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閣內(nèi),張秋然正與龐清之低聲商量著。因為想著要李欣配合,因此他們也沒怎么遮掩,直到李欣進屋時,他二人這才停下交談,對李欣行禮。
“二位大人商量的如何了?”李欣問道:“馮校尉也就這一時半刻的就要來了。張大人是否想好了措詞,好教本宮去解釋給馮校尉聽?”
張秋然與龐清之對視了一番,然后才開口對李欣道:“姝桐這個案子雖然發(fā)生在王府,但其實是她與馮家丫頭私下爭斗所結(jié)的仇怨。下官仔細思量了一番,覺得此事跟王府關(guān)系不大。”
李欣滿意地點了點頭:“本宮就知道張大人是最明事理的?!?p> 張秋然表情沉痛,說話卻是又快又流暢:“姝桐是下官的女兒,此案下官理當避嫌。而清之在鐘落素有青天的美名,又是最擅長刑訴辦案。所以,下官提議將此案交由鐘落縣衙先行審理。”
李欣挑了挑眉,微露猶疑:“那若是馮校尉問本宮要人……”
龐清之忙接口道:“公主便盡管開口,讓他去縣衙找下官交涉便是。稍后下官便派幾個衙役將嫌犯與尸體一并拉走。殿下放心,絕不會再牽連王府一絲半點?!?p> 李欣終于展顏,笑意隱現(xiàn):“龐縣令辦事,本宮一向放心?!彼龘P了聲音對門外吩咐道:“塔蘇爾?!?p> 一身侍衛(wèi)服飾的塔蘇爾走進閣內(nèi)聽命。
見他進來,李欣便囑咐道:“先送張大人回府。再派幾個能干的將嫌犯和尸體都看好了,待龐縣令回縣衙帶了衙役來,你再親自將人交到他手上?!?p> 塔蘇爾應(yīng)下。
張秋然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忍不住道:“可否……讓下官見一見姝桐……”
李欣臉上泛起一個譏諷的笑容:“張大人……真的想見?”
張秋然聞言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算了。還是別見了?!?p> 李欣見他神色悲傷,眼見還是心疼女兒的。
可那又怎么樣呢?利益面前,親生女兒的性命也不過如此。
“塔蘇爾,你這就送兩位大人出去吧?!崩钚捞嵝训溃骸耙膊恢T校尉何時上門,兩位大人……時間不等人啊!”
張秋然忙領(lǐng)著龐清之拜退。
李欣見他們一個個都退了下去。這才將放在茶幾花盆內(nèi)的鐲子取了出來。身邊子珍忙遞了一方素白的錦帕,李欣接過后細細將鐲子擦拭了幾遍,然后才又戴到了手腕上,與剛剛在萬梅館里用的鐲子合二為一。
她原本的計劃十分簡單,就是扣了張馮兩家女兒,再引張秋然與馮謙進府,讓衛(wèi)字軍將他們控制后,再誘使龐清之和柴壁杰暫時頂替他二人的位置。
只要打退了流疆人便放他們出去。勝了,他們也是功臣,就算有怨,也不會明著報復她。敗了,那便一起殉國算了!
說到底,她還是狠不下心去殺人。
但是馮意桐的死讓她不得的改變了計劃。同時,陳蘭的決絕也讓她清醒了許多。
這樣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不夠強大,那就消滅一切可能成長為災(zāi)禍的萌芽!心不狠手不辣,又如何去守護同樣溫和的家人。
塔蘇爾很快便回來了。
“兩人都走了?”李欣問道:“柴壁杰也跟出去了?”
“是的?!彼K爾答道:“他們二人剛一出府,世子就跟了出去。”
“現(xiàn)在就只等馮謙了?!崩钚勒哉Z。
“殿下,你今日還未曾用膳呢?!弊诱漭p聲提醒著:“子嵐姐姐已經(jīng)跑了好幾趟了?!?p> 事實上李欣一點都感覺不到饑餓。不過依然點了點頭:“那就讓子嵐把飯擺到這里吧?!?p> 子珍高興的走了出去,塔蘇爾也是微微露了點笑容。
“你們師徒二人真是越來越像了?!崩钚莱靶χK爾:“扶風也是,一天到晚沒個笑臉?!?p> 塔蘇爾微微尷尬。
李欣的飯菜剛擺上,那邊就稟報馮謙來了。
“正愁沒有理由拖延呢?!崩钚佬α讼拢銓χ率讉髟挼男P道:“將馮校尉接到東園好生伺候著,就說本宮正在用膳,讓他稍候?!?p> “又要你跑一趟了?!崩钚擂D(zhuǎn)而又對塔蘇爾道:“龐清之那個胖子向來動作緩慢,等他過來,只怕馮謙早已將王府都給拆了?,F(xiàn)在你就從后門將張馮二女及她們的兩個丫鬟送到鐘落縣衙。對了,先灌點藥,讓她們安靜一會兒?!?p> 說到這里,李欣不由停了下。整理一番情緒,又繼續(xù)道:“至于陳蘭,暫且還是押著吧。等事情過了再說?!?p> 塔蘇爾領(lǐng)命便迅速的行動開了。
李欣這餐飯吃的仔細,直到馮謙忍不住沖到光華閣時,她才停了口。
她慢條斯理對著來人說道:“這大中午的,馮校尉怎么有空來王府做客?”
馮謙隱忍怒氣,先是給李欣行了一禮,然后才沉聲問道:“殿下,下官前來是接小女回府的。聽說她在王府惹了亂子,被殿下您給扣下了?”
李欣聞言不悅道:“馮校尉這是從哪聽來的胡話?令千金與張家姐姐在王府爭執(zhí)不假,但是卻不是本宮扣下了她。馮校尉跑到王府要人卻是錯了。真正扣下令千金的乃是鐘落縣衙,與本宮何干?!”
馮謙一聽,立刻反問:“怎么還鬧到縣衙去了?!不就砸了一下么?至于要鬧到縣衙大堂嗎!”
李欣輕哼一聲:“這個本宮可不清楚,馮校尉還是去問鐘落的縣令吧。哦,聽說鐘落縣令龐清之是從張府出去的呢!”
馮謙又氣又急,中午一回府就聽夫人跟自己哭訴,說女兒被王府扣下了。他聽了原委之后就怕張家借此事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來,緊趕慢趕地來了王府,沒想到還是讓張家人先行了一步。
馮謙也不好說李欣故意讓他等了這么久,浪費時間。只是氣悶的匆匆與李欣告辭,急急出了王府。
“去縣衙!”他一躍便上了馬車,對著自己的車夫命令道:“快!”
車夫知道自家老爺今日十分火大,也不敢耽擱,連忙狠抽了幾鞭子,駕著馬車急行往縣衙駛?cè)ァ?p> 塔蘇爾將四個女人送到縣衙時,龐清之果然還未出衙門。聽說王府親自送了人來,便暗道不好。
一問之下,果然如他所料,那馮謙已經(jīng)追到王府去了。他慌亂之下急忙將人收下來,沒空立刻處理尸體跟昏迷的人,便讓衙役取了白布往四人身上一搭,偽造好四具尸首,又急急讓人去請張秋然過來。
龐清之本就是越忙越亂之人,這番要與馮謙對陣,他十分緊張。況且還要在馮謙來之前就要偽造好幾人的供狀,這個胖子在一番紛亂的折騰之后,竟忘記要將其余三個女子毒殺的事了。
一直暗中監(jiān)視的柴壁杰不由松了一口氣。他原本還想如李欣說的那樣,將龐清之準備的毒藥給換了的。
張秋然回去對自己的夫人柴素琴謊報了女兒被殺死的事后,便又收到龐清之的通知,知道馮謙快到縣衙了。
于是他大怒一聲:“豈有此理!馮謙這個殺人魔,不僅教唆女兒殺人,現(xiàn)在居然還敢到縣衙鬧事!哼,她女兒是殺人兇手,再鬧也不能讓她逃脫律法的責罰!”
柴素琴一聽,果然氣的站起身道:“對!不能放過那兇手!”她哀求著丈夫:“咱們也一道去縣衙吧!若是放走了兇手,姝桐一定死不瞑目!”
張秋然自然同意。
于是張府便拉了一馬車哭哭啼啼的女人去了縣衙。
張府離得近,馮謙走的早。兩人幾乎是前后腳進了縣衙大堂。
因此柴素琴一進門,就聽馮謙立在堂上怒斥龐清之:“你說什么!我女兒殺了人?!不可能,我們有丫鬟可以作證,意桐只是砸了她胳膊一下,怎么就將人給砸死了?!”
“你這個殺人魔!”柴素琴看到殺手的父親就在眼前,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沖著馮謙大聲哭訴:“就是你女兒殺了我女兒!我可憐的姝桐……一定要嚴懲兇手……”
“這不可能!”馮謙氣的想砍人,目光轉(zhuǎn)到龐清之身上,兇神惡煞地說道:“你把意桐叫來,我親自問!”
龐清之差點被嚇癱,一下子便忘了張秋然對他囑咐說馮意桐是死在丫鬟手上的事,而是顫抖地說道:“她……她畏罪自殺了……”
馮謙的神情就似被冰霜給凍住一般,難以置信問道:“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龐清之坐在高堂之上,卻還想往后再退幾步。他見對方目光狠辣,便強壯鎮(zhèn)定坐著不動,然后頂著頭皮說道:“令千金……剛才畏罪自殺了……”
“嘭”的一聲,馮謙抽出身上的大刀,砍裂了龐清之面前的長案。
“??!”龐清之跳起來站到一邊。
張秋然大叫:“馮謙!你竟敢咆哮公堂!”
馮謙雙眼赤紅,轉(zhuǎn)頭看他:“一定是你!是你指使這個死胖子私用刑罰害死了我女兒,對不對!”
柴素琴見狀立刻擋在了自己丈夫面前:“你眼睛瞎了么!我們是在你后面到的!”
馮謙暴怒,轉(zhuǎn)頭又問龐清之:“我女兒尸體在何處!快交出來!”
龐清之哆嗦著吩咐了一下,立刻有幾個身高體壯的衙役走了下去,不多時,便從后堂抬了四個擔架出來。
“姝桐!”柴素琴見狀立馬撲了上去,接連掀了幾條白布,到最后一個才找到張姝桐。見早上還對著自己笑語妍妍地女兒這會子雙目緊閉躺在擔架之上,柴素琴一瞬間只覺得天塌地陷。
而馮謙也慢慢走到自己女兒身邊,蹲下來摸了摸她冰涼的面頰。馮意桐的尸體只是簡單的處理了下,雖然臉頰光潔,但是頭頂發(fā)髻之上依然留有血跡。
“死胖子!”馮謙的手從女兒頭頂摸過,殘留的凝固血液粘在手上分外顯眼。他站起身,對著站在一旁的龐清之道:“你道我女兒是畏罪自殺,為什么她的傷口卻在頭頂?!你倒是示范一下,這要怎么撞才能將自己撞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