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風(fēng)光秀美,俯瞰下去,淡漠的云煙在山谷中繚繞不去,仿佛一腳踏上去便能夠騰云駕霧,羽化登仙。
馬兒吃著青草,這個時節(jié),正是盛夏,山不算高,沒有厚厚的積雪,所以是一片生機(jī)勃勃的景象。不知名的白花,漫山遍野,爛漫奪目。更有蝴蝶蜜蜂在花間嬉戲,添了許多樂趣。
“這里是這一帶最高的山,你看這煙水迷茫的景色,可有何感想?”
王陽明突然出聲詢問道,馮牧轉(zhuǎn)過頭,迎著王陽明的眼睛,說道:“回先生,我想到王荊公的一句詩:‘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dāng)一個人身處的位置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也會隨之而改變,這便是我粗淺的理解?!?p> “不錯,登高的意義便在于此,只有站得更高,才能有大格局,便不會為一座小土丘障目,唯有如此才能培養(yǎng)長遠(yuǎn)的眼光,不局限于一時的困境。”
見馮牧點頭,王陽明再次問道:“若你身居高位,可以俯瞰天下之時,你會怎么做?”
這個問題很突兀,馮牧不知道王陽明先生是不是另有所指,他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然后抬起頭回答道:“我會像那流云一般,寵辱不驚,去留無意。從大海而來,往大海而去,期間能潤澤萬物,我當(dāng)是幸福而滿足的?!?p> “小小年紀(jì)就有如此抱負(fù),比起我十幾歲才悟道,你要聰慧許多。我如今將‘天衍八法’傳授與你,望你今后能夠從善如流,從一而終,切莫忘記今日所言?!?p> 王陽明側(cè)過身,看著馮牧堅定的目光,終于下定決心,認(rèn)真地說道。馮牧聽他終于要傳授自己無上心法,連忙跪倒在地,恭敬拜謝道:“謝過先生成全,馮牧定不負(fù)先生教誨,若有違背,天誅地滅?!?p> 王陽明突然高聲喊道:“我不會有危險的,你們?nèi)嘶厝グ?,若不肯聽命,就軍法處置?!?p> 師爺派遣而來的三名武功高強(qiáng)的護(hù)衛(wèi),自以為藏得很隱秘,不露半點痕跡,卻還是被王大人發(fā)現(xiàn)了。
他們垂頭喪氣的走出草叢,往山下走去。一路上細(xì)心偵查,不敢錯漏半點風(fēng)吹草動,直到確定這一路上沒有埋伏才安下心來。
再無旁人的時候,王陽明開口說道:“世間生老病死,因果輪回在無形中都有定數(shù),而‘天衍八法’便是遵循其中的規(guī)律,參悟天地運行的玄機(jī),創(chuàng)出一套修行體系,以超越人體自身的局限,達(dá)到天人合一的玄鏡。此心法還不曾有人修煉過,因為它要求武學(xué)必須要達(dá)到‘御神’境才能登堂入室,而古往今來,并沒有人達(dá)到過‘御神’之境,興許有,不過他不知道‘天衍八法’,又或許沒有典籍記載這些人。所以你只需要清楚,我傳授給你的心法,你也許終其一生也無法修煉?!?p> 馮牧鄭重的點頭,問道:“敢問先生,何為‘御神’之境,武學(xué)要達(dá)到何種地步才能稱作‘御神’?”
面對這個問題,王陽明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嘆息道:“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上來,因為我并非武林中人,我習(xí)武只為強(qiáng)身健體,以便指揮軍士,與趙三水的以武證道,是兩條截然不同之路。他讓你來找我,卻不告訴你武學(xué)修煉的境界,其中賣的什么關(guān)子,我當(dāng)真是猜不透?!?p> 看著精明練達(dá)的王陽明先生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馮牧不禁出聲說道:“其實趙爺爺并未正式收我為徒,但我卻是他的嫡系傳人,他之所以不告訴我這些,肯定有他的打算,我對他深信不疑?!?p> 用手捋了捋胡須,王陽明淡淡說道:“還有一種可能,便是他也不清楚所謂的‘御神’之境,不敢貿(mào)然揣測,更無法憑空捏造告訴你。若真是如此,這也是最壞的一種情況。”
馮牧心中一直很好奇,王陽明先生與那許爺爺?shù)降资鞘裁搓P(guān)系?他急于知道答案,便出聲問道:“先生,為何趙爺爺讓我來找你,卻不讓我在你面前提起他,而你知曉這心法,他卻不知道?”
似乎知道馮牧早晚會問到這個問題,王陽明平靜的說道:“我與他原本是忘年交,在我年輕時,遇到了游歷天下的趙三水,我們相談甚歡,一見如故。我請他去我家作客,我們秉燭夜談,坐而論道。對彼此的見解都很推崇,卻都無法用自己的那一套徹底說服對方?!?p> 馮牧仔細(xì)聽著。
王陽明繼續(xù)說道:“趙三哥在我家住了三日,直到第三天夜里,天空里如然想起胡笳凄涼的聲調(diào),聽在人耳中,讓人心痛欲裂,肝腸寸斷。‘胡笳十八拍’一節(jié)漫過一節(jié),好似那滾滾而來的浪濤,攜帶著吞噬一切之力,讓人在它的裹挾之下,好似螻蟻一般卑微,只剩下茍延殘喘。”
“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死去之時,三哥卻找來了一根搟面杖和一只鐵盆,用力地敲打著鐵盆,以‘秦王破陣樂’相抗衡,胡笳聲調(diào)被擾亂,我一家人得意保存性命?!?p> 聽到這里,馮牧不覺稱贊道:“來人的內(nèi)力很深厚,只是他跟趙爺爺有何冤仇,竟然還殃及無辜?”
沉浸在回憶中的王陽明,頓了頓說道:“我在事后也曾追問過趙三哥,可他絕口不提,我也只得作罷。當(dāng)晚的情形實在詭異,天空中出現(xiàn)一頂?shù)窕t轎子,四名身穿紅火衣衫的侍女抬著轎子在空中飛舞,好似天女下凡,渾然不似人間所有。”
“院中的燈籠光芒不足以看清楚她們的臉,直到轎子停落在院子中,我才看清她們她們的臉,具是深眼高鼻,而細(xì)看她們的服飾,我才明白他們來自西域。”
“轎中走出來一名紅衣女子,一掌揮出,趙三哥躲開之后,院中的假山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掌印。他們交手幾個回合,最后趙三哥重傷吐血,女子便重新坐回轎中,倏然而去?!?p> 馮牧不由得驚呼道:“那女子好厲害,趙爺爺竟然都被她打傷了,她為何沒有趕盡殺絕,最后還莫名其妙的走了?”
王陽明長嘆一口氣,說道:“雖然留下了三哥一命,卻也叫他生不如死了,因為三哥全身的筋脈已然被震斷,形同廢人,雖生猶死。”
馮牧睜大了雙眼,急忙問道:“怎么會這樣,我認(rèn)識的趙爺爺可是武功蓋世的?。俊?p> “別急,我自會講給你聽。當(dāng)時我跑到三哥面前,還不及開口,他便用虛弱的聲音對我說道:‘快帶我去找云中先生’,也正是那位‘云中先生’,徹底改變了我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