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妮分了雞湯雞肉,給孩子們作午餐,同樣送了一份給袁婆.
等她洗了碗筷回到屋里.
梅朵問梅蘭妮有沒有筆.梅蘭妮取出一支鵝毛筆,和自制的墨水(棉花沾足墨汁放入合閉的花蛤殼中).梅朵在那一包包種子上寫下名稱,然后小心的把它們放如阿大妻給的那個草編小筐里.
男孩們正談?wù)撝翘椎毒?
見秦?zé)捘闷鹨话训墩螨R逸展現(xiàn),"這是碳鋼,而且是上等的,"秦?zé)拰︿撹F是專家,他出身于技工家庭,從曾祖父的父親開始,家中男人多從事金工加工,精模鑄造,多做模具,他本人是華中鋼鐵學(xué)院畢業(yè),畢業(yè)后回到馬鞍山,在煉鋼廠工作,從技術(shù)員開始,做到工程師,三十歲時,成為了廠里最年輕的工段長,他對鋼鐵的見解具有權(quán)威性,而且,由于家庭的傳承,車鉗刨銑樣樣精通,動手能力極強(qiáng),"這個時代有這么好的碳鋼真是不可思議."
"大馬士革的刀,不就是碳鋼嗎?"楚濂問,
"不同的,大馬士革的碳鋼刀是低級的碳鋼,而且含碳量不穩(wěn)定,磷,硫的含量也高.而這些刀在現(xiàn)代都可以算是優(yōu)質(zhì)碳素鋼.硬度高,不易碰裂,正所謂是‘削鐵如泥‘."
"是吧,我講是寶刀吧,"楚源的臉上放出了光彩,"我的眼力再也不差."
"看看這刀柄,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還包銀鑲著紅珊瑚.鞘是銀制的,也鑲紅珊瑚."齊逸說.
"這刀肯定不是那蔣大郎的.這么大的紅珊瑚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這些銀鏈子也很精細(xì),就是大內(nèi)的工藝."楚源說,
"是嗎?"秦?zé)捬劬Χ⒅种械牡秵柕?
"蔣大的家看上去就一暴發(fā)戶水平,審美情趣還相當(dāng)?shù)拖?這套刀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根本不是他能達(dá)到的,"楚源分析道,"而且,這套刀再精美,也就是工具刀,你看,這里還有把小型鋸,"楚源翻過皮子,皮的另一面有個口袋,他從里面拿出那把小鋸子,鋸子只有四寸長,鋸片鑲在紫檀木中,一頭象犀牛角翹著的紫檀木上面也是包銀鑲紅珊瑚,是握手處,不用時,鋸齒被套在包銀鑲珊瑚的牛角做的套夾里.秦?zé)捊舆^鋸子察看.楚源繼續(xù)道,"還有火鐮火石,鐮柄上也是包銀鑲紅珊瑚.還有一雙包銀的象牙筷子.這里是銀三事,這銀搭扣上還吊著一個沉香木小香球,雕工都是上成的.應(yīng)該是造辦處的工藝.那里是蔣大這樣的人能弄到的東西.這套刀具對野外生活極有幫助,蔣大出門正應(yīng)帶著才是,偏偏他把它留在了家里,而且還藏在了一個墻洞里."
"會不會他嫌它們太重了,帶著不方便?"梅蘭妮.
"不會,"秦?zé)挃[弄著鋸子,"這套刀具柄的分量不是盲目的重,而是有分?jǐn)?shù)的,安裝這樣的柄,使得刀具更好使."
"這刀具的原主人定是經(jīng)常在野外生活的,"齊逸分析說.
"滿蒙人!"楚氏兄弟異口同聲,楚濂講,"刀主人可能是蒙人或滿人,而且是貴族,因為一般人沒有這個財力."
"怎么會到蔣大手里?"谷雨問.
幾個人相互看了看,楚濂道,"他定是強(qiáng)盜出身.這刀是他殺人越貨而來."
"這倒可以解釋他的家產(chǎn)來源."楚源說,"還有那套云子,質(zhì)地細(xì)膩玉潤，色澤晶瑩柔和。堅而不脆，沉而不滑。黑白云子各有特點：白子溫潤如玉,柔而不透,微有淡黃或翠綠之色；黑子‘仰視若碧玉，俯視若點漆‘,漆黑潤澤，對光查看則呈半透明狀，棋子周邊有一種的碧綠或?qū)毸{(lán)色光彩."說著,搬出了棋子,讓他們瞧,"這套云子,多年未經(jīng)保養(yǎng),還這么好.想來是明朝的云子吧.滿清入關(guān)后,許多工藝都斷了.清代的云子要比明代的云子差了好多."
楚濂說,"這么名貴的云子,蔣大卻不拿去換錢,這可值了老鼻子錢了."
"帶著這套云子,和這布作的棋盤,可見這是個愛好圍棋的人,蔣大也不帶圍棋出門,可見,這圍棋也不是他的."
他們幾個熱烈的討論著蔣大的來歷.梅蘭妮聽到樓下袁婆正招呼一個剃頭匠.梅蘭妮趕緊下樓,原來是一位蘇北女客要為兒子剃頭.梅蘭妮來到這里要三個月了,知道,清朝的小孩并不梳老鼠尾巴.他們總是剃光了頭,在頭上不同的部位,留上那么一小撮,大概是區(qū)別和尚頭吧.甚至女孩子也和男孩一樣是剃光的.男孩女孩都要到了十二,三歲方把頭發(fā)留起來,十二,三歲的年齡也叫‘留頭‘,到了十五歲,那頭發(fā)就不再剪了,及笄后就算是成年人了.十五歲后男孩怎么樣都得梳起豬小辮了.這時代,小男孩留著很多頭發(fā)顯得很異樣.梅蘭妮和剃頭匠打了招呼.上樓叫秦?zé)挼热讼聛硖觐^.
"剃頭啊,"齊逸有些不愿意,"我這頭挺好的.娘哎,您老手藝不錯."
楚源和楚濂在一旁笑著,明顯的也不愿意剃頭.
梅蘭妮說,"別和我油腔滑調(diào),趕緊的.你們這頭,一看就能看出你們是貝西貨來.不剃個孩兒頭,就要留豬小辮.你難道認(rèn)為那個美啊."
秦?zé)捳f,"娘講的對,我們在外流浪時,見到的小男孩都是剃了頭的,只有那些沒人管的孩子,才不剃頭."
"鄉(xiāng)里的孩子,也有不剃頭的."齊逸駁道.
梅蘭妮說,"那是為了省剃頭錢,可七,八歲的孩子都梳起了豬尾巴.你們家大毛不就是豬尾巴嗎?"
秦?zé)捳f,"入鄉(xiāng)隨俗,照娘說的做."帶頭下了樓,那幾個只得跟隨.
剃頭匠已剃完了前兩個孩子,一個孩兒五文.
梅蘭妮讓他給秦?zé)捥?剃頭匠問要什么式樣.梅蘭妮說,"后面剃了,前面留著的那種."
"那是要桃子型,還是一把梳呢?"
梅蘭妮給秦?zé)捥袅藗€,桃子型,給三胞胎挑了個一把梳,到底也沒把他們的頭剃光.
這時,又有人來剃頭.
梅蘭妮給了剃頭匠二十文.帶著男孩們要走.這時袁婆叫住了她,遞給她幾根茶葉梗,說是梅朵的耳洞再不穿東西,就要堵住了.梅蘭妮汗顏,她還沒發(fā)現(xiàn)梅朵有耳洞.
回到房間里.梅朵笑他們,"你們早習(xí)慣了短發(fā),光頭,沒想到一個古代兒童的發(fā)型讓你們難以接受.可想而知那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慘烈了."
齊逸道,"打住,打住,這話給人舉報了,是要殺頭的."
梅蘭妮說,"從前看清裝戲,也沒有覺的太反感.現(xiàn)在我看見這些豬小辮就觸氣."
秦?zé)捳f,"等你見到那些滿人作威作福,還不知要氣成什么樣呢!"
梅蘭妮低聲說,"不止是揚州,嘉定這些地方反抗.金壇還有二十天的起義呢."
梅朵奇怪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齊逸告訴我的."
齊逸把史料上的事講給了大家聽,最后說,"清朝這個朝代是個落后的朝代,別國現(xiàn)在在發(fā)展資本主義,他們才進(jìn)入封建社會.所以他們愚昧無知,還自以為是.而且還自卑的厲害,動不動就搞**.所以我們要小心從事,不要無端惹禍."
大家一時倒靜默了.
幾個人又聊了起來.齊逸提議,是不是到常州城里轉(zhuǎn)轉(zhuǎn).
秦?zé)捔⒖谭穸?丹陽離這里近,金壇離這里也不遠(yuǎn),萬一有認(rèn)識的人看到了會招來麻煩.
秦?zé)捄兔诽m妮的初始經(jīng)歷是相似的,他也是在一個墳場上醒來,自今自己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梅蘭妮想到自己的經(jīng)歷,同意秦?zé)?特別碰到是那種你不認(rèn)識他,他認(rèn)識你的那種人.很容易招惹麻煩.
梅朵似笑非笑的看著梅蘭妮,"再發(fā)展幾個志愿兵,說不準(zhǔn),我們到蘇州的船都幫我們包好了."
秦?zé)捤麄兛粗袘?便問了齊逸.齊逸又把賀雙卿故事講了一遍.還把兩幅畫拿出來現(xiàn)寶.
楚源問梅蘭妮,"難道,你就一點沒有做詩的靈感什么的?"
梅蘭妮搖搖頭,"我腦子里只有上海灘."
齊逸又把緙絲作品拿出來給他們看."這是我畫的,怎么樣?"
楚濂仔細(xì)看了,說,"好,比你從前的作品有了靈性."
齊逸說,"這是環(huán)境逼的.當(dāng)時我正絕望,不知怎么離開那里,梅蘭妮提議緙絲,我盡全力畫了,就是為了一搏,可以離開那里."
楚源評道,"這些緙絲是精品,能把畫的意境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出來.再看這些章印,惟妙惟肖."
齊逸說,"這是個懂行的.你再看看反面."
"咦!"幾個人都驚訝了.
梅朵說,"小嬢嬢,你很行.我只見過雙面繡,這第一次見到雙面緙."
秦?zé)拞?"這樣一幅緙絲作品能賣多少錢?"
梅蘭妮說,"袁婆的意思是,至少一百多兩銀子."
梅朵說,"小嬢嬢,你有這樣的手藝,我們吃喝不愁了."
梅蘭妮道,"你別瞎嚷嚷,緙絲,刺繡,工藝再好,比不的畫工好.就我一個人,手藝再好,也出不了精品.前朝韓希孟的精在于畫.所以人說繡畫,緙畫.我和齊逸在塢橋就商量好了,到了蘇州合伙緙絲,做繡.把日子先過起來.現(xiàn)在又有你們加入.更好了.我知道你們各有所長.我們大家一心,定能把日子過好."
聽了梅蘭妮的這番話,大家都心服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