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藏在距雅典軍營不遠的路旁,等到第一批潰兵逃回時,他混入其中,一起回到了營地。
推開來詢問消息的駐守大營的兵士,希洛徑直回到營帳,脫下血淋淋的衣服,一頭栽倒在床上。
身心俱疲的他已無心去關(guān)注提瑪蘇斯.塞西托.赫里姆的生死,他已事先提酲過他們,一切只能靠他們自己。他現(xiàn)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p> 沙灘上,停放著大大小小的船只上百艘。
努爾努西斯站在自己的船旁,焦急的望著不遠處的潮水。
"頭兒,他們回來了!"沙丘上出現(xiàn)一個人影,邊跑邊喊。
努爾努西斯大步迎上前:"快告訴我情況怎么樣,嬴了還是輸了?!"
"敗了!我們敗了!"那人用手抹著臉上的汗,神情很是沮喪:"聽說開始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把那些西西里人給打敗了,可就在追擊的過程中,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開始自相殘殺。你沒看那些回來的士兵都象掉了魂似的,真是見鬼啦!"
“難道他真得到了神諭？”努爾努西斯驚愕的喃喃自語。
“頭兒，你說什么？”
努爾努西斯沒有回答，他心神不寧的來回踱步。
片刻，他停下來：“卡利克瑞圖，我想我們應(yīng)該去見一個人，一個自稱得到‘神眷’的人！如果他沒在這場戰(zhàn)斗中被殺死的話?！?p> ……
希洛噩夢連連,醒來時一身冷汗。
"希洛,你終于醒了!"提瑪蘇斯蒼白的面容映入他的眼簾。
"謝天謝地,大哥你也活著回來了。"希洛動動胳膊,肩傷不再那么疼痛,他翻身坐起。
"我們跟著米南德大人攻下長墻。后來有一些士兵跑進環(huán)塞說大軍被打敗了。大人便率領(lǐng)我們前去救援,沒走多遠就被那些該死的逃兵給沖散了!……多虧了隊長，我才安全的回到這里！"提瑪蘇斯的臉上還殘留著對這場敗仗的恐懼，因此他忍不住又重重的說了一句：“這些沒有勇氣的家伙不配作為雅典人！”
只要提瑪蘇斯還話著，希洛就放了一半心，至于這場敗仗對提瑪蘇斯的心理造成何等影響，希洛此刻卻懶得去理會。他只需要擺出一個姿態(tài)，讓提瑪蘇斯知道他是關(guān)心他的，就可以了。
希洛的目光掃過營帳，大部分的人都回來了，只在幾個鋪位空著。他們或躺著沉睡，或無力的坐著，血跡和泥士交織的臉上滿是茫然。
最后他的自光落在皮科斯身上，這位隊長的神情還算正常，而且也正注視著他。
沒等希洛說話，他先開口了：“希洛，這次我們能活著回來，多虧了你的神諭！”
“什么神諭？”希洛心頭遭重重一擊，他猛然回頭瞪向提瑪蘇斯。是他！是這個愚蠢的東西?。∫呀?jīng)再三告誡他要嚴守秘密，他居然還是傳了出去！
提瑪蘇斯低頭不敢直視，他從希洛的日光中感到了一絲殺氣。
“當時，我們在環(huán)塞里，外面到處都是喊殺聲，大家都心里發(fā)慌，你的兄弟就將你的預(yù)言告訴了我，讓我們事先有了防備?！逼た扑顾朴诳雌葡Ｂ宓男乃迹凇靶值堋倍稚霞恿酥匾?，他嘆了口氣：“可是，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混亂的戰(zhàn)場！麥加科斯被潰兵殺死，阿提克斯在擁擠的山道上被擠下山崖……?！?p> "我原來不敢肯定所做的夢是真實的,怕引起恐慌,所以才沒有告訴你們。"希洛解釋道,他心中后悔:明知道提瑪蘇斯少不更事,還期盼他能保守秘密。這是一個教訓(xùn)。
"你應(yīng)該早告訴將軍,讓他停止這場戰(zhàn)爭,我們就不會遭到這樣的慘敗!可是你居然還幫著做戰(zhàn)斗動員,你在臺上的樣子真讓人惡心!"雙眼紅腫的米斯科農(nóng)突然站起身,指著希洛,大聲的指責(zé)。
希洛憤怒了:"你以為我沒有說嗎!我告訴他要小心這次夜襲!我還告訴他如果真要進攻,要注意哪些問題!可是他根本沒將我放在眼里,他說我只是個新兵,沒資格說三道四。你知道他還干了什么嗎?他還讓我去作戰(zhàn)斗先驅(qū)!如果讓你獨自面對幾千人的長矛,不知道會不會把你的屎尿嚇出來!沒有面臨過死亡的人,沒有資格在我面前胡亂指責(zé)!"
米斯科農(nóng)被說得不知所措,愣了一會兒,啕啕大哭。
"希洛,請你原諒他的無禮,麥克拉斯是和他一起長大的伙伴,兩人感情很深。"皮科斯上前勸解。
這家伙該不是同性戀吧?希洛心中腹誹。要知道古希臘的同性戀盛行可是聞名于后世的。
"大哥,塞西托和赫里姆回來了嗎?"他不再理會米斯科農(nóng),回頭問提瑪蘇斯。
提瑪蘇斯一愣,搖頭表示不知道。對于奴隸,他可沒有希洛那么上心。
希洛走出營帳。
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中午,天空卻依舊晦喑,正下著綿綿細雨。不時有人從各個帳篷中出來,撿起石塊,在地上壘一個小土堆,跪在一旁念念有詞,有的甚至失聲痛苦,營區(qū)內(nèi)一片慘淡景象。
盡管這一切與希洛無關(guān),他心里還是有些發(fā)堵。他的目光從那些赤裸著身體、卷縮在帳篷邊的奴隸中掃過。
"主人!"人群中站起一個熟悉的身影。
希洛松了口氣。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塞西托是他最可信賴的人,在他心中遠比那個"大哥"重要得多。
"很好！回來就好！"希洛盡量保持平靜的語氣里透著一絲喜悅。
塞西托當然聽出來,一臉的激動。主人對奴隸問寒問暖,在當時不說前所未有,也是極其少見。赫里姆看在眼里,頓時對希洛好感大生:"主人!"他脫口而出,只期望能得到希洛的一點關(guān)心。
"赫里姆也活著回來啦,真是奧林匹亞諸神的保佑!"希洛亳不掩飾的驚喜出乎赫里姆的預(yù)期。
赫里姆嚅動著厚嘴唇,說不出話來。
通過塞西托的敘述,希洛知道了:塞西托他們這些奴隸扛負攻城器械,隨同米南德的隊伍順利的攻占長墻,等到救援失敗,塞西托原是色雷斯經(jīng)驗豐富山地戰(zhàn)士,赫里姆是埃及獵人,兩人攜手從混亂的戰(zhàn)場上逃回,是比較容易的。
雨持續(xù)不斷的下,落在這些疲憊的奴隸身上,希洛看到塞西托發(fā)烏的嘴唇在微微發(fā)抖,心中升起幾分憐憫,正準備命令他倆進帳篷躲雨,身后響起一聲怒吼:"希洛,終于找到你啦!你這個假冒神靈的大騙人!還我弟弟的命來!"
一個悲憤的男子向他沖來，身后跟著一群人，他們高喊著：“騙子！他是個騙子！他騙我們說這場戰(zhàn)斗會勝利，我們卻險些送掉性命！……”
希洛沒想到他的擔(dān)憂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讓他一時間完全沒有了主意，只是下意識的往后退。
“主人，快進帳篷??！”塞西托和赫里姆一前一后的護著他，焦急的沖他大喊。
但已來不及了，越來越多的人蜂擁而至，將他們團團圍?。骸按蛩?！打死他！為我們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憤怒就像火焰一樣在他們心中越燃越旺，之前的恐懼和悲傷都借著拳頭和腳發(fā)泄出來。
希洛全身上下不知道挨了多少重擊，在他逐漸模糊的意識中，恍惚聽到了皮科斯的喊聲，提瑪蘇斯的喊聲，似乎還有努爾努西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