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雨中更寂寞
身子太冷，又怕?lián)鷶R老師家的晚餐，兩人不敢久留，只坐了十來分鐘便告辭了。起身時，周民春也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只在出門時說了一句讓她們注意安全的客氣話。
她倆也挺識趣的，老師家的晚飯早就做好了，是她們的突然造訪才打斷了一家人的用餐。從她倆進門的那一刻起，就聞到了老師家的廚房里飄出的紅燒肉香。
從周民春家出來，雨依舊在下，風卻吹得更大了。手中沒有笨重的袋子，行走起來比剛才輕松了許多，兩只手都可以騰出來拿傘。
可雨傘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雨水夾雜著風的淫威，向人猛撲過來。與風雨搏斗了一番之后，兩人的肚子早就餓了。
剛才在老師家時，與其說喝的是老師家的開水，不如說吞的是老師家的肉香。自從將周民春家的肉香記掛在心里后，她們的肚子空得更厲害了。
曾花有嚴重的胃病，她一餓，胃就會疼。再加上冷風一吹，就更加劇了胃疼的感覺。
“唉，好餓！”曾花一手撐著傘，一手不停地摸著肚子。
“我餓得不是太厲害，就是感覺好冷！”何愛國用手扯了扯衣領，盡管這個動作沒有一點保暖的作用。
冷和餓是一對患難兄弟，總是在人最脆弱的時候同時出現(xiàn)。
“剛才老師家的肉好香啊，里面肯定放了五香粉?！痹ǖ谋亲油`的，說時還不忘用鼻子使勁吸了吸，好像空氣中正飄著誘人的肉香。
“對，好象是燒的五花肉，只有五花肉才會這么香?！焙螑蹏谋亲右膊毁?，而且比曾花更厲害，豬身上什么部位的肉她都聞得出來。
“是土豆燒五花肉，里面還放了新鮮的香菜。”曾花接著說。
兩人一邊談著老師家的五花肉一邊冒著雨往回走。
一千多年前，曹操想出了“望梅止渴”這種騙人的辦法，讓久渴的士兵有了繼續(xù)前行的斗志，而她倆津津有味的“談肉止餓”卻沒有起到半點效果，還越談越餓。
何愛國的電話鈴響了，是父親打來的，全家人正在等她吃飯。在與父親的對話中，隱隱聽到了小侄女的哭聲。何愛國家有個傳統(tǒng)，如果沒有什么特別的事的話，全家是要等在一起吃飯的，就連小孩也不例外，小家伙準是餓得哭了。
何愛國找包里的電話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塊巧克力。這塊巧克力是女兒在期中考試中得了全班第一時老師給她的獎賞，上個星期一送女兒上學時女兒留給了她。她放在包里一直舍不得吃，現(xiàn)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何愛國將這塊不大的巧克力分成兩半，一半遞給了曾花，另一半放進自己的嘴里。
一邊咀嚼著美味的巧克力，一邊聽著何愛國講這塊巧克力的來歷，曾花感慨地說：“我的努努有你的女兒出色就好了，以后她得到了巧克力的話，我第一個分一半給你。”
努努是曾花的女兒，曾花嫌自己的名字太俗，便給女兒取了個怪異而洋氣的名字。
何愛國笑了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實在的，她確實為自己的女兒驕傲，而且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驕傲。但是在別人面前，她是絕對不會將這種驕傲掛在臉上的，這是每個家長在別人夸贊自己兒女時所裝出的矜持。
半塊巧克力的作用真大。吃下肚以后，兩人好像既不餓也不冷了，逐漸將話題從老師家噴香的紅燒肉轉到了個人的家庭問題上。
在這漆黑的晚上，走在風雨中，四周除了呼呼的風和嘩嘩的雨外，沒有任何活物。自從將話題轉向家庭后，秋夜的凄涼也讓兩人的心境發(fā)生了一點變化。
此時，她們不是兩個高校的在讀研究生，只是兩個談家論事的普通家庭婦女。
“你老公肯定把飯做好等你了，吃了熱氣騰騰的飯，再睡個暖暖的覺，多舒服啊！”何愛國看曾花用一只手不停地摸著自己的另一只手臂，故意找話安慰她，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
照今天的樣子，穿得再多也一樣冷。
何愛國說這句話，本來是想讓它起一點安慰作用的，但她發(fā)覺，聽了她的玩笑話，曾花并沒有露出笑意，也沒有接何愛國的話茬，她的情緒反而變得更低落了，只是閉著嘴默默地走路。
何愛國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半晌，曾花才低低地說：“我們結婚都好幾年了，我還沒吃到他煮的十頓飯?！?p> 曾花的聲音里充滿著一股怨氣。
何愛國看她這樣，不知道說什么好。她倆認識這么久，關系較融洽，但真正相處只有一起上下課的時間。兩人除了談學習和學校發(fā)生的事外，很少說及自己的丈夫及家庭。何愛國對曾花的家庭了解得并不多。
曾花并沒有在意何愛國的小尷尬，她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大概有七點了吧，今天可能又要熬夜了?；丶易鲲?，吃好飯還要給孩子洗澡，等哄她睡覺以后，我還有一大堆事要做。等全部忙完又不知道是幾點了?！?p> 她說得極無可奈何。曾花確實比較累，除了完成自己的研究生學業(yè)外，還要完成自己的教學任務。每周有八節(jié)教學課，而且還是兩門不同的專業(yè)課。不要說上課累，光是備這幾門不同的教學課就已經(jīng)夠她忙了。曾花工作這樣忙，何愛國還以為家里有人幫她做家務呢！
“家中沒有老人嗎，他們肯定會幫你減輕負擔的。”何愛國本想問她的愛人是不是不在家，但她怕把話說錯了。
“我爸還在上班，他也沒空，哪有功夫顧及我。即便有心也是無力?！?p> “那婆婆和公公呢，他們也沒有退休吧？”何愛國問完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有點多管閑事。
“我的公婆早就退休了，”曾花并沒有在意這些，她繼續(xù)說：“已經(jīng)退休好幾年了，退的時候我女兒還沒出生?！?p> “那他們家是不是弟兄多，他們忙不過來？”夜晚的路走起來太寂寞，說說話會讓旅程快點結束。
“不是，就他們老夫妻倆住，三個姐姐的孩子都十幾歲了，不用人照顧。他們就我老公一個兒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