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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夜未央

9、清揚婉兮

長樂夜未央 易楚 2626 2009-06-25 15:18:42

    安頓好劉病已,霍光身上的衣裳也被孩子蹭得皺巴巴的,他只能換了衣裳再趕往上官家。

  一見霍光,上官家的奴仆便是一驚,卻沒忘禮數(shù),匆忙將他往里迎,還不住地說著恭喜的吉祥話。

  進(jìn)了女婿的居處,看到東廂房門的右側(cè)掛了一條鮮紅的佩巾,霍光輕輕點頭,露出一抹微笑。

  ——子生,男子設(shè)弧于門左,女子設(shè)帨于門右。

  一般人家總是盼著一舉得男,女兒在夫家的地位便大抵穩(wěn)固了?;艄鈪s是無所謂,反正女兒還年輕,母子平安最重要。

  不過,想到妻子之前經(jīng)常念叨的那些話,霍光倒是擔(dān)心妻子會不會失望,一時倒是在中庭躊躇不行了。

  “夫君回來了?!睎|廂房門拉開一扇,東閭氏走了出來,一臉喜悅的笑容,“所以說早不如巧,今日恰是負(fù)子之期,夫君若是早歸一日,還見不到呢!”

  ——子生,三日始負(fù)子。

  按習(xí)俗,孩子出生三日,行落臍炙囟禮,去除身上殘余的臍帶,熏炙囟頂,表示新生兒從此脫離孕期,進(jìn)入嬰兒時期。

  聽了妻子的話,霍光不由也笑了:“幸君可安好?”

  “安好!”東閭氏輕笑,“外孫也好?!毖粤T側(cè)身讓霍光入室。

  東廂之中,重重錦帷全都放下,熏爐里燃著惠草,淡淡的香氛卻沒能壓下血腥的味道,霍光不禁皺眉,卻也知道,這是必須的。

  在內(nèi)寢的帷簾外止步,霍光在婢女?dāng)[好的獨榻上坐下,東閭氏一人進(jìn)了內(nèi)寢,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襁褓走了出來。

  “夫君,來看看小兮君。”東閭氏在丈夫身邊坐下,讓丈夫可以看清嬰兒的小臉。

  紅撲撲的小臉肉乎乎的,粉櫻色的小嘴與小巧卻微翹的鼻子點綴其中,看著就是討人喜歡的可愛,因為嬰兒還在熟睡,只能看到輕顫的羽睫上,兩條彎彎的細(xì)眉宛若新月,清新秀氣。

  霍光第一次得孫兒,心情本就愉悅,再看到這么粉粉嫩嫩的嬰兒,哪有不喜歡,雖然礙著禮儀,不能抱孩子,但是,他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地點在外孫女的鼻尖上。輕輕柔柔的碰觸帶來的陌生感覺,讓嬰兒的小臉皺了兩下。

  東閭氏連忙移開嬰兒,哭笑不得地看向丈夫:“夫君……”

  ——都多大年紀(jì)了?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孩子,至于這般逗弄嗎?

  霍光收回手,輕笑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隨即道:“這孩子長得好!”取了父母的優(yōu)點,卻不是那種太過驚異的漂亮,而是讓人舒服的清秀。

  ——太過驚艷未必是福。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霍光微微皺了一下眉,隨即又舒展了,專心地看著嬰兒。東閭氏也在看外孫女,因此,沒有注意到丈夫那一瞬間的神色變化,只是隨口附和:“夫君還沒有看到這孩子的眼睛呢!見到必會更贊的?!?p>  霍光只當(dāng)妻子是愛屋及烏,便笑呵呵地附和著,卻沒有上心,隨即起身走到帷簾邊低聲問了女兒兩句。

  聽到聲音,確認(rèn)女兒無大礙,霍光才算徹底放心,又交代了妻子兩聲,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準(zhǔn)備告辭離開,卻忽然察覺到一些不對,不禁皺著眉問妻子:“怎么只有你在這兒?”按道理,上官安的母親也該在這兒。

  東閭氏聽出丈夫話中的意思,連忙解釋:“大家去安排明日接子的事情了。”

  將孩子從產(chǎn)室接至居處,必須擇吉日而行,雖然是女孩,而不是長子,但是,祭祀卜吉等必不可少的程序還是要走的。上官桀是太仆,今日乘輿返駕,必是一通忙碌,上官安是羽林郎官,更是脫不得身,一應(yīng)事宜都要上官家的女君安排。

  想明白,霍光也就釋然了,又叮囑了一番表禮的事情,便跟女兒道別。東閭氏將外孫女送回內(nèi)寢,便出來送夫君離開。

  “我剛剛聽你喚外孫‘兮君’,誰取的?”與妻子走出東廂,霍光才問起這事。

  女孩沒有男孩那么多的規(guī)矩,但是,取名這種事還是不應(yīng)由母親作主的。

  東閭氏笑道:“女兒喚的小字,不是正經(jīng)的名。幸君不是不知禮的?!?p>  霍光輕輕頜首:“是哪個字?”

  東閭氏想了一會兒,不是很確定地道:“當(dāng)時,幸君念叨什么……清揚婉兮……”

  霍光不禁一愣,隨即搖頭失笑,對妻子道:“我還有兩日才休沐,左右家里無事,你便在此陪陪女兒吧!”

  東閭氏聞言便欣喜,剛要答應(yīng),又搖頭道:“顯姬免身不及三月,家里還是要有人關(guān)照的?!比ツ隁q末,顯姬為霍光生了一個女兒。

  霍光卻是不在意,隨口道:“一兩天,能有什么事?”見妻子還要反駁,便溫和地低語:“幸君的身子不好,我看她那位家姑也不是易與之人,你在這兒,那位大家當(dāng)有幾分顧忌。”

  聽丈夫這般,東閭氏立時便應(yīng)承了,畢竟,她只有這么一個女兒,至于顯姬……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生育!

  待霍光快出后院時,上官桀的妻子才匆匆趕來,與霍光賠罪,連道不是?;艄鈪s是沒心情她這么個婦人計較,客客氣氣地漫應(yīng)了兩句,便告辭離開。

  登了車,直往建章而去,霍光不禁又想起女兒給外孫女起的小字。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輕聲低吟了一遍,霍光忍不住搖頭,不明白女兒怎么會想到這么一句。

  ——聽起來倒像是心有所屬似的……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便讓霍光再度失笑。

  *****

  聽完母親的話,霍幸君不禁一怔,抱著女兒的雙臂不由一緊,惹來女兒手舞足蹈的抗議。

  “為人母了還這般莽撞!”東閭氏忍不住輕斥了女兒一句,待看見女兒有點茫然的神色,才驚覺不對。

  “幸君……”

  “沒事!”霍幸君立時回神,微笑著回應(yīng)母親。

  東閭氏見狀,也不追問,笑著問女兒可要休息,待女兒擁著外孫女躺下,睡著了,才輕手輕腳退出內(nèi)寢,正與剛進(jìn)門的上官大家遇上,兩人便到屋外,輕聲商量明日的接子移室的諸項事宜。

  內(nèi)寢中一片寂靜,摟著女兒的霍幸君雖然緊閉著雙眼,卻并沒有睡著。

  纖細(xì)的手指擱在女兒的頸后,感覺著女兒柔軟的胎發(fā),霍幸君感覺自己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冬日的午后……

  史良娣的寢殿中,得知皇孫所幸宮人有孕的太子在欣喜之后,一臉遺憾地看向她,又是關(guān)切又是期待地道:“幸君,快點生個孩子吧!若是女兒,就給我做孫媳!”

  她又羞又惱,實在不知如何應(yīng)對這個素來關(guān)愛自己的儲君,還是史良娣拍著她的肩,為她解圍:“太子是長輩,哪有這樣說話的?再說,太子知道一定是男孫嗎?”

  劉據(jù)伏在憑幾上悶笑:“沒關(guān)系,總會有一個男孫能娶她的女兒的!”

  這下連史良娣都詞窮了。她也是腦中靈光一現(xiàn),肅然正色地對劉據(jù)道:“太子信諾。日后,妾小女不堪他人室,定致太子家!”

  史良娣愕然,隨后抬手以袖掩面,卻掩不住那一聲聲壓低的笑聲,劉據(jù)也是愣了一會兒,才將雙肘支在憑幾上,雙手抵在頜下,困惑地道:“幸君,你與上官安的女兒能不堪到何種地步?”

  霍家人的容貌都是絕好,上官家怎么說也是形容端正,能差到什么地步去?

  她卻是早已有了主意,一本正經(jīng)地道:“妾不知先大母的形容,家姑……”她沒有說下去,不過,意思已經(jīng)明了——上官桀的妻子著實沒什么姿色可言。

  見史良娣附和地點頭,劉據(jù)撫額呻吟:“不會那么巧吧……”

  那是征和元年的初冬,長安城尚未經(jīng)歷閉城門大索十一日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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