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夫人,天亮以前?!鼻绾庀胍姺蛉耍窍敫嬖V她,他不想去,希望夫人能另派他人?!吧贍?,夫人說過,事情成功之前,她不會見你?!甭惤z非常為難,夫人的命令不可以違抗,但她竟不想拒絕他的請求。他細(xì)長的眼中閃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神采,似溫柔又似寂寞,叫她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惆悵。
“我要立刻見夫人。”晴衡固執(zhí)地重復(fù),他不管這樣的堅持,是不是會遭到懲罰,他非見到夫人不可?!拔?guī)湍阃ㄖ蛉?,若夫人不肯見你,我也沒有辦法?!甭惤z終于拋下顧慮,決心幫助晴衡。
曼麗絲只去了一會,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一個手拿絹扇的女人輕步進來,冷冷地說:“沒用的東西,枉費了我這些年的教導(dǎo)?!?p> “母親?!鼻绾庥衅痰倪t疑,最終還是喚出聲來,“我真的不想去?!?p> 女人緊緊捏住手中的絹扇,怒斥晴衡:“混帳,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你當(dāng)我費盡苦心詐死,是為了誰?還不是想讓你獨當(dāng)一面!我的位子,遲早是你的,你現(xiàn)在不學(xué)會應(yīng)對各種困難,以后要怎么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如果你再這么不爭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殺了她?!?p> 晴衡抬頭注視著女人,目光澄清如水:“正是因為我沒忘記身份,才不肯去。這和她沒有關(guān)系,母親,您別傷害她?!?p> “那要看你怎么做。”女人臉上沒有一點溫情,“你明天就走,遲了怕有變化。那邊自然有人接應(yīng)你,你一定要把那張藏寶圖弄到手?!闭f完,女人溫柔地理了理晴衡略顯凌亂的頭發(fā),對晴衡溫和地笑著:“晴衡,不要讓媽媽失望,你能做到嗎?”
“能?!鼻绾忾]上眼,關(guān)住眼眶中肆意亂沖的濕暖水氣,從喉頭擠出一聲哽咽的回答。女人拿出一張船票,交到晴衡手中:“明天下午四點的船,回去好好準(zhǔn)備一下,可別誤了時間?!鼻绾恻c頭,對著女人行禮告辭。
第二天,約莫三點左右,晴衡提了簡單的行李,坐在碼頭等待開船。他沒有當(dāng)面辭別曾老爺子,只留了一封書信,說是要四方游歷,歸期不定。晴衡在碼頭坐了一會,就見絲嬈提著行李,神情焦急,匆匆而來。
又等了一會,船鳴笛準(zhǔn)備起航,晴衡跟在絲嬈后面,也上了船。絲嬈就站在甲板上,看著水天相接的地方,再也壓不住心底深處的恐懼,她這一去,如果找不到卓羽,她要怎么辦?她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再失去唯一的弟弟,以后的日子,她該怎么過下去?上一次,她也是坐船離開上海,但那時候她知道,卓羽在島上等著她,這次呢,卓羽還會等著她嗎?絲嬈想哭,卻強忍著不敢落下一滴眼淚,這時候哭了,就等于承認(rèn)再也找不到卓羽了,所以她一定不能哭。
“想哭的時候,不必強忍?!鼻绾庾叩浇z嬈身邊,輕聲說道。他知道強忍淚水的痛苦,不想別人也經(jīng)歷這種痛苦?!拔也粫薜??!苯z嬈靜靜地說,“我弟弟不會有事,所以我不哭?!鼻绾馊滩蛔@氣,也不說什么,就站在絲嬈身旁,和她一樣望著遠(yuǎn)處的水色。
那是一種寂寞的顏色,灰蒙蒙的藍(lán)叫人的心泛起微微的疼痛,晴衡想,如果非要用色彩來形容他的生命,大概就只有這種顏色合適?!澳氵@么想,也對。”晴衡忽然說道,“心存希望總是好的,人若沒有了希望,還怎么活下去?!苯z嬈搖頭,堅定地說:“不是希望,是信念。卓羽一定沒事的,他只是貪玩,多出去幾天而已?!?p> “你弟弟怎么了?”晴衡問絲嬈。
“他們告訴我,卓羽失蹤了。這怎么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的?!苯z嬈疊聲不斷問晴衡,“他們是騙我的,你說對不對?”
晴衡沉默不語,許久才說:“去了那里,一切就明白了?!苯z嬈也沉默起來,剎時間,只有海風(fēng)吹過的聲響,低低沉沉的,就像是誰的嗚咽,聽得人心碎。
船到達(dá)島上的碼頭,天還沒亮,黑漆漆的碼頭只有一盞昏黃的風(fēng)燈,照得碼頭陰影憧憧,凄冷無比。絲嬈下了船,就見燈下站著一人,面色肅然,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的腳下堆積了一大堆煙頭,臉色也被海風(fēng)吹得有些泛白,不知道是在這里站了多久。“你怎么又抽煙?!苯z嬈輕聲說著,“別抽了?!?p> “卓羽……”熙揚開口,聲音暗啞,“他……失蹤了,我心里……著急。”絲嬈心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誰不著急,可是,你也不能這么抽?!蔽鯎P低頭看了看滿地的煙頭,浮出一抹苦笑:“我都不知道在這里站了多久。我想,你下船來,有人接你,總是好些。”絲嬈惻然,熙揚的關(guān)心叫她強忍的淚水終于掉落下來。
晴衡走上前去,伸出手與熙揚打招呼:“云少爺,好久不見,你還好嗎?”熙揚這才注意到晴衡,冷淡地說:“曾二少爺,你怎么會來?這里地方偏僻,恐怕不適合二少爺?!鼻绾馕⑽⒁恍Γ骸拔业雇诉@方圓百里的大小島嶼,都是云家的產(chǎn)業(yè)。我此來不過是看一位朋友,想來云少爺不會趕我出去吧?”
“你在這里有朋友?”熙揚很意外,他雖然不大了解晴衡,卻看得出他們是同一種人,應(yīng)該都沒什么朋友。而且,晴衡的態(tài)度也有些怪異,就他的印象,晴衡是絕不多話的,今天一反常態(tài)語出犀利,似有所圖。
“當(dāng)然。他叫孟秋,住在彩之家?!?p> 晴衡話一出口,連絲嬈也感到意外了:“孟大哥是你的朋友?”“很早就認(rèn)識的朋友。幾年前他不知道為什么來了這里,最近我才知道的,就來看看他?!鼻绾庹f得十分詳細(xì)。
“我也住彩之家,一起走吧?!苯z嬈著急要趕去彩之家,弄清楚卓羽失蹤的經(jīng)過。熙揚皺皺眉,也不再說什么,跟著兩人離開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