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館地下車庫,小貂率領特殊行動小組的成員,護送各國政要乘坐專車離開。
曹羽剛要打開一輛黑色轎車的車門,小貂就出聲阻止了他:“別動,轎車底盤裝有炸彈?!?p> “???”曹羽一驚,后退了一步……
“不過炸彈已經(jīng)被拆彈組拆除了?!毙□鹾俸僖恍?,一副惡作劇得逞的模樣。
“組長!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我被你嚇死?!辈苡饘χ諝夥藗€白眼。
“好了,閑話少說,所有人以我為圓心,集中過來?!毙□跖呐氖郑偌说叵萝噹炖锼械奶厥庑袆有〗M的成員,包括那15國政要,也是由特殊行動小組的人假扮的。
“這次AME派出來的殺手,大部分都被我們的人逮捕了,現(xiàn)在就只剩下一個最強殺手格林……”
“組長,米尺和我們的約定是,格林必須由她來處置,但她一個人沒問題嗎?”曹羽打斷了小貂,他真的擔心米尺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小貂輕笑一聲,說:“你這么擔心作甚,不是還有王爵在嗎,他們兩個人還對付不了一個格林?”
“哈哈,說的也是?!辈苡鹈约旱暮竽X勺,語氣有些尷尬。
“好,那我接著說。這些殺手都是陸陸續(xù)續(xù)一個月內,由K國入境Z國的,在觀眾檢票入場的時候,我們的人,就用夜光熒粉,在這些人的身上做了記號。被標記的人,有的是來自K國的普通旅客,他們的目的是參觀萬博大會的開幕式;而另外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殺手,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人’。我們這次逮捕的職業(yè)殺手,有多少個?”
一名特殊行動小組的人回答道:“組長,被我們用麻醉槍捕獲的殺手,共有46名?!?p> “只剩下這個代號格林的殺手,有點兒扎手?!?p> “組長,如果不是您識破了白鳥的陰謀,我們這些人都得命喪黃泉。您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白鳥是格林假扮的?”一名從監(jiān)控室爆炸中死里逃生的特殊行動小組成員,心有余悸的說。
“從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發(fā)現(xiàn)了……所謂最強殺手,格林,不過如此。”小貂冷笑著,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側臉,“再完美的偽裝術,如果忽略了細節(jié),那就成了一場可笑的表演。在上次豪華郵輪抓捕背叛者的行動中,白鳥負責拆除郵輪底倉的炸彈,而我則去追擊AME的人,格林就是趁這個時間間隙,用自己替換了白鳥。但格林不知道的是,白鳥的臉側曾被一顆流彈劃破了一小塊皮,而我注意到了這個細節(jié),格林卻沒有,這就叫細節(jié)決定成敗……”
小貂的話音未落,地下車庫里,突然開始播放廣播,而廣播的聲音,嘶啞如公鴨一般。
“原來如此,哈哈,原來如此?!?p> 場館每個角落里的燈管,再次發(fā)出“嘶啦嘶啦”的聲音,而后光點閃爍了兩下,萬盞明燈,齊齊點亮。園區(qū)里的供電系統(tǒng),重新開始運作,幾乎同時,所有屏幕上開始滾動雪花點,再之后,白鳥那張溫和而儒雅的面孔,便出現(xiàn)在了場館里的每一塊屏幕上。
他撫摸著自己的“假臉”,自嘲的笑著,但笑意未達眼底。他伸手從自己的耳后,揭起一層肉色的凝膠狀物質,等將臉上的人皮凝膠全部撕掉后,格林露出了他原本的最真實的樣子……蒼白的面色,白化的睫毛,連頭發(fā)和眉毛都是白色的,天生異瞳,一邊紅似血,一邊藍如海。
看見格林真面目的人,最震驚的莫過于王爵了,因為格林的五官和眉眼,除了顏色的差異,幾乎和王爵的臉一模一樣。
格林和王爵,為什么有著同一張臉?這也是米尺想要搞清楚的問題,在格林的身上還藏著一個被AME刻意隱藏起來的秘密。
躺在觀眾席上“裝死”的人群,努力維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但一枚輕飄飄的羽毛,從圓形看臺的頂部落下,落在一名橫躺在地上的觀眾的鼻尖,鼻尖的瘙癢,令這名觀眾“阿嚏”打了個噴嚏,聲音突兀而明顯。
一出鮮血與死亡的好戲,就像是被針尖戳破的氣球,化為烏有。
格林站在舞臺一側的轉播攝像機前,捂嘴輕笑,他對著米尺眨了下眼睛,說:“這場不那么精彩的表演,徹底露餡了哦?!?p> “呀,是嗎,那大家都別演了,快起來吧?!泵壮咴捯魟偮洌瑹o論是“橫尸遍野”的觀眾席,還是推擠出“尸山尸?!钡奈枧_,人頭再次攢動起來,人們攙扶著彼此,慢慢站了起來,身穿紅衣和紅裙的男女舞者們,他們輕輕一動,衣服上黏著的血沫肉碎便稀稀拉拉的散落一地。
“米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爵肩膀處的洞穿槍傷還在涓涓的流血,他捂住自己的傷口,看向不遠處的米尺。
米尺聳聳肩,一攤手,“就是這么回事,都是假的,做戲而已。”
“請大家有序撤離哈,不要摔倒,也不要推搡。今天的演出很精彩,辛苦大家了?!泵壮叱巳簱]了揮手,圓圓的臉蛋,就像一顆蘋果。她轉過身,對王爵說:“你也離開這里吧,去處理一下傷口,格林交給我來處理?!?p>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丟下你一個人……”王爵的眼神里透著哀傷與痛苦,米尺還是那個米尺,一個在雨天,獨自撐開雨傘的女孩,她會毫不猶豫的推開他,然后一個人踏上寂寞的旅程。
格林低頭看著手掌心血肉模糊的窟窿,他從一出生,命運就注定了的,至今,從未有一人問過他,痛不痛,累不累……他明明和王爵有著同樣的臉,但王爵身處云端,而他卻活在地獄的深淵。他對自己的人生很失望,所以向死而生,在最后的時刻奏響致命的樂章,對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結局……他掀開衣角,從口袋里取出一枚金屬魔方,將魔方的六個面,擰出規(guī)則的形狀后,金屬魔方就發(fā)出了“嘀嘀嘀”急促的催命聲。
“誰都別想走,都留下來,為我送葬?!备窳职谆慕廾缤錆M積雪的松枝。
“我一個人留下來陪你,還不夠嗎?讓其他人走吧?!泵壮呦蚯白吡艘徊剑僮咭徊?,她便能觸碰到格林。
“別過去,米尺!回來!”王爵跌跌撞撞的朝著米尺走去,那里是死亡的深淵,不要去啊米尺。
米尺回頭望著他,這個死小孩,還是那么的不聽話,“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讓你再也見不到我。聽話好嗎,離開這里。”
格林撫著自己的額頭,手掌的陰影,遮住他那雙詭異至極的一紅一藍的眼睛,他疲倦的聲音,好似即將燃盡的枯燈,“我說,你們兩個,當我不存在嗎?這枚金屬魔方,足以炸毀整座場館,你們沒時間逃跑,別浪費口舌和力氣。”
米尺擰起細眉,小巧的金屬魔方,便是格林留在最后的殺招嗎?但格林為什么會說出“為我送葬”這種話,再說,這種近乎于“自殺式”的襲擊,也不像格林的風格,所謂刀光劍影、全身而退,才應該是格林這種AME最強殺手該有的樣子。難道,這才是格林的目的……
“格林,你,是不是本就時日不多了?”米尺看著格林那張和王爵一模一樣,但卻無色的臉,問道。
“米尺……你大腦里的那顆金屬圓球,和這個魔方,由同一種材料打造,尖端科技的美感,總帶著金屬的冰冷。但讓我無法理解的是,你為什么可以違抗我的命令,難道那顆金屬圓球壞了不成?”格林盯著手里的金屬魔方,無色的面容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米尺冷哼一聲,說:“金屬圓球沒壞,這臺金屬儀器依然在控制著我的大腦,只不過,你從王先生那里得到的啟動儀器的密碼,對我無效而已。”
“這樣啊,看來五年前我把你交給王先生,是個最錯誤的決定。好了,現(xiàn)在輪到我回答你的問題了,你猜的沒錯,我本就時日不多了,每一個格林都活不過35歲,當然我也不例外,所以我要在生命的盡頭點亮最璀璨的煙火,這是一種極致的美學,屬于我,而不是格林的,曾存在過的痕跡?!备窳峙e起手中的魔方,晃了晃。
米尺敏銳的聽出了格林的話里有話,她追問道:“你什么意思,難道格林并不是一個人,而是有很多?”
“不,我們同一批次的實驗品里,最終能成為‘格林’的,只有一個,而那些無法成為‘格林’的實驗品,會被銷毀?!窳帧@個稱號不是人的名字,而是指一項秘密實驗。”格林的眼中多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瘋狂,他拿手指著王爵,“包括他在內,也只不過是實驗品而已,我活不過35歲,他也一樣?!?p> 活不過35歲……米尺想起了自己的師傅,他死去的那年,就是35歲。師傅臨死前,抓著她的手,告訴她:“殺我的,是,格林?!?p> 難道師傅他想傳達的意思,并非是格林殺了他,而是,他也曾是格林?他因“格林的詛咒”而死……活不過,35歲?
霎那間,米尺墜入了一片寒冷刺骨的深藍,她轉過身,呆呆的望著王爵,王爵的眼睛隱藏在陰影里,他的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
不知是誰在操控著探照燈,一束遠光投在王爵的身上,讓他仿佛擁有了一雙光的翅膀,飄零的光影化作一片片羽毛,在他這些日子漸漸長長的發(fā)梢間,寂寞的飛舞。
米尺一叉腰,指著遠處的探照燈,破口大罵:“是哪個混蛋在控燈?亂打什么光,欠揍啊你!”
那束投在王爵身上的遠光,仿佛能聽懂米尺的話一般,“唰”的熄滅……
站在圓形看臺頂上的男人,輕輕撥動自己肩膀上的金色長發(fā),他的另一只手上托著一個銀白色的筆記本電腦,電腦的屏幕上顯示著場館的電路系統(tǒng),原來是他在背后操縱著探照燈。從金發(fā)的身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真的很無聊誒,丹尼爾。”
金發(fā)的丹尼爾,擁有著妖艷絕美的臉蛋,比女人更美的男人,就像從暗夜中走出來的鬼魅,他低聲輕笑著說:“你也一樣,別再吹你手里的羽毛了,蘇琪?!?p> 女人坐在看臺頂上的邊沿,雙腿蕩在半空中,戴著黑色的墨鏡,黑長直的發(fā)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直達腰際,她捻起一根羽毛,紅唇間的氣息,將羽毛吹起,羽毛在空中的氣流里,無聲無息的飄浮,再慢慢落下,最后黏在觀眾席上某個或錯愕或迷茫的人的頭發(fā)上。
人群在竊竊私語,他們只是普通的群演,來參加這次的演出。但怎么也想不到,這場表演會如此危險,那個站在舞臺一側的白毛異瞳的家伙,手里拿著的金屬魔方,竟然是可以將場館夷為平地的炸彈?真的假的啊,人們潛意識里不相信那個金屬魔方真的是炸彈,畢竟它看上去是那么的小巧和光滑,還閃動著金屬的光澤。所以,這一定是演出的一部分對吧?人群里只有一小部分人聽從了米尺的安排,有序的撤離,剩下的大部分人,他們趴在圍欄邊,好奇的探著腦袋往臺下看。
格林手里的金屬魔方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糟了,魔方快爆炸了!米尺很清楚魔方的威力,它可以一瞬間,將場館內的所有人化作氣體。沒有時間了,米尺手腕一翻,戒指上古樸的蓮花悠然綻放,旋出的金屬薄膜,包裹住米尺的手指,她像一只離弦的箭,速度快到,肉眼只能看到她的殘影,她壓低腰身,自下而上,手刀劈中格林拿著魔方的手腕,“咯”一聲輕微的腕骨斷裂的聲音響起,魔方從格林的手里滑落,然后下一秒,米尺接住魔方,向身后拋去……
米尺嘴角帶著一抹冷笑,她的眼睛被血色的殘忍熏紅,格林低頭俯視著米尺的眼睛,他一紅一藍的瞳孔里,映出米尺小小的身影,他開口想說些什么,但薄薄的嘴唇剛剛張開,便噴出了一口鮮血。米尺的一只手插入格林的心口,被金屬薄膜包覆的手指,比匕首更加的鋒利,切開人體的皮肉和骨骼,如撕破一張脆弱的薄紙。
“五年前,你在距離我心臟一毫米的地方,留下的傷口,現(xiàn)在原封不動的還給你?!泵壮咝Σ[瞇的說,一雙眸子里,卻是高山上萬年不化的積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她只用了五年。
格林無色的面容,一點點暗沉下去,一紅一藍的眼瞳,也在慢慢失去光亮,但米尺小小的影子,依然占據(jù)著他的雙眼。他的身體緩慢的塌陷,最后與米尺插入他心口的那只手分離,帶出一大片血珠,濺在米尺的眼底……
這一刻,他覺得世界靜謐的令人安心,死亡臨近的腳步,他能清晰的聽到。圓形看臺是露天的,本應該能看見一片圓形的夜空,但當場館里所有的燈盞開始閃爍的時候,便徹底掩蓋住了星光的璀璨,夜空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色。誒,好想最后再看一眼遙遠的星河……
米尺來不及甩掉手指上的血沫,她轉過身,急促的呼喊著王爵:“喂,死小孩,你應該記住了格林剛才是怎么操縱這個金屬魔方的,把它恢復成最初的樣子,快點!馬上要爆炸了!”
如果單論腦力,王爵是米尺見過的最聰明的人,過目不忘,哪怕是隨意的一瞥,他也能分毫不差的記住所有的細節(jié),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更相信王爵,所以才把金屬魔方拋給了他。
王爵看著手里的魔方,金屬的冰冷,讓他手指的皮膚都僵硬了。他輕閉雙眼,世界的嘈雜離他遠去,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額角滴下的冷汗,劃過他的睫毛,將他眼角下的黑痣,浸潤成一點濃濃的墨。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沒有一絲遲疑,手指飛速轉動手里的魔方,眨眼間,便憑借強大的記憶力,將魔方復原……重重的吐納出胸口的濁氣,王爵抬手抹掉額角的冷汗,對著米尺柔柔的一笑。
米尺剛要松一口氣,就聽見格林的聲音,“沒用的,都是徒勞,魔方啟動后,無法停止。”
“你說什……”米尺沒聽清格林的話,她擰起眉頭,冷冷的看著格林,但話音未落,就見王爵手里的魔方突然碎裂成了27個更小的立方體,每個小立方體的6個面上,都在閃爍著數(shù)字倒計時……
坐在圓形看臺頂上的蘇琪,吹掉手里的所有羽毛,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對一旁的金發(fā)丹尼爾說:“現(xiàn)在怎么辦,魔方要爆炸了,我們也跑不了。”
丹尼爾美艷的臉蛋,露出動人心魄的笑意,“終于輪到我的寶貝們閃亮登場了哈哈!?!?p> “搞快點兒,這場戲我已經(jīng)看累了?!碧K琪又打了一個哈欠,催促道。
誰也沒有注意到,夜空里,一團烏黑的云已飛至圓形看臺的上方。
無數(shù)只機械鳥,嬉鬧著,發(fā)出如烏鴉一般的鳴叫,它們俯沖而下,像搶食一般,叼起從王爵的手中散落的27個小正方體,而后揮動翅膀,垂直的向著夜空飛去,轉眼間,便已抵達萬米高空,機械翅膀上結出晶瑩的冰霜……
還有一些機械鳥,瞄準的不是小正方體,而是躺在地上的格林,它們合力將格林吊起,然后快速的朝著天空飛去。格林白色的睫毛,顫了顫,他朝著米尺伸出手,想要抓住誰,又想被誰抓住,他在這一刻,思索著自己存在的意義,但可悲的是,他的存在本就毫無意義。他突然明白,何為人類的嫉妒心,他開始嫉妒那個人,他們明明擁有同一張臉,甚至流著同樣的血,但憑什么那個人可以擁有米尺掌心的溫暖,而他只能孤獨的死去,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人們紛紛抬起頭來,看向頭頂?shù)囊箍?,在萬米高空綻放的幽藍的冷煙火,像一朵巨大的蓮。人們看癡了,那景象美的如夢一般。
蓮,寂寞的湮滅。有人攏了攏自己的衣領,現(xiàn)在才剛剛入秋,本應該帶著夏末的炎熱,但卻莫名讓人感到了一絲寒冷……有人突然開始驚呼:“看啊,竟然下雪了!我的天啊?!?p> 白色的雪花,紛紛灑灑,像舞動的精靈落入人間。
米尺走到王爵的身邊,點起腳尖,替他拍掉發(fā)梢間的積雪,“你怎么呆呆的,傷口還疼不疼???”
他來自哪里?他也會在35歲的時候,一個人孤獨的死去嗎?王爵甩甩頭,強迫自己停止思考……他拽住米尺的手腕,朝著自己的懷里一拉,然后緊緊抱住米尺的身體,他將下巴抵在米尺的肩窩,迷戀的蹭了蹭,鼻尖都是米尺清幽的體香。
大雪紛飛中,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只愿此生此世,不再分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