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目中無人的囂張態(tài)度,必然會招致眾人乃至知縣錢菊明的不滿——周安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但他還是這么做了。倒不是為了想要繼續(xù)以這種強勢來讓所有人懷疑甚或是相信自己有某種莫須有的背景,而是想要激怒鄭新福,讓他當場暴怒失態(tài)——如果說周安既無禮又帶著些忠言逆耳意思的一句話,還算是有理由,那么鄭新福為此而暴怒失態(tài)的話,就沒理了。
果然,鄭新福聽了周安的話之后,當即怒罵道:“姓周的,你這個王八蛋……”
話沒有罵完,便被劉成表情極為嚴峻的揮手打斷且制止了他繼續(xù)罵下去,劉成寒聲道:“周公子,莫要欺人太甚?!?p> “周安,你也太目無王法了吧?”錢菊明亦是開口呵斥道,臉上露出極為不滿的神色,叱責完周安,錢大人隨即又看向鄭新福,冷哼道:“看來這皋沂縣中果然能人輩出,你們都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p> 鄭新福一怔,倒抽一口涼氣,急忙忍著身上的疼痛和心中的怒火恭敬道:“小人不敢,大人恕罪。”
屋內眾人皆是滿臉震驚的看著周安,便是聚源錢莊的掌柜局勝利,眼中也露出了疑惑之色,好奇打量著周安的同時,心中也在暗暗思忖些什么——年輕人……果然是沒有什么氣量和心機啊,這般場合下惹怒一位當?shù)氐母改腹?,實在是太不明智了?p> “錢大人息怒?!敝馨惭鄄€一垂,面露不愉之色,道:“無論是福來、廣興發(fā)兩經(jīng)紀行,還是我萬發(fā)經(jīng)紀行,平日里所得收入,以及所需承擔的責任,想來無需明說大人和在座各位前輩心里都清楚……”
這話說的實在,經(jīng)紀行不管是正當?shù)慕?jīng)營還是暗中不合乎律法的例銀月供收入,誰心里都明白,只是礙于明面上不好說出口罷了。
所以眾人皆沒有言語,等待周安說下去。
周安抬起眼皮看著鄭新福,語氣平緩的說道:“凡事有其果必有其因,鄭掌柜可知今日令公子緣何受訓?”
受訓這個詞兒用的,實在是妙。
“你……”鄭新福咬牙切齒,卻如吃了黃蓮般有苦難言,他自然清楚緣由。
“且不說‘君子不奪人所好’之言,亦不提他所欺凌之女子是我家仆人,單是在這農(nóng)貿市場內當眾調戲良家女子,你我經(jīng)紀行是否該管上一管?”周安冷笑著哼了一聲,道:“鄭掌柜,還是先回去問問令公子,再問問那跟隨在令公子身側的下人,當時我是否先出言告誡過他,讓他回去轉告你給我個交代!他又是如何答復我的……”
室內眾人的視線都轉向了鄭新福。
其實今天所發(fā)生的事情緣由,在座各位也都有所耳聞,無非就是鄭經(jīng)調戲了周安家的丫鬟,恰好被路過的周安遇見,大怒之下便令人將鄭經(jīng)的一條腿打斷。其實發(fā)生了這種事情,周安教訓一下鄭經(jīng)也能說得過去……但打斷鄭經(jīng)一條腿,就著實是過分了。
可現(xiàn)在聽周安話里的意思,似乎還另有緣由,而且是周安被逼無奈之下才下的狠令。
鄭新福見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充滿了疑惑之色,心里便有些慌張,他也確實沒聽兒子和隨同的下人提及到其他的緣由,但想到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平日里囂張任性蠻橫的性子,也能大致猜測到什么?,F(xiàn)在當著眾人,尤其是知縣錢大人的面,周安如此一番言語,讓鄭新福臉面上掛不住,自覺理虧又不能當場發(fā)飆,真是恨不得回去狠狠的教訓一番自己的兒子——你缺女人嗎?何至于在大庭廣眾之下欺男霸女,而且還非得惹上周安家的丫鬟,甚至……聽周安那句“君子不奪人所好”的話,興許那就是周安的女人!
“周公子武道天賦極佳,為眾所周知,不曾想還生就一張好嘴,這無理還能狡三分?!眲⒊伤念櫼环湫Φ溃骸耙乐芄拥囊馑?,那皋沂縣有所不法不軌之事只需有經(jīng)紀行便可,無需再有縣衙了,是么?”
錢菊明帶著醉意的一雙眼睜了睜,瞄向劉成。
周安向錢菊明一拱手,微笑道:“理屈詞窮者,多半會如是說詞,還望大人明鑒?!?p> 在座者愕然。
局勝利不禁失笑。
而劉成則是怒目一睜,瞪著周安,卻是不知說什么了——他那句話本來就是將周安逼向死角,讓周安無論如何回應,都無可避免的需要向錢菊明解釋什么,而且不管怎么解釋,都必然會使本就對此不甚滿意的錢菊明越發(fā)不滿。
但劉成沒想到,周安竟然根本沒有接他的招,而是順勢把攻勢推到了錢菊明的頭上。
如此一來……
你劉成剛才的話,豈不是在刁難知縣大人了嗎?
到這個時候,在座者都不得不佩服周安了——如若用武力解決問題,周安有足夠強勢的武道修為品境;用談判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更是請來了知縣大人,牽扯上了官方,又讓周安占盡了理由,迫得劉成不得已說出這般會令道上同行們所不恥的話來,卻依舊未能占到一點點的便宜,反倒是理屈詞窮,越發(fā)被動了。
但周安這般推托,把知縣大人當擋箭牌,也著實有些膽大包天。
錢菊明臉上的酒意散去,表情陰沉的端起酒杯一口喝下,重重的將酒杯放在了桌上,掃視了眾人一圈,沉聲道:“本官今日前來,只是要告誡諸位,在皋沂縣境內,無論你有何身份地位,有何出身背景……都務必要奉公守法,良善為人,否則別怪本官不徇私情,秉公斷案!告辭!”
說罷,錢菊明起身拂袖往外走去。
好家伙,錢大人更是老奸巨猾,直接扔下句場面話,甩手走人。但沒人會認為錢菊明真就會放手不管,隨便他們折騰去。
師爺田之閔對周安露出一副苦笑無奈的神色,輕搖頭嘆了口氣,起身跟隨錢大人往外走。
周安微笑不語,對田之閔點了點頭。
其他人已然起身尷尬訕笑著拱手說些“錢大人慢走,改日拜訪、相邀”之類的客套話。
而劉成則是看也未看錢菊明離去的身影,反倒是拍了拍手吸引回大家的注意力,似毫不在意錢大人剛才那頗為生氣和嚴肅的警告之詞般,冷笑著對周安說道:“周公子,可是覺得此事就這般算完結了?看來你是真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啊。”
周安對這句明顯帶有威脅性質的話毫不在乎,反帶著一些挑釁之意的說道:“哪里……我可沒想過就這么算了?!?p> 室內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局勝利笑呵呵的像一尊彌勒佛般,抬起肉乎乎的右手掌心向下,對二人擺動著勸道:“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大家莫要傷了和氣?!?p> 走到門口的錢大人雙肩不自覺的抖動了一下,臉上陰晴不定,怒意明顯……太,太過分了!在座者可都是皋沂縣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剛才這自顧自對話的三人,分明沒有把我這位知縣放在眼里!這是挑釁,絕對的挑釁!這是無視,這是輕蔑,這是……
身為一縣知縣,他顏面何在?
錢菊明停下了腳步,真想立刻扭頭走回去大馬金刀的坐下,然后吩咐田之閔即刻回縣衙,命令捕頭王漢率領一眾捕快迅速前來,把這些刁蠻無禮的奸商豪強統(tǒng)統(tǒng)抓回去,挨個兒打五十大板,不,一百大板,不!殺了他們!
但現(xiàn)實情況下,錢菊明不能這么做……
站在門口的劉福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躬著身低著頭不敢正眼看錢菊明,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招惹上這位正在積攢怒氣的知縣大人——您倒是走,還是不走???
便在這時,門外走廊間傳來了店小二焦急和惶恐的喚聲:“這位公子,大爺,您別介啊……咱樓上去不得,去不得……”
室內眾人紛紛詫異,皺眉向門口望去。
何人如此大膽?明知今晚這里坐著的都是皋沂縣的貴人,竟然還敢不聽店小二的好心勸阻,非得上樓來不成?
慌慌張張的店小二躬著身一臉惶急之色的退至到門口時,扭頭用帶著求救的眼神看向房間內的掌柜。與趙文廣坐在一起的鴻賓樓掌柜程半金皺眉起身,便要出去一探究竟——今晚他的鴻賓樓中都是貴客,怠慢不得,可別出什么茬子。
這時候那位被眾人暗自猜測的來者已然出現(xiàn)在了門外,站在了愣神兒瞠目的劉福身旁,面對著室內正待要往外走的知縣大人錢菊明以及他身后的師爺田之閔。
卻見來人一襲月白色繡錦長衫,身材修長挺拔,腰間束黑帶、懸長劍;如雪賽玉般白凈的瓜子型面龐上,劍眉高挑,眸若寒星,薄唇如涂了朱砂般鮮紅明亮;黑發(fā)一絲不茍的束起,發(fā)束上扎一根金色發(fā)簪……
看年齡不過是剛過弱冠年紀,但神色冰冷傲慢,目中無人般邁步便往門內走來。
來人正是剛剛讓黃云生帶路過來的年輕人——一位京城高官!
只是剛才在街上看到鴻賓樓的時候,這位年輕的高官就吩咐黃云生回去了。作為局里的人,他們總是要考慮到黃云生的身份,盡量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猜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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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恢復更新了,嗯,明兒開始正式恢復,至少一日兩更。
說說原因吧,本來可以提前回來幾天,但正待要回來時,一位從小玩兒到大的好哥們兒出車禍,走了……唉,留下一女一子尚且年幼……嗯,明兒恢復更新,每日更新時間暫時未定,撓頭,因為沒存稿……
爬走碼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