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謠言實屬胡說八道,害人害己!”周安臉色沉了下來,扭頭沖著圍觀的村民們聲言色厲的說道:“大家既然都在,那今天就得把話說個明白,在話說明白之前,誰也不能走……倘若誰敢走,讓我問出些什么,卻找不到人給我個滿意的解釋,那我就會把誰的家給砸了,把全家人都抓起來下獄——這般污言誹謗,若是逼死了人,少不得也得判個斬刑!”
此話一出,圍觀村民皆是心里一凜,后背發(fā)寒。
不少曾經(jīng)參與并促使了謠言傳播的人,更是嚇得哆哆嗦嗦。周安他這,這是要興師問罪,打破沙鍋問到底,非得揪出個子丑寅卯來了。
冷眼掃視了眾人一番,周安這才回過頭,微笑著對張氏說道:“大娘,您莫要怕惹上什么人,今天有我給您做主,放心大膽的說就行了……”
“是誰,對您說我和彩兒嫂子有私情的?”
“這……”張氏滿臉的為難之色,難以啟齒,這也難怪,換作誰被人當面問這種問題,也不好開口啊。
周安表情一沉,寒聲道:“說!”
張氏嚇的打了個哆嗦,趕緊道:“是,是二狗他娘,還,還有大栓他媳婦兒……”
“哦?!敝馨颤c點頭,拉著羅彩兒的手轉過身去,望著院墻外站著的人群,道:“二位都在吧?告訴我,誰跟你們說的?”
人群中安安靜靜,一個個屏息凝神,惴惴不安。
“說不出來,我就當是你們造的謠生的事了?!敝馨草p輕淡淡的說道,大有立刻就要板上釘釘?shù)臉幼印?p> “不是不是!”二狗娘頓時急道:“我是聽大栓媳婦兒說的?!?p> 大栓媳婦兒急道:“我是聽二麻子說的!”
“可怪不得我,我是從老韓頭他老婆那兒聽來的……”
……
……
無需嚴刑拷打,更不用一個個逼供,一來二去村民們便紛紛你指責我我推托你的,繞了個七葷八素,吵了個亂七八糟。
村子不大,滿打滿算就這么點兒人口,故而很快便找到了最初散播謠言的主謀。
竟然是丁水昌的老婆,羅彩兒的婆婆——張氏!
而張氏當初不過是私下里跟某個街坊嚼舌根訴苦悶時,說了句“那克死俺兒的破落媳婦兒,八成和周安對上眼了,倆人去鎮(zhèn)上回來時當著那么多人面就敢眉來眼去的,村里看見的人可不少,在俺們家都敢眉目傳情,小浪蹄子壞我家名聲……”
本來就這么一句好似泄憤的話,就好像那天晚上張氏跟自家男人嚼嚼時那般。只不過這謠言本就是過一層升一層,層層疊加,層層想象,民眾的想像力是極其強大的,推動著故事劇情愈演愈烈,也就到了現(xiàn)在。
若非是今日周安極其蠻橫囂張霸道的止住了這般勢頭,十有八九會發(fā)展到謠言的至高境界——板上釘釘,證據(jù)確鑿!
而且目前已經(jīng)有傳言說羅彩兒的男人,那個早死的丁奎在那方面不行,這才信了邪教,期望著還陽力挺,給家里傳宗接代……不然的話,他好端端守著個羨煞旁人的俊俏媳婦兒,不好好過日子干啥昏了頭去跟著邪教的反賊們做那殺頭的可惡營生?
本來事情問到這里,已經(jīng)算是撥開云霧見青天,還了羅彩兒和周安的清白。但周安卻還是心頭惱怒且百思不解,因為從剛才那些亂七八糟的招供中,他聽得出來,好像每一次的謠言升級,都多多少少能跟羅彩兒的婆婆張氏牽扯上一些關系。
按理說作為婆婆的張氏,顧忌到家門名聲也該早早制止,可怎么聽著反而是她故意要使這謠言散布開,并且往更壞的方面發(fā)展?
想到這些,毫無顧忌的周安便將心中疑問帶著些質(zhì)問的嚴厲語氣向張氏道出,并且在最后極為嚴肅的訓斥道:“難不成你是怨自家媳婦兒命格克夫,使得你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才想著報復,逼死羅彩兒不成?”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張氏連連惶恐搖頭。
“這逼死了人,得償命??!”周安怒道,他心里已經(jīng)認定自己的猜測,除此之外實在是想不到還有別的理由來解釋張氏的行為。
張氏嚇得一屁股坐倒在泥濘的院落里,哭嚎著說道:“我真不是想要逼死彩兒,我是好心好意啊……”
這般哀嚎聲一出,圍觀民眾紛紛驚愕,連周安也都有些發(fā)懵——扯淡不是?你好心好意……逼死兒媳婦?有他媽這么好心好意的不?人家就算是守活寡再難熬獨守空床的寂寥,也不至于去尋個死解脫啊,再過上幾個月守節(jié)一年就能改嫁,你這婆婆好的是哪門子心,又是好的哪門子意?
周安氣的冷笑出聲,道:“慢慢說來,我倒要聽聽你這惡毒的婆娘是作何想法……”
被周安換作是惡毒的婆娘,張氏越發(fā)恐懼,連哭都不敢哭了,趕緊的解釋道:“這,這彩兒前些時日去鎮(zhèn)上賣糧,多有注視打量周秀才,讓村里人也都看到了,我聽說之后心里本也覺得無甚……可周秀才您那次被官差帶走,彩兒一天的時間里都是神情恍惚,滿面擔憂模樣,又時時往人堆里扎,探聽周秀才的消息……所以,所以我尋思著彩兒是看中了您?!?p> 話里面全然沒有說其實周安反倒是盯著俏寡婦更多一些……
周安聽得俊臉通紅,羅彩兒更是羞煞了模樣,撲簌簌落著淚輕聲抽泣,緊攥著衣角跟布料較勁,一對兒滿是泥濘的鞋子緊緊并在一起。
張氏接著說道:“我尋思著彩兒人長的好,命不好,和周秀才也算得上郎才女貌,可她畢竟是守了寡的女人,自然配不上周秀才……可,可周秀才家境也不甚好,若是,若是村里有些個流言傳出,到時候兩家為了免去尷尬,能將就著,將就著撮合了你們,也算一樁好事……”
“真是這樣嗎?”周安厲聲斥道,心里那個怒火??!
這種話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實在是,實在是讓周安尷尬,況且這番話說出來,你讓自家兒媳的臉面往哪里放?
“啊,還有還有……”張氏趕緊哆哆嗦嗦的說道:“不敢隱瞞周秀才,是我心里盤算著周秀才有些本事,倘若這彩兒能嫁給您做媳婦兒,哪怕是做了妾,我們家老兩口將來也能沾上些光……這幾天聽說周秀才一家要搬到縣城里了,我,我情急之下就,就每日里斥罵彩兒,逼著她去找您……我該死,該死,求周秀才饒命??!”
濛濛細雨下,院里院外一片靜悄悄!
下一刻,院外人群中嗡的一聲炸開,大家七嘴八舌的開始議論著斥責起了張氏:
“老不要臉?。 ?p>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想著高攀啊,為了占便宜連老臉都不要了??!”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家世,人家周秀才是什么身份……”
……
丁水昌更是氣得上前一腳踹翻了老婆,劈頭蓋臉的大耳刮子呼扇起來,打的張氏鬼哭狼嚎在泥地上打滾兒。
這一打不要緊,引得外面看熱鬧的老爺們兒婆娘們紛紛開始埋怨責怪自家那口子,做甚么吃飽了撐的跟著人瞎造謠,周秀才是何等身份?怎會和羅彩兒這克夫的寡婦有那等丑人的私情……一來二去,爭吵聲越發(fā)激烈,頓時有幾家男人和婆娘撕破了臉皮當眾實施家庭暴力及暴力反抗……
好熱鬧!
更是不少人紛紛向周安道歉表示誠摯的歉意,又有人面帶尷尬之色強笑著上前恭維周安。周安冷笑著看了會兒外面熱鬧的打斗場面,待眾人圍上前來致歉恭維時,便恢復了以往那般謙和的模樣,極為大度的揮揮手表示沒什么,事情說明白了便好,以后切莫要捕風捉影胡亂編排別人了。
院落里并不多的人皆紛紛點頭稱是,稱贊著周秀才如何如何寬宏大量……
忽而覺得手頭一松,卻是羅彩兒終于醒過神兒來,羞答答的把小手抽走了。周安微笑著低聲道:“嫂子,可安心否?”
“嗯。”羅彩兒紅著臉低著頭輕點兩下,一雙蔥白小手攥著衣擺緊張的不行。
“那便好,莫要再想不開了……”
說罷,周安轉身往外走去,待走至門口后,才微笑著招呼臉上略帶歉意的母親,回家吧,明天……咱們就該搬到縣城居住了。
原本對周家村的一絲情感上的不舍依戀,隨著這檔子事兒的出現(xiàn),煙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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