的？猛然聽見這叫喊聲，立刻將餐具擱在一旁，繼而想想，又把碗碟都藏到案桌底下去。
傳訊者一腳踏入門檻，忙不迭地報(bào)告：“監(jiān)國大人，好消息??！東面那群人提前到了！原本說是十月底來著……”
“??？”什么東面那群人？
“殿下忘記了？就是上回來函商議過的——”
來人比手劃腳，好容易才讓東宮記起，似乎是有這么回事。東宮撫著下頜，琢磨著：“一伙惡賊么，子音在哪里？讓他去接待周旋，先試探對方誠意！”
“是，殿下?！?p> 等來人離開，東宮繼續(xù)與那塊魚肉搏斗。唉，為何身邊的人手這樣少，連分一個(gè)侍女來幫忙清理魚刺也不行呢？要是四姑娘在該多好，水果是她幫忙剝的，魚刺自然也可以交給她處理。
可是……
四姑娘還在京城吧，而且，她跟帛陽那反賊已經(jīng)成親……
想到這里，東宮半點(diǎn)胃口也沒有了。將調(diào)羹與竹筷隨手一丟，他仰面倒在席上，攏起袖子來蓋住頭臉。
“喂！”
窗口處傳來一個(gè)聲音，是阿青。
那小子也被朝廷通緝，于是跟著他們到了這兒，聽母后說，他平時(shí)挺吃苦耐勞的，百姓也愿意親近他，不知不覺地稱呼就從青少俠變成青將軍了。
——還不到本宮封賞的時(shí)候呢，這些平民也太不把他這個(gè)太子放在眼里了吧？
東宮撩開袖子，依然平躺在席上，半死不活地側(cè)過頭看著阿青。
“有事上奏無事退朝。”他涼涼地哼了哼。
阿青道：“喂，我有事跟你講！少死成一灘爛泥了，起來?！闭f著，他翻窗跳進(jìn)屋。
東宮悻悻起身：“門在那邊。另外，本宮長這么大還沒別人敢叫本宮‘喂’的，你是否太過放肆？”
阿青嘲笑他：“手下就這么點(diǎn)人，住的就這么塊地方，你宮什么啊宮？我來跟你說事兒的，聽做生意的大伯講，你在跟一群朝廷要犯打交道？”
還沒開始談判呢，怎么就傳得人人皆知了？
東宮坐正，不屑道：“青少俠，你別忘了，如今你我也是欽犯?！?p> “我那是被你害的！你還好意思講？”阿青毫不留情地回了他一句，緊接著又道，“話說在前頭，你要跟朝廷欽犯同流合污，是你的事，我可沒有捂著眼耳自貶品格的趣味！”
“哦？”
東宮老早就看阿青不順眼。
這人仗著是四姑娘的好友，整日不顧禮數(shù)跟自己平起平坐大呼小叫，實(shí)在可惱至極。每回東宮稍微抖抖羽翼，阿青必然在一旁提醒他是落毛的鳳凰，兩人是爭執(zhí)不斷。這人分明對他有成見。
聽阿青的意思，是如果東宮接納外來投靠的兇犯惡徒，他就走人。東宮不介意，他真的不在乎，反正阿青再善武，也不過就是一個(gè)人而已，東宮要招攬的是成百上千數(shù)萬名勇士，不會少阿青一人。
“你真要招那些人到帳下，我就回老家去！”
“有什么不滿你走好了，到本宮聲勢壯大之時(shí)，也歡迎少俠回頭——本宮寬宏大量既往不咎?！?p> 兩人幾乎是同時(shí)說了出口。
阿青瞪著東宮無賴般的笑臉，抬手一指：“沖你這點(diǎn)眼界，能干成什么大事！四姑娘怎么就看中你呢？”
這話說得東宮分外得意?！皩Σ蛔?，本宮多的是好處，只是眼色膚淺的人看不見。”他笑道，“四姑娘那樣的聰明人，自然慧眼識英雄?！?p> 阿青哼了一聲，懶得再與他爭執(zhí)，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吵完一架，東宮神清氣爽，哼著小曲把涼掉的飯菜連同食盤一道端放在膝上，快快樂樂地吃起來。
沒多會兒即墨君推門進(jìn)來，見禮之后問：“不知監(jiān)國喚下官何事？”
“東面那群欽犯到了，駐扎在莊外十里的小陌湖。”東宮吩咐道，“子音，你去跟他們談?wù)?，多帶幾個(gè)身手好的人，自己當(dāng)心。除了這些是道上人之外，也有可能，是反賊帛陽派來的探子。切記，不要泄露身份?！?p> “是，殿下?！奔茨I(lǐng)命回身，臨出門檻，突然又想起一事，“殿下，為何下官方才看見青少俠牽馬離莊，他有要?jiǎng)?wù)在身？”
東宮支吾片刻，見即墨君似乎不打算放過他，便老實(shí)交代說是自己把人家給氣走了。
“——殿下！”
即墨君氣得放聲吼住東宮，屋瓦似乎也被聲浪掀得顫了顫：“殿下，現(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你怎能讓青少俠說走就走！退一萬步，就算他毫無用處，可他知道莊內(nèi)外的布防，知道你的底細(xì)，又是朝廷重犯，這出去不就是一道催命符？放在誰手里，都會要你的性命！”
東宮堵住耳朵，嘟嘴道：“子音你輕聲點(diǎn)嘛……”
即墨君平息靜氣，緩住怒火道：“算算時(shí)辰，青少俠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莊了。下官先沿著官道攆他一程試試，若三天內(nèi)追趕不上，再做打算?！?p> “誒，可小陌湖的人……”
即墨君回頭，惡狠狠地盯著東宮：“那些賊子，稍后再議！”
“好罷……”
東宮有些委屈地望著即墨君的背影，要是四姑娘在，一定不會這樣吼他，轉(zhuǎn)眼就把什么都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四姑娘，本宮好想你喔。
※※※
秦姒坐在山石之后，等著又一陣馬蹄聲過去。
山路就是好，老遠(yuǎn)還沒見人影呢，鐵蹄踏著石子的響聲就在山谷里面回蕩開了，便于避過來歷不明的趕路人。
等到聲響漸遠(yuǎn)，她爬上官道，往來路方向張望。
——好奇怪，接二連三零散的快馬從夏縣方向往州府趕，是不是傳報(bào)的信使呢？可夏縣應(yīng)當(dāng)是與祝州方面斷絕消息了吧？
她慢吞吞地繼續(xù)上路。走這么幾天，足底水泡起了又破，全身也酸痛得厲害，可見平日的鍛煉還是挺重要的。這一堆小小的磨難，加上帛陽那邊的折騰，全都要算到東宮頭上。
歸根究底，還是東宮（和元啟帝）不爭氣害的。
連累自家女眷的人最沒品，不過，既然東宮會看中她，那他的品位還是有救的。
馬車只需要走三日的路程，秦姒挪啊蹭啊，行了有十來天，這才勉強(qiáng)爬到夏縣邊境上的那個(gè)小鎮(zhèn)里。齊云天那幫山賊早就不在了，鎮(zhèn)子上也冷清許多，加上最近的兵變，人人眼里都帶著惶惶不安的閃爍。
這兒跟夏縣縣城不一樣，認(rèn)識秦姒的人少，她補(bǔ)給一番，順道打聽銅山關(guān)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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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丞相》
作者：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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