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要下雨,郡主要嫁人。
睿王爺?shù)钕略俨粯芬?,這個挑選郡馬爺?shù)墓こ?,還是要繼續(xù)。
但是然而呀……
我在繡樓上唉聲嘆氣。
沉香一邊竭力保持她磨墨的熱情,一邊嘗試性地出言詢問:“郡主,下一幅打算畫點什么?”
我舉著筆思索:“還是——畫蘑菇吧?!?p> 蘑菇蘑菇,一筆一個圓,一筆一個丁,大小各異,環(huán)肥燕瘦,姿態(tài)萬千。
沉香默然看著我畫完了一幅又一幅的蘑菇圖,磨墨,再磨墨,磨啊磨,磨到?jīng)]有磨。
我問:“畫得怎樣?”
沉香說:“好?!?p> 我問:“筆法怎么樣?”
沉香說:“下筆如有神。”
我把筆往幾案上一扔,說:“不畫了?!?p> 沉香說:“郡主,這張紙染上一點墨跡?!?p> 沉香拾起筆,我接過筆,筆又在紙上動了起來,墨跡變成了一朵大蘑菇。
沉香忍不住夸獎:“畫得真好——蘑菇。”
哼,又怎樣。
本郡主就是只會畫蘑菇。
可是,當所有的卷軸人選都受到一次無情的批判之后。
為了找到一個好的郡馬,本郡主不得不發(fā)掘一些自身的亮點,來吸引更多的優(yōu)秀青年加入接受批判的行列,這樣一個全身閃光的郡馬才能在批判與再批判的過程中脫穎而出。
論起琴棋書畫來,我是樣樣稀松,勉強上得了臺面的,唯一只有幼時的一個“小丹青手”的雅號——唯二的其實倒是也有,比這個光彩多了,但是不方便張榜公示啊,一公示我首先要被我老爹煩死。
可是我愁啊愁,自從六歲半的某一天畫完一朵蘑菇,被睿王爺夸獎完我的丹青以后,我的畫藝就再也沒有長進過。
除了畫蘑菇——
這顯然是遠遠不足夠的。
我沮喪地趴到了幾案上,突然覺得心灰意冷。
為什么要找個人嫁會這么難呢?
似乎別家的姑娘小姐也都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稀里糊涂也就嫁了,嫁得似乎都還不錯。怎么到了我這里,淘汰率就會這么高,以至于還得弄個才藝表演來增加新一輪的點擊率。
想不通啊想不通。
連容王爺家的海若郡主也出閣了。
我問沉香:“海若郡主怎么會嫁給了狀元郎?”
海若郡主容貌不佳,說話略有些口吃,每每皇家聚會,我都看得出她言行舉止里,著實透著有幾分自卑,從不愿意與我們多接觸。今科狀元雖然出身低微,卻是文韜武略之才,風度翩翩少年郎。
沉香訝然:“郡主你沒有聽過?”
我沒有。
“狀元爺本是容王世子西席之子,自幼做世子的伴讀。狀元爺幼時家境困苦,海若郡主曾贈于一枚玉佩。狀元爺一直感念著郡主的善心,情愫暗生。等到狀元及第,就大膽向容王爺求親,結果容王就應允了,并求皇上賜了婚……這可是一樁佳話?!?p> 原來如此,我可真孤陋寡聞。
不過玉佩這個東西啊……
自我七歲時差一點吃下一枚御賜龍鳳呈祥玉佩之后,十分具有父女友愛之情的睿王爺就教導我說,好玉佩要交給最愛的爹爹保管。所以為了表示我矢志不移的孝心,我所有的玉佩都在到達我手的第一時間轉交給了我的父王。
所以送人玉佩這事我可確實沒法子,難怪我沒有一個青梅竹馬可以嫁,搞得這么麻麻煩煩要長大了等別人來求親。
沉香的眉毛抖了抖:“郡主,又不是說非得送玉佩,這只是一個契機?!?p> 這樣。
我想了想:“那我記得我小的時候,送給過白老翰林的玄孫白飛鴻三顆可以裝彈弓的羊脂玉石,送了右相的三子羅世玉一只會咬人手指的千年老烏龜,還把我最喜歡的一只會吃蛐蛐兒的小雞送給了李大將軍的小外孫?!?p> 沉香的眼睛也抖了抖:“那是因為,郡主的禮雖然也送了出去,但是沒有得到受禮對象的那種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p> 哦。
可是,也不對啊。
不都說廣撒網(wǎng)多捕魚,從禮物的珍貴程度看來,我撒的網(wǎng)也不比海若郡主的差,怎么就沒能捕到一條大郡馬魚呢?
呀呀呀,傷心,居然沒被人愛慕呀。
看來我真是不討人喜歡得緊。
沉香皺眉道:“郡主啊,別傻了,每個女子都會有人喜歡的,不過是你自己太遲鈍。就說當年羅少爺吧,他每天到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借故來找你,可你偏偏要將他與襄冉小姐送作堆。羅少爺?shù)攘四銉赡?,才終于放棄,向史府提的親……”
??!有這樣的事!
羅少羅潘安是右相的長子,我朝第一才子,公認的美男子……多么玉樹臨風、風liu倜儻、淌盡所有美色愛好者的口水……這樣的人向來都討我的喜歡。
我居然錯失了一個這樣的機會!
“你,你,你,怎么不早說!”
我用蘭花指指著沉香,氣得話也說不出來。
羅潘安和襄冉的孩子都已經(jīng)滿月了,現(xiàn)在說還有什么屁用!
哭哭哭,我的美男子,我的大才子。
悔啊!怒??!
沉香委屈:“當年對嫁人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人可是郡主您自己呀……再說,也不獨是我知道羅少爺當年喜歡你。那時候我還問大世子,要不要和你點明,可是世子說王爺王妃會舍不得你出嫁。”
匡當一聲,窗外似乎有什么墜落地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