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妮返回北京的時,已經(jīng)是六月初六了.
梅朵和她一起回來了.邊峰和能海,又返去云中,那里出了事故.
梅蘭妮問,"是什么樣的事故?"
邊峰答道,"是小事,你只管照計劃行程,不用為這點小事?lián)鷳n,現(xiàn)在云中有范大娘等人的加入,勢力漸大."
梅蘭妮知道邊峰一個人都能掀大浪,現(xiàn)在有了幫手,更是沒的說,所以,放心的回到北京.
北京幾個月沒下雨,法國人宋君榮記載:"這年(1743年)春季干旱.7月13日到25日(農(nóng)歷五月二十二日到六月初五)之間出現(xiàn)了40攝氏度以上的高溫.熱渴死了人,26日刮東北風(fēng),下了雨,高溫天氣結(jié)束."
梅蘭妮的馬車是踩著雨點到家的.
常嬸見到她高興地,"我就知道夫人你是個有福的人,這一來就帶了風(fēng)和雨."
梅蘭妮看著那幾個月都沒下來的雨,想到她家地里的莊稼,心里也高興.嘴上說道,"常嬸別亂說,我哪有這本事."
一邊問著家里的情況,常嬸含糊的說,"都好."
這時和娘聞訊過來問安.梅蘭妮介紹梅朵與和娘認識,她們還是第一次見面.
水妮見過和娘后,就找三妮去來,大著嗓門道,"三妮,這些天不見,你也不知道出來迎接我,我還給你帶來了好東西."
半個院子都震響了,和娘明顯的皺了皺眉頭.
"嬸娘."葉惟世和屈儀奉回來了.進門就叫.
梅蘭妮阻著他們,"別,別過來,趕緊先把濕衣服換了.到飯廳里去,我都餓了."
梅蘭妮來到飯廳,常嬸有點為難,躊躇了一會,才低聲問和娘,"奶奶的飯擺在何處?"
和娘道,"我先奉侍了嬸娘吃飯,再回去吃."
梅蘭妮道,"我要你奉侍什么,你只管自己吃飯就是了."
和娘還要堅持.惟世換了衣服進來,見狀道,"嬸娘不喜歡別人在一旁服侍,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和娘聽他這樣一說,轉(zhuǎn)身就走了,文碧和書香端著飯菜跟著出去了.
梅蘭妮方知她原來不在這里吃飯.她看看惟世又看看和娘的背影,覺的這兩人之間并不和睦.
可是,她也沒有時間多追究,就被屈儀奉的敘說所吸引了.
屈儀奉眉飛色舞地,"我們今天本來早就到家了,因為送了沈書令史回家,彎了一下,所以晚了."
常嬸道,"就是你昨說的那個立在日頭里的沈書令史?"
"可不就是他.嬸娘,你不知道,沈書令史是雍正六年的探花.在戶部任書令史,和虎文是同鄉(xiāng),平日里為人豪爽.他鄉(xiāng)里的人經(jīng)常求到他家,他總是熱情為他們辦事,有時沒了錢,竟無米下鍋.前兩日,皇上因為連日干旱,就對六部官員下詔有事請直言.沈書令上書道,‘乞降明旨,減免賦稅,為感天和,必降大雨.‘皇上看了有所不滿,下旨讓他立在午門前侯雨.這烈日下曬死的人都有,我們正為他擔(dān)著心,這下午就變了天.都說他果然感動天地.說這是書令雨.虎文特地邀我們一起去迎接他,雖然下了雨,但他立了著大半天也夠嗆,送他回了家,看樣子要請醫(yī)用藥.今年的賦稅會減免了."
"不一定,"梅蘭妮想起云中縣令的所做做為."上面的命令,下面人根本不執(zhí)行."
梅蘭妮把云中縣的事情和他們說了.聽的人都很氣憤.
"這種人就不應(yīng)該讓他做官."惟世道.
"還就是這種人才能做長官.皇帝是不怕底下人腐敗,他怕的是人家惦記著他的位置."梅朵說.
"嚇,表妹你是什么都敢說."儀奉做了個禁口的手勢.
這頓飯談?wù)務(wù)f說的,吃了大半個時辰才結(jié)束.
這場雨一直下到下半夜才淅淅瀝瀝的停了.空氣中的燥熱一掃而凈.這么多天來,梅蘭妮第一次睡了個好覺.
她是被她窗前開會的麻雀們吵醒的.睜開眼睛,天已經(jīng)大亮了.
西屋里的梅朵和水妮還在睡覺.昨夜里,加上三妮,她們?nèi)齻€人嘰嘰咋咋的談?wù)摿税胨薏潘?三個人正熟睡著.
梅蘭妮沒有驚動她們,自己梳洗后就到了廚房.
常嬸正在做早飯,葉,屈二人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了.見了梅蘭妮問了早后,一人提著一個食盒上班去了.
梅蘭妮見常嬸在一個托盤上放了粥,菜,干點.知道是為和娘準(zhǔn)備的早餐.
她自己盛了粥,拿了塊蔥油餅,大口的吃起來,邊吃還邊對常嬸說,"我在外面,就想念你的廚藝."
常嬸聽的臉上笑的一朵花似的.梅蘭妮這點好,嘴甜.她從不濫罵人.常嬸至今還沒有聽到過她罵誰.
記得三妮當(dāng)時剛來上工的時候,梅蘭妮一次檢查了她的工作,拿著白布,東摸西擦的,最后還好好嘉獎了三妮,一下子就把她的工錢提到了二兩一個月.順帶也提了常嬸的工錢,說她帶人帶的好.這事讓常保還有點不高興,因為,常嬸的工錢和常保一樣了.這年頭哪有男人家和女人家一樣工錢的?后來,金掌柜每月多給了常保一百文,才算平了這事.但是,常嬸在家里說話越來越管用.
兩人正說著家常,和娘來了,向梅蘭妮問了早.
梅蘭妮說,"坐下吃飯吧."
和娘謝了后,坐下了,常嬸把托盤遞給了文碧,文碧把托盤端到了和娘面前,一樣樣從托盤上拿出來,放在她的面前.和娘端坐著,沉默不語,梅蘭妮在一旁邊吃邊冷眼相看.原本說的熱鬧的廚房立刻沒了聲音.
等她們都要吃好的時候,梅朵她們?nèi)齻€進來了.
三妮見到和娘,明顯的縮瑟了一下.
梅朵見到餐桌上的食品,"常嬸,我最愛你做的蔥油餅了."這姑侄倆口味相同.
常嬸笑的見牙不見眼,"愛吃就多吃點."
梅朵道,"我還愛吃你做的炸醬面,那真是天下美味,無人能比."
"今兒中午我就給做."常嬸一臉的笑容,"二少爺也喜歡吃.就是那面放時間長了容易糊,不能給他帶."
梅蘭妮說,"可以做冷面.夏天吃冷面也不錯."
"冷面?冷面怎么做?"常嬸問道.
梅蘭妮說了做冷面的方法,常嬸聽了躍躍欲試.她轉(zhuǎn)向梅朵,"要么今天我們做冷面試試?"
"行啊,"梅朵爽氣的回答.她其實對面制品沒什么特殊的愛好,就是給些鼓勵罷了.
常嬸和水妮,三妮在一張桌子上坐下吃起早飯.常嬸看了看站在和娘身后的文碧和書香,想說什么,還是忍住了.
梅蘭妮放下碗筷,來到水池邊,那了杯水,漱過了口,又用餐巾擦了嘴.
這時,和娘也吃好了,文碧和書香端著水杯,水盂,臉盆,毛巾的,侍候著她.梅蘭妮目測了一下餐桌到水池一共也只有六米的距離.小腳女人連這點路都走不了?
梅朵用蘇州話對梅蘭妮說,"格直接就在我伲屋里上演紅樓夢了嘛."
梅蘭妮一個沒忍住大笑了起來.
要說,梅蘭妮離這個時代的淑女的距離,是孫悟空的一個跟斗－－－十萬八千里.她笑起來是前仰后合的張口大笑.雖然這種笑不符合時代規(guī)矩,但是很有感染力.水妮雖然不知道紅樓夢是什么,但也笑了起來.三妮見大家伙笑,也跟著笑了.常嬸搖搖頭,看著她們開懷的笑,微笑著,偷眼看了和娘,見她的臉上分明寫著‘沒有規(guī)矩‘幾個字.
文碧和書香則低下頭來,嘴角向上翹.
常嬸安排倆丫頭吃飯.
梅朵對常嬸說,"我要和水妮三妮到客棧那里看看."
常嬸對三妮說,"今兒我做涼面,你留下幫忙."
梅朵說,"不行,沒了三妮我們也沒意思了."
梅蘭妮苗頭一莢,就知道她們有花頭,就對常嬸說,"讓她們?nèi)グ?反正我沒事,就給你打下手."
梅蘭妮和水妮兩人把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洗了晾出去,三妮做清潔衛(wèi)生工作.常嬸洗著碗筷.梅朵查看院子里的花卉植物.拿著大剪刀.這里剪一下那里修一刀.
和娘主仆三人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去了.
人多干事快,一會兒,就弄停當(dāng)了.
梅朵她們?nèi)チ丝蜅?
梅蘭妮問常嬸,"她們到客棧去看什么?"
常嬸道,"還不是常延那小子."
常延是常嬸唯一的兒子,在車行里當(dāng)大伙計,今年有二十三歲了.他對機械有一種天生的領(lǐng)悟力,秦?zé)掃€說讓他這次跟去南方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大姑娘看小伙子,還能有什么事?
梅蘭妮問,"是水妮還是三妮?"
"三妮."
"眼光好,三妮這姑娘能干.你會挑媳婦."
"她家愿不愿意還很難說."
"常延我見過,挺不錯的一個大小伙子.生的也周正,難的你家三人工作,這兩年來也攢下了一些銀兩,算起來家景也不錯了."
常嬸嘆了口氣,"這事還不一定成吶,前兩天有人替三妮做媒,讓她嫁到周家村的周財主家里做妾.周財主已經(jīng)六十了,膝下無子,見三妮粗壯,是個能生養(yǎng)的,要化五十兩銀子買她吶."
"六十的老頭,比三妮她爹年齡都大吧?這是媒嗎?這完全是坑人."梅蘭妮說,"三妮家里同意了嗎?"
"她娘不同意,她爹是個貪財?shù)?"
梅蘭妮把黃瓜重重的扔進水里,"不就是五十兩銀子嘛?我替你出."
"哪里是錢的問題,夫人你真心想幫忙,就替我們出面說媒去."
"行啊.等三妮來了后,我親自問問她看沒看中你家常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