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街之所以是上京最繁華的一條街,區(qū)別于嘈雜鬧市,按秦悅的話來說,就是有品位。
品位啊品位,我接收著秦悅提到這兩個字時候向我投來的微微一瞥,知道他想起了初見面時在我脅迫之下穿過洶涌人潮的遭遇。
但是品位是什么?
品位就是逛街的人密度比鬧市小了一點,人們說話的聲音比人擠人的地方輕了一點,穿的衣服比那邊的市民華麗了點,店鋪的門面比小攤子裝修得好看了點,賣的東西比那里要價高了一點。
這種品位說實話我嗤之以鼻啊,這種品位是用來騙外來人口的,是用來宰大戶的。
真正的品位那叫貼近生活,要洋洋灑灑的熱鬧才對。
我接受著秦悅無聲的鄙視的同時,一邊也默默地鄙視他,但出于對身邊的國際友人番邦的存在的尊重,我容忍了秦悅對于品位的定義。
既來之,則安之。
雖然這個品位不是我所欣賞的類型,但是每天能和這些高品位的勞動者們見見面,陶冶一下情操,也是不妨我什么大礙的。
我單手倚著柱子,靠在一家糕點鋪東南側,聽掌柜的夸耀他們鋪子里的糕餅有多么地受京城達官貴人們的喜愛。
這是整條秋水街我看得最順眼的一家奢侈品專賣店。
鎮(zhèn)店之寶“芙蓉糕”,十兩銀子可以買到手指那么粗的一塊,放在普通老百姓身上那就是搶錢啊。
但因為是皇上御口稱贊過的,有錢的人們還是爭相購買。
鋪子里產(chǎn)量供應不過來,還實行了限量銷售。
想當初我每天在睿王府閣樓里的時候,點心五塊芙蓉糕,就聽到沉香在那里嘮叨。
“秋水街上芙蓉王的糕點可真是金貴,這月去定芙蓉糕,排了大半個月的號,不過只送來了十盒,還算是給足了我們府里的面子,王妃處留下了一盒,這剩下的就全落郡主你肚子里了。”
我說:“那不是因為爹娘不愛吃糕糕點點的東西嘛……”
我愛吃也不過應了“芙蓉”這兩個字。
沉香就嚴肅認真地說:“王爺王妃這是疼郡主,平常人家里,先不說吃不上,論禮數(shù)怎能將剩下九盒都送來?!?p> 她可真夠有膽子,為了教育我珍惜糧食,居然連爹娘對我的過度溺愛都敢拎出來講。
還好我向來一只耳進一只耳出,不然這么沉重的芙蓉糕,我可怎么吃得下。
但她總也算熏陶成功,按說本郡主這點憂國憂民,節(jié)儉的心思,就是沉香傳染給我的。
如今我沒有特權了,看得見吃不著,只好一邊聽掌柜的說話,一邊睹物思人啊。
我正懷念著我在家時候的日子。
糕點鋪的門口經(jīng)過了一頂富貴暖轎,風兒輕輕那么一吹,掀起轎子側窗布簾的一角。
驚鴻一瞥呀!
我渾身不由得激動得顫抖,頓時連糕點也顧不上垂涎了。
我撒開步子從糕點鋪里奔了出來,一邊口中喃喃:“美女啊美女!”
轎子里坐著的,是一個絕對的大美女!
我呆呆地呆立在糕點鋪的門口——風徐徐地吹著,又卷起了轎簾……
番邦正好站在我的身邊,我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袖——
番邦掙扎:“干嗎——你——干——嗎——”
我一把拉住他,說:“看——”
看美女啊,番邦……
番邦總算還有點腦子,順從了我的心聲,轉(zhuǎn)過眼珠向前,擺正腦袋一起看——
美女被這邊的喧鬧聲所吸引,在轎中微微把頭一側,看到我們四目炯炯正盯著她,嫣然一笑。
天哪,哇——
我懷疑我的口水也要流出來了,看一眼番邦,也好不到哪里去。
美女的微笑,果然是,一笑傾郡主,二笑傾番邦。
啊,差一點忘記秦悅。
有美女怎么能不和秦悅一起分享。
我真是好心腸,時刻不忘革命戰(zhàn)友,人呢人呢?
秦悅正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背對著美女看什么字畫,我趕緊橫挪幾步,著急地拉扯他的衣袖。
“喂,你快轉(zhuǎn)過來,看美女!”
秦悅瞪了我一眼:“大驚小怪,不成樣子……關我什么事……”
我說:“不行啊……你是花花公子啊,有美女誒,怎么可以錯過!”
我眼睛望天想了想,又說:“說起來你這樣可不行,這么多天了,也沒見你去找什么姑娘花上一花,你可簡直也太不當回事?!?p> 秦悅眼睛睜大。
我說:“……太不敬業(yè)了,對不起你的名聲在外?!?p> 秦悅的牙開始相互碾磨:“話說關于我是那個咳咳啥的說法,你提過好幾次了,到底哪里聽來的傳聞——”
不是傳聞,是事實啊——我三個哥哥告訴我的從來都是事實……可是三哥還沒有追求三嫂子成功,秦悅這第三者插足的事目前仍然要保密,不能讓人知道三哥這樣的好青年某一天成了個花花公子的手下敗將……
我搖了搖頭,堅決不說——秦悅的表情看起來就似要撬開我嘴巴。
呃……死硬不肯承認、還假裝生氣,他裝得可真像啊——花花公子就是有演戲的潛質(zhì),我心底暗暗點頭,沒有揭穿他。
但是——
他這樣睜大著眼,烏黑的眼眸晶亮生暉,睫毛在瞼緣處暈染了一抹茶色,使他眼角上揚的弧度顯得分外自然。
竟是,十分好看呢……
嗯,記下。看來以后要多讓他生氣……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看美女。
我移開視線看馬路對面,那邊美女在轎中輕語了一聲,轎子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