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要案必然是要從速從快從嚴(yán),拖延不得。
錢菊明大人雷厲風(fēng)行,即刻讓刑房擬定罪責(zé);吏房寫就革除周長正功名之文書;師爺書寫此案明細。待捕頭王漢回來確認(rèn)了巫師柳桂庭是死是活后,就會把三件公文全部蓋上縣印、私印,即刻差人將公文發(fā)往金陽府報知知府大人。
涉及大案要案,需層層上報,由省府高官審核后批復(fù)、準(zhǔn)允刑罰發(fā)回,縣府才能判決并執(zhí)行——尤其是,巫師豢鬼害人的案子,必然是要有人掉腦袋的。
外面行刑完畢,衙役把被打的半死的周長新也拖回大堂中扔在地上。
看著趴在地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淋的三人,周安真是不忍目睹,頗為憐憫滿是同情的把頭扭向一邊,不住搖頭嘆息,這又是何苦啊……
等錢大人在后廳忙完了那些事務(wù)回來,昏死過去的周長正、周和二人已經(jīng)醒來,只是和周長新一樣,都是奄奄一息——衙役們今天也舍得下手,好嘛,膽敢豢鬼害人,間接的很有可能會把我們也給連累了,不狠狠的打真是難消心頭之恨??!
錢大人恨恨的瞪視了三人幾眼后,才猛的一拍驚堂木,啪!
下面三位本來奄奄一息的可憐蟲頓時驚醒,若非是屁股上實在太慘太痛,真有可能被嚇得彈身而起。
“把他們?nèi)舷氯?,押入大牢,等候發(fā)落!”錢大人冷冷的說道。
捕頭王漢喏了一聲,和幾名手下將三名不住呻吟、低聲哀求的既定罪犯給押向牢房。
案子審到現(xiàn)在,基本上等于是有了結(jié)果。
錢大人這才省覺饑腸轆轆??戳丝赐饷嫣焐展獍l(fā)紅,已是卯時。再看看堂下站著的周安,表情溫和平靜,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又像是在思忖著什么。錢大人不由得心頭上火,越看周安越是不順眼,恨不得吩咐下去將他也拖到外面暴打一頓板子……
只是卻沒有理由對周安做些什么,身為皋沂縣的父母官,錢菊明可以對平民百姓不講道理,但是對周安這個徒有虛名的秀才卻是不能隨便折騰——虛名,在大漢律下,它也是名啊。
錢菊明陰著臉有意無意的給師爺田之閔使了個顏色,便拂袖而去。
已然有些疲累的師爺田之閔察覺到知縣老爺?shù)难凵?,不由得嘆口氣。走至周安身旁,先是揮著手對剩下的衙役捕快們說道:“退堂退堂,歇著去吧?!贝槐娧靡蹅兺现坦鬓抢绨蜃叱鋈ブ?,田之閔才對依舊平平靜靜臉上寫滿“我有心事”的周安說道:“周秀才,早些回去吧,以免家中人擔(dān)憂?!?p> “哦,可以走了?”周安詫異道。
也難怪,畢竟周安不懂得這些規(guī)矩,心道這案子終究還未徹底了結(jié),知縣大老爺不發(fā)話,他又怎么知道該走不該走?
“已經(jīng)退堂了。”田之閔不禁露出笑容,道:“站了這幾個時辰過去,周秀才習(xí)武之人倒是看不出疲累,在下卻腹中饑餓、疲累不堪,若家中無甚急事,不妨隨我一同前去吃些飯菜?”
“這……”周安面露為難之色,出來時沒帶錢啊。
在他看來,這縣衙里的師爺說出一同去吃飯,言下之意自然是要讓周安請客破財消災(zāi)了。這完全可以理解,此案涉及到巫師豢鬼的大罪,再有周安曾經(jīng)知情不報,亦有包庇之嫌,所以要真的較真的話,你周安也是有罪責(zé)的。
田之閔心思縝密,又善于察言觀色,一看周安這般為難的模樣,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著拍拍周安的肩膀,道:“走吧,今日田某做東?!闭f著話田之閔便舉步往外走去。
“這如何使得?”周安越發(fā)疑惑,卻也只能跟上兩步。
田之閔面帶笑容,邊走邊道:“田某托大,便喚一聲賢弟,周秀才不會記怪吧?”
周安忙道:“前輩抬舉,不勝榮幸?!?p> “哎,莫要再客氣了……”田之閔爽快一笑。
“只是家中還有母親擔(dān)憂,實在是耽擱不得,還望田兄見諒?!?p> “賢弟孝心可佳,莫要著急,我這便差人前去告知……”田之閔說罷,便喚了一位當(dāng)值的差役,速騎乘縣府內(nèi)的快馬,到周家村告知周秀才的母親,周秀才平安無事,晚些回去。
周安一頭霧水,心想這田之閔是何居心?他又不欠我錢。
二人走出衙門后,田之閔掃視了還未散去的圍觀群眾幾眼,人群便一哄而散,三三兩兩的站到遠處街旁樹下議論紛紛的看著這二人。
田師爺神色間頗為滿意自己的威勢,微笑著和周安閑聊著往東行去。
“今日賢弟在堂上氣度不凡,聰慧機敏,更是年紀(jì)輕輕便踏入武道境界,當(dāng)真是文武雙全,佩服佩服…..”
“不敢不敢,全仗兄長和知縣大人剛正廉明,慧眼如炬,執(zhí)法不阿……”
……
……
這一天過的,真是跌宕起伏,精彩紛呈,讓周安覺得奇妙無比,解氣無比,偶有郁悶。
紅塵世俗好,果然好。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在人間過了兩輩子不足五十年也沒有去體驗人世繁華,后來在天庭地府又寂寥無比的苦等數(shù)十年……真真是浪費了大好光陰時間。
尤其令周安覺得莫名其妙的,便是這一頓算不得上好,卻是周安重生后吃的最好的飯菜。
席間難免杯盞相碰,從略有生澀之感,到相互間相談甚歡。
然后,田之閔顯得和周安很是投緣,便頗為關(guān)切的提醒周安,此次巫師豢鬼的案子,不論最終結(jié)果如何,你切記若是將來萬一有人問之,不要提及自己短時間內(nèi)突破邁入武道境界,以及起死回生后自己發(fā)現(xiàn)了有惡鬼迫害的事,更不能提及家父周世青之死乃惡鬼所害;當(dāng)然了,如若沒人問及更好,但也絕對不可以對外再宣揚此事,只是讓人知曉你是無辜的、無力的、無奈的受害者便可以了。
至于此案是如何被揭開偵破的,自然是皋沂縣父母官知縣錢菊明大人英明睿智,體察百姓,鞠躬盡瘁……皋沂縣府衙捕頭、捕快巡察得力……
反正沒你周安什么事兒,你先是受害者,后是受益者。
如此如此……
對于這些提醒,周安倒是無所謂,當(dāng)即就爽快的答應(yīng)下來,只是心中頗有疑惑,為什么要這般小翼?
田之閔解釋道:“這也是為兄弟你著想啊,案情簡單明了,一概由官府承擔(dān)下來,上面不會過于追究了;可如果案情復(fù)雜牽扯到你起死回生、又短時間內(nèi)踏入武道境界……不免被有心人追查下去,到時候你因為畏懼包庇族人和巫師,知情不報的罪責(zé)難逃……”
周安聽聞,不禁悚然,當(dāng)即連連道謝,并誠懇的表示改日必當(dāng)重謝田之閔。
這也就是客氣話,田之閔笑著婉言謝絕——重謝?你周安拿什么重謝?充其量不過是耗費本就可憐的資財來請我吃頓飯,在這皋沂縣里,我田之閔哪家酒樓青樓沒有去過?無甚稀罕。
直到天色甚晚,一輪明月當(dāng)空時,周安才略有些醉意的同田之閔告辭,徒步往鄉(xiāng)下家中走去。
他對于田之閔的印象極佳。此人心細如發(fā),通曉事理又不會擺譜端架子,更沒有對周安的身份作出任何鄙夷不屑的態(tài)度,看起來真是將他當(dāng)成了朋友。若不是田之閔提醒自己,萬一金陽府甚或是省府來人調(diào)查此案的時候,難免自己會不通事故從而出現(xiàn)差錯被罪及己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