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和周璃這邊二人正在論玄,感覺周圍有人的氣息驟然消失了,二人打眼一看,發(fā)覺有人正是因為聽了這話,仿佛頓悟一般從內(nèi)景突破到了外景。
為什么這般突破反而是顯得氣息消失了呢,這要講學(xué)道和其他的修己方法不一樣的地方了,修道之人追求無我,求的是長生長視,與道合真,反而境界越高,愈加沒有什么氣息,準(zhǔn)確的說,層次已經(jīng)提升了,更加接近于道的狀態(tài),也更加無形,反倒叫人察覺不到,這便是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若是其他家的修行法,無不是追求偉力歸于己身,把天地視作自己的養(yǎng)料,其所修的就是自己,所以境界越高,對外的威壓反而越大,但事實上只是能量總量和質(zhì)量上的提升,卻不是層次上的提升。
所以那般武道真人,同樣高境界以后,如同修法者一樣,不僅沒有那種恐怖的威壓,也沒有血氣如蒸爐,反倒是顯得無比平靜,若是換了一身衣服,在人群當(dāng)中,也看也看不出來。
從內(nèi)景突破外景以后,修的便從自身為爐到了天地人三才為爐,與天地同形同質(zhì),自然氣機與天地氣機和為一體,察覺不到,更何況修煉的從原先的后天氣,變成了無形無相的先天一炁,就連身上能量也察覺不著了。
隨著這個突破外景的,周圍的人也紛紛突破了外景,這一幕看的周璃都有些吃驚,轉(zhuǎn)過頭向李清問道:“你這句幾話作用這么大嗎?”
要想到她當(dāng)初為了突破外景,也讀了不少武道的書,還差點走火入魔,要不是有曾爺爺出手調(diào)理,恐怕都要出事了。
最終在各種極端極熱,極寒,瀑布底下,山巔之上各樣的環(huán)境下,總算是悟到了冥冥之中的三才一體,九死一生才僥幸突破外景,而且自己突破的也有些稀里糊涂,講不出來。
可是李清這幾句話,就叫他們這群遠(yuǎn)遠(yuǎn)被她甩在身后,沒有經(jīng)歷過這些艱難困苦的人進入了這個境界,她自然是十分驚異的。
李清頗為無辜的雙手一攤,“這可不是我的功勞,他們很多都到了臨界點,只是找不到門戶,我們剛剛討論的事情,給他們點出了門戶,自然很容易就水到渠成的突破了?!?p> 周璃問道:“我很奇怪,你是怎么能夠講出來的?我突破到外景可講不出來呀,我只感覺無論怎么說都不足以形容?!?p> 李清這一會兒就很認(rèn)真的回答了:“我跟他們講的可不是完全都是我自己的理解,我想問一下,你是怎么理解證道的?”
周璃聽到這個問題,也認(rèn)真的思索了一下,然而周璃怎么想,都沒想明白證道到底是什么,更別說理解這兩個字了。
周璃只好滿臉無奈的說:“我不知道,你給我講講吧,我雖然不理解,但是愿意學(xué)習(xí)?!?p> 李清點了點頭,于是開口解釋道:“有很多人錯誤的理解了這兩個字,誤以為就是自己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證明自己的道,但事實上卻并非如此,真正的證道是通過修行的過程中證實自己對道的理解是正確的,這才叫做證道。”
周璃問道:“這二者的區(qū)別是什么呢?難道走出一條自個的道,和證明對自己的道的理解是正確的,二者有什么區(qū)別嗎?”
李清回答道:“自然是有很大區(qū)別的,一個是有我執(zhí),一個是無我執(zhí),若是要證明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從一開始就錯了,因為只要有我這個觀念的存在,就不能最后做到與道合真,這種想法的人想的是最終修成神通,借助神通法術(shù)讓自己活的更久,唯我獨尊,這種人從一開始對長生的理解就是錯誤的,只是私欲膨脹罷了,這種人隨意去干涉天地當(dāng)中道演化的規(guī)律,妄自尊大,自以為神?!?p> “而無我執(zhí),所追求的是最終與道合一,天地雖壞,其身永存,若是這般修行,定不會壞于量劫之下,這才是真正的長生之道,所以像這種修行的人才知道什么叫敬畏,就算是地上的一只螞蟻,樹上的一只麻雀,都不會隨意傷害不會倚仗神通去把自己當(dāng)做凌駕于萬物之上的神明,明白世上除道以外具是凡夫俗子,世上無真神,道下盡凡夫。”
“你這話倒是讓我有一些困惑了?!敝芰柕馈澳羌热蝗绱耍瑸楹芜€要拜祖師爺呢?而且遇到事情要去求助祖師爺解惑,這不就是把祖師爺當(dāng)神明來拜嗎?”
李清回答道:“拜祖師爺并不是把祖師爺當(dāng)神明來拜,而是感謝祖師爺?shù)膫鞯朗跇I(yè)之恩,并且祖師爺?shù)牡佬斜饶愀?,你?dāng)然要尊重道行比你高的人,之所以學(xué)習(xí)祖師爺留下來的東西,不是因為祖師爺是神明,而是因為祖師爺留下來的東西蘊含著祖師爺對道的理解,至于向祖師爺詢問道理,那也不過是求道罷了?!?p> “萬類不全,唯道獨完,世間的一切都是由道的演化和下流,最終又返歸于道,所以沒有任何神明,盤古開天地不是盤古之功,女媧補天造人也不是女媧之勞,而是大道借助他們的手完成了這件事而已,就算是這般仙圣,當(dāng)初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事實上也是凡夫俗子。”
周璃這下倒是又有些不解了“為什么說盤古開天地并不是盤古的功勞,女媧造人和女媧補天,也不是女媧的功勞呢?又為什么說他們也是凡夫俗子?”
“其實這很簡單”李清說道“盤古開天地,但是盤古已經(jīng)從混沌當(dāng)中孕育出來的時候,有了形質(zhì),有了血肉,就算再龐大,也是后天之體了,他的偉力是有限的,他能夠把陰陽分開,一斧能夠開天辟地,但也做不到轉(zhuǎn)死為生,做不到變化寒熱,就算呼氣成風(fēng),高喊生雷。
“但終究逃不過無量量劫,躲不了生老病死,不能改易歲月,逃不出陰陽之間,所以他依舊是凡夫俗子?!?p> “而女媧娘娘當(dāng)初補天的時候,用的是五色神石,當(dāng)初捏人的時候,用的是地上泥水。若是當(dāng)時真成先天仙圣,何須再借助這些已經(jīng)有形有質(zhì)的外物?仙既然能夠與先天一炁合一,那便是一念一炁,足以演化世界,內(nèi)里變化,便能顛倒陰陽?!?p> “為什么說盤古開天之功不在于盤古,女媧補天造人之勞不在于女媧呢?因為他們當(dāng)時只順應(yīng)大道的變化自然而然的去做了這些事情,要真正說起來,連他們自己的形體都不是他們真正所具有的,用這個形體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事物怎么能歸功于他們自身呢?!?p> 周璃對這一點有些感到奇怪“為什么說,形體都不是他們自己所具有的呢?”
李清便回答到:“其實就跟列子對人所言的是一樣的呀,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順也。孫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蛻也。故行不知所往,處不知所持,食不知所以。天地強陽,氣也。這句話雖然是烝說舜之言,但是難道不能推及于二者身上嗎?”
“哪怕是女媧,盤古這樣的人,也逃不出被天地委形,既然自身的形體是天地所與,所做的事情自然也是天地的演化,事物不過是自壽自夭,自窮自達(dá),自貴自賤,自富自貧,就連所謂命數(shù)也是荒謬的了,彭祖之智不出堯、舜之上,而壽八百;顏淵之才不出眾人之下,而壽十八。仲尼之德不出諸侯之下,而困于陳、蔡;殷紂之行不出三仁之上,而居君位。季札無爵于吳,田恒專有齊國。夷、齊餓于首陽,季氏富于展禽。若是汝力之所能,奈何壽彼而夭此,窮圣而達(dá)逆,賤賢而貴愚,貧善而富惡邪?”
“這不是列子的力命篇嗎?”周璃有些奇怪的問,“難道這就不是講的命數(shù)嗎?為什么又說命數(shù)是荒謬的?”
李清笑著回答到“我所說的荒謬是世人所認(rèn)為的命數(shù),列子所言的命,不過是認(rèn)為一切都是世間萬物由道而下的自生自化所決定的,并不是這些世間的俗人所認(rèn)為的一貫而終,一個人出生就決定了他的一生,所謂的違天命就是干涉這種自生自化罷了?!?p> “我所說的那種我執(zhí),唯我獨尊,不知敬畏把自己當(dāng)做能夠干涉世間萬物的神明的人,他和無我的人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在這里,就好像他要讓原本將滅亡的王朝再不改變其他一切的情況下重新崛起,讓本來將要衰老死亡短命的東西不獲得新的生機的情況下得到長壽,這就是所謂的違天命,也就是我說的自以為神?!?p> “這種人沒有認(rèn)清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遵循的道往下流的原則,改變一樣事物必須要根據(jù)規(guī)則,而這種人想不遵守規(guī)則,通過自己的神通讓他們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把自己視作規(guī)則的制定者,這就是我說的自以為神。”
“《老子》有云: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圣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p> 周璃這下也算是服氣了,又問道:“那你既然說他們是凡夫俗子,那在你眼中何為仙圣之人呢?”
李清回答道:“圣人法天而傳之,賢人法圣而成之,仙人法道而化之,壽人法仙而養(yǎng)之,若說仙圣,入世而立功立言德,得道而傳經(jīng)講法者,二德俱全,可謂仙圣?!?p> 周璃繼續(xù)問:“我聽說人世當(dāng)中有并未命功修行就能夠得道的人,或者是得到人立祠,雖然形體消亡了,但是精神得到了永存,就算他們活著的時候也能做到一些神異的事情,有的能招風(fēng)攝雷,有的能夠祈天降雨,有的能夠未卜先知,這種人明明在凡俗之中,也未曾修行,被人稱為圣,或者神,這種人是怎么成就的呢?”
李清回答道:“利用出入之謂神,名體有無之謂圣。唯神與圣,能參乎天地者也。小人則日用而不知,無心者,無意之謂也。無意之意,不我物也。不我物,然后定能物物?!?p> “夫所以謂之觀物者,非以目觀之也;非觀之以目,而觀之以心也;非觀之以心,而觀之以理也。天下之物,莫不有理焉,莫不有性焉,莫不有命焉。所以謂之命者,至之而后也;所以謂之性者,盡之而后可知也;所以謂之命者,至之而后可知也。此三知者,天下之真知也,雖圣人無以過之也?!?p> “所以謂之反觀者,不以我觀物也。不以我觀物者,以物觀物之謂也。既能以物觀物,又安有我于其間哉?是知我亦人也,人亦我也,我與人皆物也。此此所以能用天下之目為己之目,其目無所不觀矣;用天下耳為己之耳,其耳無所不聽矣;天下之口為己之口,其口無所不言矣;用天下之心為己之心,其心無所不謀矣?!?p> “這些世俗所謂的神,圣并非是不修行的,只是不修行我們所說的法力一類的具體能量,他們所修行的是心性,掌握的是事物的本質(zhì)和道理,能夠知道事物的本質(zhì)和道理,能夠知道事物的本質(zhì)和道理,就知道如何去改變事物。”
“這些人所謂的神異來自于三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是他們依據(jù)事物的道理,大道演化的規(guī)則去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依據(jù)規(guī)則,他們就可以做到四兩撥千斤,毫毛系千鈞的事。
第二個方面就是來自于他們的至誠,如果能夠成為圣,神的人,無不是至誠之人,常言道,心誠所致,金石為開,若能得純氣之守,金石水火具不能傷。
第三個方面是他們的心性,心性已經(jīng)修行到能夠以天地萬物為己思夫天下之觀,其于見也,不亦高乎!天下之所,其于聞也,不亦遠(yuǎn)乎!天下之言,其于論也,不亦高乎?天下之謀,其于樂也,不亦大乎!夫其見至廣,其聞至遠(yuǎn),其論至高,其樂至大,能為至廣、至遠(yuǎn)、至高、至大之事,而中無一為焉,豈不謂至神至圣者乎?非唯一時之天下謂之至神至圣者乎,而千萬世之天下謂之至神至圣者乎?過此以往,來之或知也己?!?p> 之前得了好處,在場的眾人對這段話也聽得很用心,企圖也從這段話當(dāng)中得到一些啟發(fā)。
之前李清的指點,讓這些人突破的自然欣喜,就算沒有突破的也有了不少的感悟,也是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感覺從眼前的迷霧當(dāng)中撥出了一條清晰的道路,對李清自然也有了感謝之心。
眾人也知道自己這次突破,還要賴?yán)钋宓闹更c之恩,紛紛向李清拱手“多謝指點”“多謝幫我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多謝。。。?!?p> 有了這恩情,眾人和李清也變得極熟絡(luò)起來,加上李清說話守禮知節(jié),也是遇什么人說什么話,上什么山,唱什么歌,倒是將眾人都討得十分欣喜,紛紛拍著胸脯向他保證日后有難定來相助。
李清看著這群人也是有些感慨“這些人條件好成這樣,竟然也不得指點,大多數(shù)卡在這個煉已境不得入內(nèi)景外景,而且只不過是聽了我一段話就能領(lǐng)悟出來,天資好成這樣,竟然因理論不足的原因困頓在此,著實也是很可惜了。”
不過李清也知道如果提前知道了更高層的理論,反倒并不是好事,比方說練已不純,就好高騖遠(yuǎn)的追求內(nèi)景外景,對日后的修行也是極有害處的。
李清感受著自己身形上未盡的陰渣,是不是給身體帶來一些沉重感,又看著周圍有一些人也是因為理解能力很好,但是自身練己卻還沒有達(dá)到水準(zhǔn),雖然進入了內(nèi)景外景,但畢竟不純,日后是要留隱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