鐲雀此時的神情非常不對，臉色蒼白無血，雙眉緊蹙，我猜應(yīng)是她的半妖之痛發(fā)作了。
“你敢！”穆向才暴喝。
“你把初九放了！”
穆向才看向中年男子：“羅巫師！”
“穆向才！”陳素顏急聲喊道，“你當(dāng)真不怕我和你魚死網(wǎng)破？”
“你這個賤人！”穆向才怒喊，“放了我妻！”
鐲雀的神色越來越痛苦，一手抓著身邊石臺，一手按著胸口，抬頭瞪著陳素顏，渾身發(fā)顫。
中年男子卻好像壓根不關(guān)心發(fā)生了什么，重端起一碗湯藥，閑閑遞給陳素顏：“小娘子？”
陳素顏的臉色并未比鐲雀好的到哪兒去。
她看了湯藥一眼，忽然落下了眼淚。
“小娘子？”中年男人又道。
陳素顏垂下頭，越哭越傷心，忽而抬起頭，看著穆向才說道：“我穆向才，雖無一身凜然大義，卻也光明磊落，此等宵小之所為，我不齒，更不屑。”
我一愣。
穆向才也驀然愣住。
陳素顏哭道：“此話乃吳唯川當(dāng)初邀你入宦討好趙益仁時你拍案所說，可還記得？如今的你，卻變成了什么模樣？”
我直直望著她，她直直望著穆向才。
“婧兒，我聽聞左叔有座鄰水的樓閣，你若在這住煩了，我們便去那開間茶館，你看如何？等穗兒長大了些，我教他音律棋詩，你教他為人處世，等他也娶妻生子，我們倆就把他的兒子奪來，我繼續(xù)教他音律棋詩，你繼續(xù)教他為人處世，這樣我們都不會閑著了?！?p> 中年男子說道：“你也可以多生幾個，搶兒子的兒子干什么？”
陳素顏泣不成聲，松開了旁邊痛苦不堪，蜷縮成一團(tuán)的鐲雀。
“因為我夫君不忍我再受妊娠之苦?！?p> 她抬手擦淚：“人世疏離，蒼顏白發(fā)，愛恨都會化為過眼煙云，恨是不打緊的，可這愛該如何是好？如何才能割舍？”
說著，眼淚再度潸然，續(xù)道：“割舍不下，便不要割舍，我們約個地點(diǎn)，來生繼續(xù)攜手白頭。到時無論你變得什么模樣我都會將你認(rèn)出，把你討來做娘子，你也不要將我忘了?！?p> “婧兒……”穆向才語聲喑啞。
我轉(zhuǎn)眸朝他看去，他烏黑深邃的眼眸通紅通紅。
鐲雀這時忽的慘叫一聲：“向才！”
我又朝她看去，一旁的陳素顏凄然一笑，絕望的閉上眼睛。
穆向才拔腿朝鐲雀跑去，鐲雀痛的手指扭曲痙攣，躺在石臺上嚎啕。
穆向才將她抱起：“我在這，雀兒，我在這。”
陳素顏沒有看他們，擦掉眼淚朝我跑來：“初九！”
“我沒事?！蔽艺f道。
不過一時半會兒起不來，手腕上的傷口愈合有點(diǎn)慢，不由心疼自己，白白浪費(fèi)那么多血。
“現(xiàn)在怎么回事？”中年男子端著湯藥，“那這藥不喝了？”
“先不必了?！蹦孪虿疟еC雀說道。
“為什么不必了！”鐲雀拽住他的手臂，哭道，“快給我換！快換?。∷幗o我，我要喝藥！”
穆向才抱緊她，對中年男子道：“今日煩擾巫師了，我稍后令人送你回去?！?p> “不打緊，”老道說道，“只是那東西呢？”
“我還會再找相近體質(zhì)的身子，到時羅巫師還會幫我么？”
“那是自然。”
“可巫師在外的名聲不如人意，在下信不過。”穆向才說道。
老道一愣：“你這是什么意思？不肯給我了？”
“并非不肯，”穆向才說道，“下次事成之后，我定雙手奉上。”
“下次？”老道譏笑，伸手指我，“下次有了這黃毛丫頭，你還用得上我么？就算我今天把這丫頭宰了，你也可以從遠(yuǎn)處找人，如若不是你迫在眉睫，你現(xiàn)在會來找我？”
穆向才黑眸一緊，冷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老道一笑，伸手調(diào)弄湯藥：“今天我就把人情做足了，這筆交易你一方撤了不算，貧道不答應(yīng)！”
說罷，掂了掂手里的匕首，忽然一揚(yáng)，沖著陳素顏飛來。
穆向才暴吼：“婧兒！”
我急忙撲開陳素顏，匕首從我胳膊擦過，一陣尖痛。
待爬起身，我怒道：“臭老道，你好生不要臉！人家不做你生意了你還死皮賴臉！”
他冷笑：“買賣是雙方意愿，一方說不做便可以不做嗎？行，要想不做也可以，把血絳珠給我，我立即走人！”
“我已說了，下次事成之時再給，我決不會另找他人。”穆向才道。
“想請就請，想趕就趕，你當(dāng)我是什么！快把血絳珠交出來！”老道怒道。
穆向才抱著鐲雀往后退去。
老道暴怒：“給我！”
一掌擊在了身旁石臺上，擺滿巫器的石臺登時碎為兩半，東西乒乓摔地，叮當(dāng)亂響，他一揚(yáng)手，兩塊破碎的石臺凌空騰起，對準(zhǔn)穆向才，蓄勢待發(fā)。
“初九！”陳素顏握住我的胳膊，顫聲叫道。
“什么血絳珠？”我問道。
老道不耐的看了我一眼，回過頭去時一愣，又朝我看來，目光落在我的胳膊上：“你的傷口呢？”
“血絳珠是什么？”我問。
他皺眉：“你先告訴我你的傷口是怎么回事？”
“你先說什么是血絳珠?！?p> “你的傷口！”
“我在問你血絳珠！”
“你說是不說！”
“你先說！血絳珠干什么用？”
穆向才道：“絳珠亡魂曲，以陵隱子血肉所鑄的絳珠。”
我一愣，目光看向溶洞四周的棺木。
“穆向才，”老道不耐煩了，叫道，“你給是不給？”
“不能給！”我上前數(shù)步，看著老道，“你要這血絳珠肯定不會做什么好事！不能給你！”
“臭丫頭，這里有你說話的份么！”
“你才臭，”我怒罵，“糟老頭的模樣，長得像只癩蛤??！”
“要不是看你有些伶俐，老道我第一個拿你開刀！”
我呸了一聲：“要不是看你又老又臟，本大仙早把你做成人肉叉包了！”
說完我伸手指向他的身后，大叫：“懸棺里爬出一個死人了！”
眾人紛紛抬眼，我神思一凝，十六塊石子飛起，凌空結(jié)陣，星芒如電。
穆向才反應(yīng)過來，抱著鐲雀朝我們跑來。
“站?。 崩系篮鹊?，兩塊巨石朝他們砸去。
我大叫：“天行同古，長石歸一，破！”
十六塊石子繞巨石盤轉(zhuǎn)而上，空中一聲巨響，塵煙迸濺，兩塊巨石和其他石子一起，變成塵埃落下。
未等我重調(diào)氣息，老道怒喝一聲，溶洞上石筍微顫，下一瞬，數(shù)十根石筍像長矛一樣對準(zhǔn)我們，將我們包圍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