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妮醒來時,天已大亮了.她在床上思考了一會兒,然后起床,去凈房稍梳洗了一番.就來到佛堂.老尼姑和年年輕尼姑正在念經(jīng).
梅蘭妮想,這就是所謂的作早課吧.梅蘭妮沒有進(jìn)去,而是站在門邊,靜靜的等著,一邊悄悄地打量著這個佛堂.和后世的佛堂完全不相同,對著門是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一個小佛龕,里面一尊供奉著觀音菩薩.佛龕前,一個銅香爐,兩個尼姑一左一右的坐著,面前各攤著一本經(jīng)書,老尼姑邊念經(jīng)邊敲木魚.梅蘭妮對佛經(jīng)一竅不通,不知念的是什么.靜靜地等在門邊.她們念完后,在香爐里恭恭敬敬地插上了三支香.
梅蘭妮方才進(jìn)去了,在八仙桌前跪下來,學(xué)著電視劇里的樣子,朝兩位尼姑,莊重地磕了一個頭."謝謝師太,師父的救命之恩."
雖然,梅蘭妮是歷史小白,但也不是腦殘,她知道古人最講究禮節(jié),行禮什么的,一套一套的,這些她一竅不通.但磕頭還是懂得的.盡管,作為現(xiàn)代人對這種行禮的方式很有抵觸,她想來想去,還是這樣比較恰當(dāng).新到這里,心中正惶惶不安,生怕別人看出破綻.
年輕尼姑過來扶起了梅蘭妮,"不用這樣客氣.娘子如何稱呼?"
梅蘭妮立正,微低著頭,講道,"我是蘇州人氏,娘家姓梅,家住蘇州閶門外,父母都是手藝人,母親是制造局的繡女,父親是銅匠.因為我是獨女,所以,四年前,父母為我招了個女婿,他是我父親的徒弟.昆山人氏,姓顧.一家人原本過得也安生,誰承想,兩年前我母親和倌人染上了瘟疫,去世了,家里剩下我和父親.去年,父親被朝廷送去鎮(zhèn)江造銅炮.我便和父親一起去了.實指望在一起有個照應(yīng).今年年初,一個炮臺倒塌,將我父親壓死了."梅蘭妮想起自己的父母,眼淚如自來水似的流了下來."剩下我孤身一人在他鄉(xiāng),料理了我父親的后事,我變買了衣物,湊了路費,想回蘇州.不想,在路上,我得了重病,船上的人怕過了病氣,乘我昏迷時,將我扔上了岸,昨天早上,我醒來,沿著路走到這里,我知道這里是江蘇面,但不知是什么縣?"
"罪過啊."老尼唉嘆道,"這里離金壇十里地.只如今你有何打算?"
"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舉目無親,如果師太能憐憫,就留我在庵堂做工.讓我攢些銅鈿,好回鄉(xiāng)里."
老尼想了想,"我這里倒需要一個女傭,原來的女傭,上個月嫁人了.但我這里的活較重,工錢不多,不知..."
梅蘭妮忙說,"師太能收留就已是大恩大德了,工錢多少,師太看著給,活我會盡力干好,讓師太和師父滿意."
老尼點了點頭,就這樣,梅蘭妮留在了水月庵,獲得了她穿越后的第一個工作.工資每月是五百個銅板,梅蘭妮想,是也不多,里的丫頭的最低工資.
水月庵坐落在一個小村莊旁,小村只有十來戶人家,小村徬著一條河,河上的橋叫塢橋,所以小村叫作塢橋村.
水月庵實際上是座家廟,只有兩位尼姑,年長的是心安師太,年輕的叫靜慧.
心安師太年近七十,神態(tài)安詳,略通醫(yī)術(shù),常為村里的人免費看病.在塢橋村里,心安師太的威望很高.
靜慧年紀(jì)不過二十五,六歲,眉宇間總有一絲淡淡的憂郁.
水月庵和農(nóng)家小院沒什么區(qū)別.院墻的磚看上去很有年月了.院門破舊.屋子也是舊的,堂屋就是佛堂,東邊的套房住的是心安師太.西邊的套房是靜慧住著.梅蘭妮住在原來的傭人房,佛堂后邊的廂房里.后院是廚房,凈房,旁邊是一塊菜地,菜地旁是一小山,山不高遍種竹子,山上有一眼泉.庵里用的水都是從山上挑下來的.
梅蘭妮的工作就是煮兩餐,外加一頓點心,打掃院落,包括廁所.至于心安師太和靜慧的房間,由她們自己清潔,沒有吩咐,梅蘭妮是不能進(jìn)去的.好在庵小,房子不多,需要梅蘭妮清潔的只有飯廳和佛堂.洗衣煮飯,這些都是家政,可這個時代的家政和現(xiàn)代家政不能比,那絕對是個強(qiáng)勞力的活.挑水,舂米,沒練過根本干不了.梅蘭妮曾經(jīng)在湖州鄉(xiāng)下住過,所以燒行灶對她來講不陌生,只是打火困難了些.可是舂米,挑水那都不是省力活.洗衣服這件事,說來簡單,可是,過去都有洗衣機(jī),這會子全得靠手工,還沒有肥皂和洗衣粉,就用草木灰浸洗,她們的衣服都是很大件,沒練過,絕對不行.頭三天把梅蘭妮累的趴下了.
晚上梅蘭妮睡在自己那間破舊的房里,她根本沒力氣整理這間房,半間房子堆放著損壞的織機(jī)紡車之類.梅蘭妮突然想起什么,點起燈,不顧灰重,查看那半屋的破爛物件,當(dāng)看到一堆舊工具時,她的眼睛發(fā)亮了.這一夜,梅蘭妮籌劃到很晚才睡.
第二日的早晨,梅蘭妮把早餐送到飯廳,等在門口,看見心安師太和靜慧走來,畢恭畢敬的行禮問安,然后問師太,"師太,那后山的竹子,我能不能砍幾根用啊?"
心安師太說,"那是庵里的竹園,你要用只管砍,可以讓阿大幫你."
梅蘭妮滿心高興的謝過了師太.
靜慧注意著梅蘭妮的一舉一動.梅蘭妮顧不得她,一心一意進(jìn)行改革.
趙阿大是庵里的佃戶,年紀(jì)約三十左右,平時也常來庵里做工,當(dāng)然他都在后院做些重體力活,菜地都是他服侍,再有燒的柴也是他送來的.梅蘭妮昨天才見到他,因為他二兒子病重,直到昨天他才來做工.靜慧告訴他梅蘭妮是庵里的新女傭,他和梅蘭妮打了招呼,滿臉愁容.靜慧告訴梅蘭妮,是因為他家二毛,雖好起來了,但腦子燒壞了.人變呆傻了.
趙阿大相當(dāng)淳樸,想來從前那個女傭沒少差使他,所以梅蘭妮讓他幫忙做事,他都視為理所當(dāng)然.梅蘭妮先用舊磚,讓阿大幫著砌了個小水池,再挖了一條引水的小渠,經(jīng)過菜地流向小溪.用劈成兩半的竹子,接起來,把泉水引到小水池,用廢木料做了一個簡易的水利舂碓.這工程花了六天才完成.從此,梅蘭妮從兩個繁重的工作中解放出來了.心里高唱‘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
阿大看到這個舂碓和小渠中的流水,眼睛也發(fā)亮了.他的菜園子也用不著再去挑水澆地了.直接用小渠的水,省時省力.鄉(xiāng)里人樸實,他馬上對梅蘭妮佩服了.
第二天,他便從家里帶了一小袋谷子,吶吶地問梅蘭妮,他能不能用舂米機(jī).梅蘭妮當(dāng)然會同意,整個工程他是出了大力的.
心安和靜慧當(dāng)然也看過這個水力舂碓,心里稱贊梅蘭妮聰明.
梅蘭妮可沒有知足,她根據(jù)水力舂碓的原理,又做了一個水力敲衣棒,雖然不能全自動,但也能解放一部分勞動力.
有句話叫做"生產(chǎn)力決定生產(chǎn)關(guān)系."
當(dāng)梅蘭妮改進(jìn)了生產(chǎn)力,兩位尼姑和她的關(guān)系也好了起來.心安還送了一套舊衣褲給梅蘭妮.靜慧也會到后院,找梅蘭妮說說話.
一次,梅蘭妮想問靜慧,現(xiàn)在到底是哪個朝代,可不敢開口直問.想了想,便問,"聽師父的口音不象是本地人."
靜慧并沒有回答她,而是問道,"你聽我是哪塊的口音?"
梅蘭妮想,這有什么神秘的,你不就是個南京人嗎."師父是南京人吧."
靜慧急忙制止,"禁聲."并四周看了看,沒人方才說,"你怎么用前明的叫法?"
梅蘭妮想,前明是什么朝代,沒聽說過啊?
靜慧低聲說道,"自大清立朝以來,就叫江寧.只有那些遺民才私下稱南京.給官府的人聽到了,要治罪的."
梅蘭妮用手捂住了嘴巴,這么厲害,一個地名有這么多講究.眼睛眨了眨,心里在合計,大清,是歷史上的那個清朝嗎?
梅蘭妮謙虛地,"謝謝師父的教導(dǎo),我第一次知道這里面的講究.下次我定會小心.只是師父來到此地多少年了?"
"我是雍正四年來的."說著想起了什么,定定的看著竹籬邊的梔子花,白色的梔子花散發(fā)著濃郁的香味.好半天,嘆了口氣,起身回房了.
留下梅蘭妮繼續(xù)發(fā)呆,雍正年,好象是清朝的年號,靜慧是雍正四年來的,那現(xiàn)在是什么年了?
梅蘭妮整理得到的信息,她在江蘇省金壇縣塢橋村.時間是,清朝,靜慧是雍正四年來的,那現(xiàn)在是雍正年,還是康熙年?或者,是乾隆年?梅蘭妮是歷史小白,清朝她就知道這三個皇帝,還有慈禧太后.至于他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她就搞不懂了.她也嘆了口氣.從前,網(wǎng)上看穿越小說,主角們立刻都能搞清楚自己所屬的年代,和地理位置.可是,她來了十多天了,現(xiàn)在是哪個皇帝執(zhí)政,都沒搞清.真是窩囊啊.
天氣陰了下來.起風(fēng)了,好象是要下雨了.梅蘭妮起身去收曬干的衣物.
這時已是五月了,江南的梅雨時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