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懷柔天下—第二節(jié) 賈誼論政(二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賈誼很信服這一條。年紀(jì)輕輕就被委任為中大夫,儼然成了皇帝身邊的紅人。他,應(yīng)該是愜意的。
在愜意之余,他展開竹簡,傾其二十年文學(xué)功底,寫下了語言華美、立意深刻的一篇近三千字的文章——《過秦論》。相信很多人對這個名字很熟悉,的確挺熟悉,因為它其中的一部分出現(xiàn)在中學(xué)生教材上,更有很多人爛熟于胸??梢哉f,這是賈誼一生思想論著的開篇之作。
后世送給賈誼兩個稱號:思想家、文學(xué)家。這篇文章功不可沒。
魯迅曾給過這么一個評價:沾溉后人,其澤甚遠(yuǎn)的西漢鴻文。應(yīng)該說,這個評價是比較中肯的。
關(guān)于這篇文章的評價有很多,打開百度搜索一下,能讓你收獲幾萬字,肯定不會比博士生論文的字?jǐn)?shù)少。因此我就不再浪費口舌了。
然而這篇文章在當(dāng)時卻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對,問題在于文章本身。因為這篇文章中有這么一句話——“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也就是說,賈誼推崇兩個字——仁政。
前邊我曾介紹過法家、道家、儒家的主要治國理念。
簡單點說,法家是暴政,道家是無為,而儒家是仁政。秦朝用的是法家的東西,漢初用的是道家的內(nèi)容,而你賈誼宣揚“仁政”的好處,明顯與漢初的思想體系有出入。
如此一來,有很多人站出來反對,竇漪房就是其中的一位,她甚至在劉恒耳邊說過這么一句話:腐儒,不堪為用。
然而這篇文章寫的太好了,劉恒愛不釋手地拜讀幾遍后,把竇漪房的話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沒多久,這篇文章被謄抄多次,流出宮廷,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爭相傳閱。
其觀點,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對。但無論是支持者還是反對者,都被其文采所折服。久而久之,儒家思想開始在更多人的心中生根發(fā)芽。
這個年僅二十一歲的毛頭小伙,又一次把儒家思想推到了歷史舞臺的中央??鬃尤绻谔煊徐`,肯定會感激涕零的。
雖然這篇文章讓儒家思想取得了很多隱性效益,可對當(dāng)時的朝廷來說并沒有多大直接意義。因為劉恒的性格比較寬厚,與嬴政、胡亥父子迥異,就算賈誼不提什么“仁政”,劉恒也不會做出什么過火的事情。這是毋庸置疑的。
《過秦論》傳頌天下沒多久,在文帝二年,賈誼發(fā)表了第二篇論文——《論積貯疏》。
如果《過秦論》是借古諷今的話,那這一本則實實在在地直剖時弊,其中直指當(dāng)時痹政——“背本趨末”(也就是棄農(nóng)經(jīng)商)。
這篇文章雖然沒有《過秦論》那么有名,但取得了實際效果。
因為漢文帝很快采納了他的建議,下令鼓勵農(nóng)業(yè),恢復(fù)經(jīng)濟。這為漢朝經(jīng)濟的盡快復(fù)蘇,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但這一條也有一些副作用。由于賈誼名氣太大,以至于后世統(tǒng)治者把“重農(nóng)抑商”定為長期國策,越往后其消極作用就越明顯。
這篇文章被采納后,賈誼極其興奮,趁熱打鐵地連上幾本奏章,其中有一本的主要內(nèi)容是四個字:列侯就國。周勃第二次離京就是在此背景下發(fā)生的。
這本奏章送上去后,劉恒大為贊賞,但很多人卻心存不滿。
以往無論你借古諷今還是重農(nóng)抑商,都沒涉及朝廷大員的個人利益,而這一次卻大不一樣。
能夠封侯拜相,大多是戰(zhàn)場上一刀一槍爭來的,熬到現(xiàn)在不容易。由于良好職業(yè)習(xí)慣,這些人中不乏沒有文化的“大老粗”。比如周勃,以“鈍椎少文”而聞名,更兼此時年老,自恃功高,根本沒把這個毛頭小伙放在眼里。
賈誼的這個建議,無疑是砸了人家的飯碗,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因此,很多人站出來反對。群臣哭的哭,鬧的鬧,甚至三公九卿集體彈劾:賈生專欲擅權(quán),紛亂諸事。
這一次,別說賈誼,連劉恒都沒想到會把動靜鬧的這么大。然而劉恒在內(nèi)心深處是支持賈誼的。
就在大家鬧的不可開交時,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人登場了——鄧通。然而事實證明,這個人是賈誼難以逾越的障礙。
鄧通也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但并沒多大本事,只是身份特殊而已,簡單點說他是劉恒的基友。沒辦法,漢朝皇帝都好這一口。關(guān)于鄧通這個人,我們在隨后還會介紹,在此,大家只需要曉得此人和劉恒關(guān)系密切就行了。
由于關(guān)系特殊,鄧通得以混了個上大夫。而此時的賈誼只是中大夫,明顯要低一個層級。雖然職務(wù)有高低,但都有機會陪劉恒聊天??闪闹闹鴨栴}就出現(xiàn)了。
簡單點說,倆人誰都看不慣對方。
賈誼看不起鄧通,一個男人憑姿色上位,似乎沒多少讓人看得起的資本,更何況賈誼還是才高八斗有為青年,更對鄧通的行為嗤之以鼻。
而鄧通也看不慣賈誼。明明賈誼的地位沒自己高,可把頭仰的挺高。更讓他受不了的是,賈誼還常在劉恒面前譏諷他。
一來二去,倆人較上了勁,瞪著倆眼在對方身上找破綻。賈誼現(xiàn)在一不小心得罪了群臣,搞的朝堂上沸沸揚揚,這讓鄧通樂不可支。機會來了,他生怕賈誼死不了,決定給他下一副猛藥。找了個合適的機會,他在劉恒面前說了這么一句話:賈生為謀私名而置陛下于不義,大奸似忠,恐久后有變。
完了,徹底完了。得罪了群臣是小,惹上了鄧通事大,想再翻身,機會渺茫。
事實也確實如此。
外有大臣攻擊,內(nèi)有鄧通進(jìn)讒,在內(nèi)外夾攻下,劉恒有些頂不住了,沒必要為一個賈誼而得罪所有人。
現(xiàn)在的賈誼別說在朝廷中立足,能不能活命就是個未知數(shù)。
而就在賈誼內(nèi)外交困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想他伸出了援助之手,這個人是竇漪房。竇漪房雖然討厭他,但愛惜其才華,在劉恒面前她說了這么一句話:賈生雖然行事偏頗,但才高志城,輔佐諸侯,或許會創(chuàng)下一份功業(yè)。
就這樣,賈誼灰溜溜地離開了京城,目的地長沙,職務(wù)長沙王太傅。
此時的長沙王叫吳著,此時唯一的異姓王。劉恒讓賈誼去給這位仁兄當(dāng)師傅,實際上是在對外宣布:這個人的政治生涯結(jié)束了。
隨著賈誼的身影漸漸離開長安,反對的浪潮終于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