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進一步確認自己看到的不是錯覺,我推開那扇玻璃門走了進去,一旁的服務生禮貌的說著歡迎光臨,一如當初我在速食店站門童時的恭敬有禮。
我微笑著謝過,走到成斯諾面前,望著他和站在他背后的那些人,他們都低著頭認真的在看各式各樣糕點的配方比例,沒有意識到我的到來。
我近距離的看著那個曾經很熟悉的身影,戴著白色的學徒帽,看不清楚她的臉,工作服上的工牌上清晰的寫著,李顏。
是她,我沒有看錯。想起半年前我曾經和她同在一家速食麥當勞里做侍應生,沒想到今日又在這里碰見。我笑笑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李顏,好久不見!”
她詫異的抬起頭似乎沒料到會有人叫她的名字,在看到我以后臉上隨即揚起和往昔一樣的明媚笑容:“塵染,怎么是你?!”
“恩,怎么,想不到吧?”
“小染,你怎么來了?”一旁低頭做蛋糕的成斯諾循聲在走過來。
“難道我就不能來嗎?”我笑笑,望著他。
“那倒不是!”他有些尷尬的笑。
“哎,小染,你們認識???”李顏好奇的望望我,又望望成斯諾。
我和成斯諾相視而笑,“嗯,以前的同學?!蔽覔屜日f道。
“看來我們真是有緣?!崩铑伈[起眼睛笑了。
“還沒問你呢,你怎么會在這里?”我記得那家麥當勞的生意一直很好,楊姐也很器重她。
“想換一份工作而已,這里比麥當勞輕松多了?!崩铑伹纹さ恼f著,眼睛轉了轉,“不過,我還是沒想到,我的師傅會是你的同學,真是巧!”
“是啊,的確很巧。”我說完轉頭望著成斯諾,他也正饒有興趣的望著我們,李顏見狀端起一邊做好的蛋糕走到后面的烘焙坊去了。
“一起去吃晚飯吧?!绷季贸伤怪Z望著我笑著開口說道。
“那店里的事情怎么辦呢?”我歪著頭一樣笑望著他。
“交給他們幾個就好了?!背伤怪Z朝一邊的幾個學徒努努嘴,“簡單的烘焙他們幾個能夠應付的了?!?p> “好。”我點點頭,剛好我也要跟他講離開的事情。
蒸味堂里,我和成斯諾坐在臨街靠窗的位置上,我低著頭漫不經心的喝著一碗湯,成斯諾坐在我的對面吃一份荷葉蒸飯。
我望著他波瀾不驚的一張臉,尋思良久終于開口:“斯諾,我要走了。”
成斯諾聞言抬起頭來笑著問:“去哪里???我陪你!”
“我要去的地方很遠?!蔽覕囍肜锏臏?,“你還要陪我去么?”
我的樣子很認真,不像是在撒謊,成斯諾聽罷坐直了身體,“小染,你要去哪里?”
“BJ?!蔽矣尞惖哪抗庹f道,“我的指導老師幫我報了BJ的一所學校,半工半讀,所以,我要離開了?!?p> “是這樣啊。”成斯諾說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那恭喜你啊,有夢想總是件好事?!?p> “是啊,我也這么想?!?p> “那你什么時候走?”他拿起一邊的餐巾紙擦擦嘴巴,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后天吧,明天的話有些趕,我還要處理一些事情?!蔽肄D頭望向窗外,雨疏風驟,四月末的天氣,春天已經走遠,夏至未至。
走出餐館,我和成斯諾一前一后的走著,雨小了些,陰云散開,有微弱的陽光灑在路面上,傍晚的風吹起路邊的樹木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夕陽在天邊搖搖欲墜,地上的影子被拖得長長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孤寂。
第二天,很早的起床,走出房間的時候成斯諾已經站在陽臺上了,我走過去,見他正小心的在給那一盆薔薇澆水,神情專注,外面的天空小雨淅瀝。
“小染,你看,它結了一個花苞呢!”成斯諾微笑的看著我。
我望過去,果然,在一片翠綠的葉子中間赫然已經結出了一個小小的花苞,記得幾日前我澆水的時候它還是一片蒼綠,沒想到幾天的時間就已經孕育出花苞來。生命果然值得敬畏。
“是啊,等開了花一定很漂亮?!蔽译S口說道。
“可是那時候你已經走了?!背伤怪Z眼神黯下去。
“沒關系啊,你也一樣可以看得到?!蔽乙庾R到自己說錯了話。
成斯諾聽罷看著我,摸摸我的頭笑著說:“傻瓜。”然后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沒有再出來。
我整理好自己的東西,然后起身關門走了出去,天空很是陰霾,這個四月似乎注定了要陰雨連綿,像極了多愁善感的戀人。
今天,我要回一次家,這是我離開家半年來第一次回去,就要離開了,這一走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也許一年,三年,也許五年,最起碼在離開前要回去打聲招呼,給自己的爸爸媽媽,雖然我曾經那么的想要逃離那個家。
家還是原來的樣子,院子里的月季花依舊是紅的像火粉的像霞,墻角的那棵葡萄樹已經冒出綠油油的嫩葉,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像往年一樣枝繁葉茂了,還有院子里的蘋果樹,粉白色的花剛謝去不久,枝頭上還留有暗香。
半年不見,爸爸還是和往常一樣,喜歡聽京劇,喜歡抽煙,喜歡有事沒事的到處閑逛,媽媽坐在沙發(fā)上,自從我進門到離開說的話不過三句,我想我會長成現(xiàn)在這樣涼薄的性格,多半是因為媽媽的影響吧,處事淡泊,清凈自在。
看來你還是不死心。
這是媽媽留給我的話。我走出門去的時候她背著光陰,一張臉埋在背光的陰影里對我說出這句話,我回頭對她笑了笑,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
對,我是不死心,未來的路在我的腳下,這一切,再不是你能夠掌控和阻止的。
打電話給我的指導老師,告訴他我已經訂了明天去BJ的火車票,他在那邊說,一切安好,BJ那邊已經聯(lián)系好,我到了自然有人來接。
傍晚時分,我回到租住的房子,打開門,我看到成斯諾坐在客廳里,面前的煙灰缸里滿是煙燼。
“小染,你累嗎?”見我進來成斯諾抬起頭問道。
“嗯?不累啊,怎么了?”我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是疲憊。
“我們去酒吧好嗎?我請你喝酒?!?p> “呃,好吧。”我點點頭,剛從爸媽那里回來我的心里也憋得慌,一起去喝酒也好。
喧囂的酒吧里,我和成斯諾坐在最里面的酒吧間,外面的走廊上不停有人走來走去,隔壁傳來喝醉的人發(fā)酒瘋的聲音,啤酒瓶的碎裂聲,聲聲入耳。
我不太適應這樣嘈雜的環(huán)境,抬起手腕頻頻的看表,一旁的成斯諾毫不在意的喝著,一瓶酒很快被他喝光了。
我有些擔心,想著明天的火車,看看一臉不醉誓不罷休的成斯諾,心下萬分糾結。
中途我起身上洗手間,在經過吧臺的環(huán)形桌椅時,我聽到一個很是熟悉的聲音在夸張的喊著,循聲望去,卻看到一個身穿紅色吊帶上衣的女孩,很年輕,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卻燙著一個大波浪的卷發(fā),看上去盡顯妖嬈。
我走近仔細的看,卻是她,那個在麥當勞里拿走李顏手機的人,張曉靜。
“張曉靜,是你嗎?”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紅衣吊帶女郎回頭看了看我,“塵染?”
“嗯,是我,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我忍不住好奇。
“呵呵,何止一個人啊,他們都是我朋友!”張曉靜說著隨手指了指坐在一邊的幾個人。我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幾張椅子上坐著幾位看起來年紀大都已經三十以上盡顯富態(tài)的人,個個都拿別樣的眼光打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