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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英魂

第七章 前塵之怨 3

怒海英魂 臧孤鴻 4564 2009-07-17 18:20:39

    羅天旭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了屋里。他的腦子很亂,許多過去的事情,在腦子里盤橫,它們都很熟悉卻記不清了。他感到自己像是落入了黑暗的洞穴,前面就有光,但光源好像也會移動。自己走多遠,它也走多遠,永遠都走不出去的樣子。

  大家看到他這個樣子,都很著急,最要命的是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緣何而起,于是聚到一起商量對策。鮑震剛剛經(jīng)歷過人生最痛苦的經(jīng)歷,他雖然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太了解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了。那感覺就像是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一樣,整個世界都漂浮起來。人一下失去了寶貴的東西的時候都會有這種感覺。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寶貴的東西不只一樣,但若哪一樣先行失去的話,它在人心中的位置就會馬上超越其他,成為無可替代的“最寶貴”的。

  經(jīng)過曾哲的事情,鮑震確實成熟了不少,他嚴肅的看了看其他人,說:“大家該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大哥的事情讓我來解決吧!”

  如果是平時大家都會提出反對,因為不想也知道他最得意的辦法無非是讓人借酒澆愁而已,但現(xiàn)在大家都沒有主意。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過后,張繼天看著鮑震微微點了點頭,說:“你去吧,我相信你。大家先回去,等待消息?!?p>  大家還是沉默,只有海妹提出了異議:“不行,鮑大哥太魯莽了,現(xiàn)在。。。。。。”

  她還沒說完,就被龐鵬打斷說:“海妹,你別擔心,三哥有分寸。我知道你擔心大哥,但現(xiàn)在是男人間的事情。”

  說完,他便硬拉著海妹走了,大家也都跟著散了。鮑震留了下來,他想了想,然后徑直朝后山走去。冬天的晴礵島還是溫暖的,就像北方的暮春,那里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冬天,所以非常不利于釀酒。只有后山的山洞是陰涼透風,適合做儲藏佳釀的酒窖。鮑震來到后山,如人預想的那樣拎了兩大壇酒,便來到了羅天旭的屋前。

  他的房門依舊緊閉著,周圍沒有一絲生氣。這氣氛讓鮑震不由的想起北方的冬天,蕭條、凋敝。他也不敲門就直接拍開門走了進去,門發(fā)出一聲轟然的響聲,便馴順的開了。他輕輕走進去,把酒直接拎到了羅天旭的眼前。

  羅天旭的眼神盡顯疲憊,他抬眼望了鮑震一眼,然后一把抱住遞來的酒壇,大口大口的喝起來。鮑震看他這個樣子,心中略微松了口氣,輕嘆一聲便坐在了他的身旁陪他一起喝。羅天旭一口氣喝了很多,他的前襟已經(jīng)完全讓酒打濕了,但還是倒口氣就接著喝,像是跟誰在賭氣,又像是個月余沒有聞到酒味的老酒鬼。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床邊,依著床幃大口大口的灌黃湯。很快,一壇酒就喝光了,羅天旭爬上chuang,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鮑震也跟著躺下來,仰望著屋頂。兩人就這樣各自想著心事,誰也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羅天旭的呼吸變得輕快了些。兩行渾濁的眼淚這才悄悄的從眼中滑落,打濕了鬢角。

  “大哥,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我了解你現(xiàn)在的感覺。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兄弟都會和你一起面對。你現(xiàn)在也許不愿說話,但我相信你說出來會好受些的?!?p>  鮑震直視著羅天旭的眼睛,眼中有種孩子般的真誠。羅天旭深吸一口氣,慢慢的爬起來。他將頭深深的埋進雙臂中,然后用一種疲憊的聲音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剛開始時,他雖氣若游絲,但還能聽清,可講到最后他已經(jīng)泣不成聲。

  鮑震聽完,也有些愕然,但沒過多久他就緩過神來,說:“大哥,失去親人的痛楚,我也經(jīng)歷過,我們兩個一個親手殺死自己的摯友,一個殺死自己的妻子。雖然他們確實是死在我們手上,但更重要的是,他們確實死了。你肝腸寸斷也好,痛不欲生也罷,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也許因為自己的錯誤造成的嚴重后果更加令人悔恨,但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們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彌補些什么?!?p>  “你也說事實無法改變!我又能做什么?”

  羅天旭的這句話基本是吼出來的,他不能容忍別人這個時候教訓自己,一種無端的怒氣完全控制了他。鮑震沒有理睬他惡劣的態(tài)度,繼續(xù)說:“大哥,如果你從此深陷悔恨的深淵不能自拔,那你如何對得起大嫂的在天之靈?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她希望你平安幸福,可你現(xiàn)在的樣子太令人失望了!”

  “你要我怎樣?退出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們早已無路可退,我。。。。?!?p>  羅天旭激動的抓住鮑震的肩膀,他的手因為此刻的心情而不停的顫抖。眼中充滿迷茫和期待,讓鮑震的心一陣發(fā)緊。

  “剛才我說了,我們要盡量彌補我們的過失,但許多情況下,我們根本無能無力。這些天,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曾哲親手殺了他的師傅,他師父并沒有責怪他,而他自己卻始終沒有原諒自己,終于導致他走上一條絕路。大哥,你不能做第二個曾哲啊。”

  “可我該怎么辦?你說我能怎樣?”

  “勇敢的面對它,大錯已經(jīng)鑄成,你首先要原諒自己。如今你已經(jīng)不是聶秦嬌的丈夫了,你是天龍幫的幫主,只有你振作起來,我們這些兄弟才有奔頭。你已經(jīng)辜負了一個愛你的女人,如果你不能原諒自己,那你將會辜負這幾千名信任你的兄弟!你來看!”

  鮑震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門口。門外,黑壓壓的一片人,鴉雀無聲的靜等著,沒有人眼中不是惶惶不安的期待。

  “你看,這些都是肯跟你換命的兄弟!你不能再辜負任何人了!”

  羅天旭胸口一熱,握緊拳頭,對大家說:“你們都回去吧,我需要自己考慮一下。你們放心,我終究會給你們個答案!”

  他的話語中恢復了一些往日的氣概,每個人都松了口氣。大家依舊一言不發(fā)的離開了那里。雖然他們沒說什么,但鮑震知道,大家都像自己一樣,一直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明天的太陽能給他們帶來一個重新煥發(fā)生機的幫主。

  第二天,羅天旭起了個大早,確切的說,他是走了個大早,因為晚上根本沒有睡著。他一開門就略吃了一驚,大家已經(jīng)都聚在了院子里,連院子外面也黑壓壓的全是人。然而,相比而言,更加吃驚的卻是這些見到羅天旭的人們。只見,羅天旭滿頭的青絲竟在一夜間愁成白發(fā)。海妹見到他這個樣子,不禁留下了傷心的眼淚,但她還是知道讓他不能釋懷的心結(jié)已然解開。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氣,他們看見白發(fā)下的羅天旭的斗魂終于回來了。

  羅天旭舉目掃視了一下眾人,然后用洪亮的聲音喊道:“我羅天旭昨天死了一回,可今天又活過來了。今后的羅天旭的身份只有一個,那就是天龍幫的幫主!”

  眾人聽了他豪氣干云的話,一片歡呼。此刻,羅天旭緊緊的握緊了拳頭,目光堅定的注視著海天相接的地方。

  正在這時,天空中突然炸開一個驚雷,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緊接著是一陣慌亂。張繼天見狀,大吼一聲,安靜!然后向前幾步對羅天旭說:“我們的崗哨被人襲擊了,他們可能是沖著戰(zhàn)艦來的?!?p>  羅天旭迅速點了點頭,命令道:“龐鵬和龍云堂的兄弟們留下來保護堂口,其余人跟我去迎敵!”

  眾人聽后,亢奮的抄起家伙便朝崗哨奔去。龐鵬本想抗議,但大家行動太迅速,根本沒有人再聽他說句話,于是他只能作罷。

  羅天旭與幾位當家率先來到了崗哨,只見兩百多名怒蛟幫的幫眾,在秦何的帶領(lǐng)下正在燒船。不遠處,橫躺著三四十名天龍幫的手下。從他們凄涼的死狀看來,剛才的戰(zhàn)斗異常慘烈。每一個倒下的天龍幫眾至少挨了五刀。

  鮑震見狀,大罵一聲:“混蛋,給我拿命來!”

  其他人也被激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過去。鮑震第一個殺紅了眼,他那呼嘯的鬼頭大刀像是一只貪得無厭的惡鬼,瘋狂的吸食著敵人的鮮血。不等大隊人馬趕來,秦何的手下就已死傷過半。他見勢不妙,馬上吹了一聲口哨,手下們得到訊號,紛紛躍入水中。秦何也很快抽身逃跑,但躍入水中的偷襲者們馬上發(fā)現(xiàn)他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自己的船已經(jīng)被天龍幫的水鬼們鑿穿,正一點點的擱淺在淺海上。更可怕的是,水鬼們正銜著短刀朝這邊游過來。秦何很清楚,在水中與這些從小在海邊泡大的人們作戰(zhàn)無疑是自殺。無奈之下,他一咬牙大喊一聲:“小的們,上岸跟他們拼了!”

  秦何知道難逃一死,便一咬牙朝岸上游去,要做困獸之斗,但還不等完全上岸,他們便與天龍幫的人接上了火。無奈之下,秦何一上岸就施展自己的輕功,拼命朝島內(nèi)逃竄。

  龐忠多次和他交手,都讓他跑掉,這次再見,難按心中怒火,遂大吼一聲:“哪里逃?”

  他一邊喊,一邊便追了上去。羅天旭哪肯放過元兇,他迅速結(jié)果了手邊的兩個敵人,也一起追了過去。

  秦何不愧是一堂堂主,輕功一施展就如一只迅捷的猛獸,但龐忠的輕功卻更勝一籌。漸漸的兩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小,大約還剩四五丈的時候,龐忠掏出飛刀,大喝聲:“中!”

  三只飛刀應聲而出,分別刺向?qū)κ值暮笮?、后腰、和膝蓋。這三只飛刀無論是角度還是速度都堪稱絕佳。一般的高手即使是正面對敵也很難全數(shù)閃過,何況秦何是背對著被發(fā)難?秦何聽聲辨位,知道自己難以全身而避,只好身形一轉(zhuǎn)躲過那奪命的兩刀。只聽撲的一聲,最后的一只飛刀避無可避,一下扎進他的右膝之中,秦何悶哼一聲,一下跌在了地上。

  龐忠一擊得手,身形一縱來到倒在地上的秦何面前。秦何的臉因疼痛而扭曲變形,大顆大顆的汗珠不斷的從鐵青色的臉上沁出,右膝上鮮血如泉般涌出,跟地上的土混在一起,顯出令人不快的黑紅色。

  “當初我就該殺了你,但你每次都能逢兇化吉,可惜這次你跑不了了。”

  秦何吃力的笑了笑,不理會盛氣凌人的龐忠,而是仔細看著剛剛趕來的羅天旭:“看來聶氏的事情非但沒有打垮你,還讓你更像個一幫之主了?!?p>  羅天旭默默的站在那里,死死的盯著秦何,像盯著一只受傷的獵物。

  “秦何,我不明白,聶世海如此精明的人怎么會派你們來自殺?即使是我萎靡不振,你們區(qū)區(qū)二百人也不會有什么作為。他不會幼稚到相信憑你們就能燒掉我們所有的船吧?”

  秦何咬了咬牙,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豆大的汗珠加上因疼痛產(chǎn)生的顫抖,讓他看上去如此孱弱:“我不習慣仰著頭跟別人說話!”

  他喘著粗氣,但說出來的話不免讓兩人產(chǎn)生一種敬重之情。

  “我已經(jīng)接二連三的敗在你們手下,這讓我在幫中已無法立足。這次是我執(zhí)意要來,幫主并不知道此事。我知道此行難逃一死,但我可以死,卻不能讓人看不起。我?guī)淼亩倜朗慷际瞧饺绽锱c我肝膽相照的兄弟。可惜,我技不如人,沒本事把他們帶回去!我要說的就這么多,你們給我個痛快吧!”

  他此時已經(jīng)抖得站不穩(wěn)了,但他還是挺了挺胸膛,一副決意赴死的樣子。羅天旭不免心生憐憫,于是說:“怒蛟幫大勢已去,這些年你們?yōu)榉亲鞔酰颜兄绿炫?。今天你若能回頭,離開怒蛟幫,我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一條生路。”

  “不必了,我的兄弟們已經(jīng)等急了,你快動手吧!”

  龐忠聽了輕輕嘆了口氣,看了看羅天旭。羅天旭不再猶豫抽出背上的長劍,朝秦何走了兩步:“求仁得仁,我現(xiàn)在就成全你!”

  一道鮮血瞬間便染紅了羅天旭的前襟,讓他感到這血有些燙人。

  “大哥,看來怒蛟幫能在海上稱霸十年,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些錚錚傲骨的漢子是我們的勁敵啊?!?p>  “是啊,可惜他們走錯了路?!?p>  “大哥,我不明白。既然他一心求死,為什么還要逃呢?”

  “你看看他逃跑的路是通向哪里的?”

  龐忠略一沉吟,而后吃驚的說:“是船塢,難道他想殺我們的船匠?”

  “不錯,這些船匠都是技術(shù)一流、百里挑一的人才。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價值都比其他人要大得多。如果殺了他們,就會給我們造成非常大的損失。”

  龐忠低下頭,若有所思的沉默著。這時其他人也已經(jīng)趕來,羅天旭什么也沒說,只是臨走前,高聲命令道:“厚葬秦何!”

  眾人不知就里,但既然是命令他們只好強壓住心中的疑惑。

  “遵命,那其他人怎么辦?”

  羅天旭停下步子,略一思量,然后干脆的說:“把其他偷襲者的首級都掛在離烈礵島最近的崗哨上。好讓他們知道,晴礵島不是他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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