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有為沒有點明是誰讓他勸服自己,但晴天知道他說的是誰,上一輩子那個男人先是讓老師,后又讓姑姑姑父勸服自己讀中專,在她不為所動后,他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如果上高中他不會出一分錢,讓她自己看著辦,意圖很明確:省錢,盡快將她這個花錢的主變成賺錢的機器。
那個男人很有錢,但對她和老媽從來都是苛刻吝嗇的。
一如老媽相信她般她也同樣信任老媽,老媽堅持她一定要上高中,即使砸鍋賣鐵也在所不惜,她便堅信一定可以實現(xiàn)老媽和自己的夢想。雖然上次一分之差險些沒上重點高中,但她還是機緣巧合進了錄取名單,仿佛上天也眷顧著自己這對母女。
天不棄我,我怎可自棄?晴天堅信她一定可以再次實現(xiàn)老媽的愿望。
回到教室,黨小芳追問晴天班主任大魔王和她說了些什么,晴天一笑而過,倒是李國榮又盯著她看了好一會。
課上的很順利,晴天逐漸適應初三的課程學習,并如魚得水一改之前的蒙昧,所有內(nèi)容過目不忘記憶在腦海,差的只是練習和細心。令人心煩的是,連著四門課四個老師都通知大家繳費印卷子做練習,這讓晴天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是個一窮二白的初中生。
也許該想個辦法掙錢,畢竟等老媽和繼父離婚后她們就會立刻失去經(jīng)濟來源,雖然老媽不久后會找到在村里教書的工作,可一個月一百五十塊錢的工資,怎么能讓老媽外婆生活舒適?何時才能救弟弟出水火,擺脫那個男人的控制?
放學去菜子村的途中,晴天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直到抵達那個公路邊小小村落,看見郭淑文站在路旁等著自己,晴天才收回心思,開心的推著自行車上前和郭淑文并肩而行。
“媽,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肚子好餓啊,”晴天騰手握著郭淑文胳膊,歪頭道。
郭淑文扶正自行車后座夾著快掉下的書包,看自家女兒撒嬌耍賴的樣子,有些好笑說,“都是你最喜歡吃的。對了,上午我和你舅舅說好,以后你就住西邊的屋子?!?p> “嗯?”一愣,晴天大聲歡呼,“謝謝老媽,我愛你,”
有自己獨立的房間,也就意味著晚上她可以毫無顧慮的修煉玉女寶鑒,這怎么不令她開心興奮呢?
郭淑文見晴天開心,自己便也覺得高興。
從菜子村北口到南頭,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直到進家門,晴天的繼父劉福海掀門簾從正屋走出來,他瞇著眼樂呵呵道,“呦,我們家大才女晴天回來了,快,進屋吃飯,淑文,我今天看甕里蘋果怎么少了很多?你洗幾個給晴天吃,放保鮮袋一直存到現(xiàn)在,這蘋果水靈脆甜著呢?!?p> “我昨天給娘家拿了八個蘋果,不信你去數(shù)數(shù),”郭淑文幫晴天在客廳騰地方停自行車,頭也不抬道。
“呵呵,既然是給丈母娘家,你就多拿一些嘛,那幾個算什么,明天晴天回去的時候給她多帶點,”劉福海笑瞇瞇著責怪郭淑文。
劉福海是典型的農(nóng)民形象,也許因為常年在外販賣蘋果的關系,他臉頰黑瘦,顯得比同年人老很多,眼睛很小,笑的時候瞇成一條線,讓人難辨情緒。
以前晴天總以為他雖然不喜歡自己,但卻對老媽真心好,直到那年年三十晚上,他以不和風俗習慣為借口,堅決反對弟弟在菜子村過年,逼得老媽、弟弟和自己除夕夜冒著大雪離家出走,她才明白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男人,心里只有他已逝的妻子和他們的孩子。
和郭淑文一樣,劉福海有兩個孩子,大女兒叫娜娜,小兒子叫飛飛。
客廳靠墻的方桌上擺著劉福海前妻的牌位,牌位前香火一年四季從不間斷,晴天不知道老媽是什么感受,她從一進家門就感覺不舒服,有種強烈的壓抑與違和感。
郭淑文和晴天剛坐上飯桌,飛飛就將碗筷往桌上一扔氣呼呼跑出房間,倒是娜娜看見晴天喚了聲“晴天姐”,劉福森見兒子一聲不吭跑出去,也不著急,只罵罵咧咧說了兩句便招呼大家吃飯。
晴天默默吃著碗里的韭菜雞蛋粉條蒸餃,不時抬眼打量這記憶里的房間,屋里家具陳舊多年未換,只有一臺電視看起來新買不久,說不清為什么,她總覺得空氣陰寒有股腐朽的味道。想到老媽和劉福海的婚姻只維持了三年,而今年就是第三年,晴天便覺飯菜難咽,沒了胃口。
“晴天姐,正屋睡不下這么多人,晚上我們倆睡里屋吧,”吃完飯,娜娜拉著晴天幫她講題做作業(yè),睡前,又纏著要和晴天一起。
郭淑文雖想晚上和女兒說會知心話,但想到難得兩個孩子相處愉快,便大手一揮同意娜娜的要求,讓晴天陪她去住里屋。既然老媽都同意了,晴天也就更加沒有反對的理由。
里屋雖然裝飾很新,但卻一直沒有住人,因為郭淑文一直打掃的緣故,只要抱床被子就好,怕晴天和娜娜感覺冷,郭淑文在床單下鋪了兩塊電熱毯,又往兩人被窩分別塞了個暖水袋。
晴天在屋內(nèi)發(fā)現(xiàn)了郭淑文年輕時結婚陪嫁的紅木衣柜,衣柜中央巨大的玻璃鏡旁粘著幾張人物貼畫,湊上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趙雅芝的古裝照,熟悉感從記憶深處涌來,晴天突然記起這貼畫是小時候,爸媽沒離婚前自己貼上去的,只是沒想到一直還在,保護的這么完好無損。
子夜,晴天睡得迷迷糊糊很不舒服,總感覺有人對著自己臉頰哈氣,以為是娜娜在惡作劇,閉著眼睛一個巴掌拍過去,于是世界和諧,一夜好眠。
清晨醒來,晴天面對的是娜娜因為憤恨瞪圓的眼睛,據(jù)娜娜說晴天晚上不僅說夢話,還踹了她好幾腳。晴天心里忐忑問她自己說了什么,娜娜皺著眉頭說沒聽清楚。
早飯擺在正屋,可飯桌前卻沒有一個人。
坐在火爐邊,晴天透過玻璃窗看向客廳,問郭淑文,“媽,他們總是這樣嗎?”
“每天都這樣,不過,今天好像時間特別長,”郭淑文神色黯淡,有些遲疑道。
客廳香桌前,劉福海試了幾次都點不著香,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打火機火苗很旺,可移到香燭前就會“嗶?!甭曧?,被水淋濕般突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