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和賽菲爾辯談了多久,約瑟終于從極大的震撼和那一套套新奇的說辭中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難堪處境,還有和小丫頭的惡劣交集,盡管心中大為觸動,但他嘴上依舊毫不服軟:“臭丫頭,你懂什么啊!治國可不是做生意,你真以為大家會弄個契約來耍?”他橫躺在地,斜著眼不屑的說:“商人出身就是上不得臺面!這世界里,還是拳頭大的那個說話響!”
聽著他赤裸裸的武力宣言,賽菲爾微微一笑,不再接口。在她看來,經(jīng)濟、軍事、輿論并為國之利器,約瑟說的并不算錯。何況自己目的差不多達到,再糾纏下去實在無趣。
見小丫頭不搭理,約瑟卻心煩意亂起來,嘴里撩撥不休。這人似乎有點自虐傾向,不招惹別人罵他幾句,他便會皮癢——當(dāng)然,能令他起招惹之心的,都是他能看得起的家伙,比如蘇迪?,F(xiàn)在賽菲爾也能榮登被招惹者之位,當(dāng)真不易。
“啵啵啵!”一陣急促鼓點般的聲音響過,約瑟滿頭滿臉都覆蓋上細箭般的雜草,口中塞滿了不知名的惡臭野花。他被熏得頭一歪、眼一翻,終于閉嘴了。
是精靈的花之箭技?他哪里找來的臭哄哄的花草?賽菲爾好笑的向永恒那方瞄去,可惜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神情,那一定是極端精彩的。
……
“應(yīng)該是——這邊!”清脆的女孩聲音過后,是一連串急匆匆的腳步聲。黑暗中,排成長列的火把隊伍快速推進著,給漆黑沉寂的地下世界帶來久違的光明和溫暖。
“啊,這里又發(fā)現(xiàn)一個!”亮堂堂的火光映照下,由兩大頂級強者帶隊的救援兵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少被泥層裹挾到地下的尋獸者,隊伍越發(fā)壯大了。
雪莉走在最前,明明身處陰冷的地下空間,她的臉上卻掛滿汗珠。維持異術(shù)是極辛苦的事,尤其是她這般長時間持續(xù)使用靈力和驅(qū)使靈寵。漸漸的,她只覺支撐不住。
驀的,一只手掌輕輕印上她的后背,一股暖流從后心處噴涌而入,霎那間靈力充滿她的身軀。雪莉驚訝的險些叫出聲來,轉(zhuǎn)頭一看,卻是位身著黑袍、滿頭銀絲的老者。
“補充夠了嗎?”他臉上毫無表情,冷冷道,“那就快點找人吧?!?p> “謝謝?!毖├虿⒉欢嘌?,徑自控制著在前方低飛的三眼貓頭鷹,沿著賽菲爾留下的氣息蹤跡大步向前。
梵固學(xué)院的校長和矮人武圣都看到了這一幕,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都是大感震驚。這人隨同克斯管家而來,應(yīng)是亞姆伯爵府的高手。但看他露的這一手異術(shù),竟能自如輸控靈力,簡直匪夷所思。兩位縱橫大陸的人物對此都是聞所未聞,驚嘆之余不免心生感慨——原來西大陸也是有不少厲害異術(shù)者的,只是不知什么時候這些異術(shù)強者才能現(xiàn)現(xiàn)身,出來和東大陸的異術(shù)組織相抗衡呢?
一路感嘆著,雪莉的聲音逐漸興奮起來:“沒錯,是賽菲爾的氣味,她離我們很近了?!鞭D(zhuǎn)過一處狹窄的三岔口,流水聲陡然傳入眾人耳內(nèi)。就著火把的亮光,人們看清了溪邊的情景——全身灰撲撲的賽菲爾和銀發(fā)精靈,還有個綁成粽子般臉上插滿花的男子。
“小姐!”
“少主!”
“這,這是……殿下!”
驚喜的人們一擁而上,包圍了各自關(guān)心的人??怂构芗颐χ堊?,精靈忙著幫永恒清理灰塵,馮克和索斯城主忙著給約瑟松綁——幸好這家伙早就暈過去了,不然他要知道被這么多人看到他丟人現(xiàn)眼的丑模樣,估計自殺的心都有了。
“亞姆小姐,這是怎么回事?”馮克脾氣本就不好,看到自家殿下那副模樣,氣得火冒三丈,“為什么把約瑟綁起來?你對他做了什么?”
賽菲爾回眸一笑,正要作答,卻聽旁邊有人搶先說話了。
“是我做的,和賽菲爾無關(guān)?!崩滟纳ひ舫鲎跃`,讓在場人都愣了愣,“這個人類的粗鄙低俗讓我難以忍受,得到小小的教訓(xùn)或許會令他有所長進。”
基于約瑟身上的花草之箭,精靈的這番說辭合情合理。但馮克簡直難以置信——永恒閣下竟然會對殿下出手?因為索斯城主的關(guān)系,格魯國和精靈族一向關(guān)系親密,眼前這位精靈再怎么不通世事,也不會隨便對約瑟下手??!
旁邊幾個精明的老鬼眨著眼,都大感興趣側(cè)臉打量著賽菲爾——當(dāng)下這場面,要說這丫頭啥都沒做那是不可能的。而素來冷漠高傲的精靈卻對她有回護之意,她可真?zhèn)€不簡單!
索斯城主打著哈哈來圓場,馮克沒奈何,只得丟了算帳的念頭,幫約瑟收拾臉上身上的殘花雜草,好歹去了他的狼狽樣。
得了克斯管家的介紹,賽菲爾知道來了兩位頂級強者,趕緊上前行禮問好。她剛剛擦拭過臉龐,甜美的笑容下眉目如畫,加上崇敬的話語,十足乖巧可愛。
“賽菲爾小姐資質(zhì)不錯?!辫蠊绦iL是位相貌平凡、慈眉善目的老頭兒,看上去就像個鄉(xiāng)間的普通老紳士,“以后若有機會,一定要來梵固就學(xué)喔?!?p> “真的?我可以去梵固學(xué)院?”賽菲爾頓時兩眼放光,情不自禁的綻開一個燦爛的笑顏,天使般的小臉有如盛開的鮮花。她歡喜的道著謝,那如藍寶石般的晶亮雙眸因為興奮而熠熠生輝,漾著令人心醉的澄清碧藍,配合上那張純真的清美容顏,便是精明如狐的幾個老鬼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蘇迪和淼瀾都說你好,現(xiàn)在我倒是有點明白了?!卑宋涫ッ掳停桓崩喜徽?jīng)的痞子樣,“你長得這么漂亮可愛,怪不得那兩小子會動心喲!”這為老不尊的武圣容貌清俊,面目是出人意料的年輕,只有眼角的深深皺紋說明了他的真實年紀(jì)。偏生他說出來的話卻是顛三倒四、滿口柴胡,實在同他的名聲和形象不符。
“圣,圣人,你說什么呢?”淼瀾俊臉通紅,“賽菲爾!”
“怎么了?女孩子終歸是要長大的嘛!不如咱們現(xiàn)在就訂下親吧?免得小丫頭以后被別人騙了去,便宜其他人……”
“圣人!我當(dāng)賽菲爾是小妹妹!”淼瀾也算武圣的徒子徒孫,知道他是言笑不禁的性子,但這么荒謬的話他也說得出來,淼瀾簡直要氣暈了。
“你干嗎著急辯解啊?我又沒說一定訂給你……”老家伙斜眼看了看索斯城主,“蘇迪那小子還是單身吧?嗯,要不你們兩個小子打一架,誰贏誰訂親?”
這老家伙長得倒挺儒雅,怎么為人比約瑟還不正經(jīng)?賽菲爾吃驚得張大嘴巴。安基島的人馬個個臉黑得跟鍋底一般,又不敢對武圣出言呵斥??怂构芗也弊由蠗l條青筋暴起,要不是對方是武圣他早就一口唾沫吐過去了。就連索斯城主也神情尷尬,心中頗以為恥。
滿頭銀絲的黑袍人慢慢走了過來,無視武圣的存在般,一聲不吭的拉走了賽菲爾,安基島的人馬也跟著全部走空。武圣沒了調(diào)戲?qū)ο?,只能聳聳肩停止了胡說八道。一回頭,看到梵固校長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那老東西“嘿嘿”一笑:“老伙計,快走吧,咱們?nèi)ジ梢黄贝蟮?!?p> 兩位頂級強者悠悠然便沿著溪流往水多處走去。聽他們的意思是要去找那巨蛇,各國的人都哄然跟了上去。能看到武圣和校長的聯(lián)手,這可是幾輩子都修不到的福氣??!
溪流之畔只剩下安基島的一行人?!澳闶牵俊辟惙茽栆苫蟮拇蛄恐媲澳侨碚衷诤谂劾锏睦先?。隨即,她美目一亮,壓低聲音道:“難道——是破破?嘖嘖,你的喬裝本事真厲害,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
“咳咳!”伯爵府的首席暗衛(wèi)冷冷抬頭,慢吞吞吐出兩個字,“走吧?!?p> “不行,我要去看熱鬧?!辟惙茽栱饬鬓D(zhuǎn),望向眾人離去的方向,“而且,叉子和安下落不明,說不定他們被困在那邊吶?!?p> ……
誠如變形獸所言,沿溪而下走上數(shù)小時,一處寬闊的洞穴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尚未完工的巨大土窩橫亙在洞穴之內(nèi),看上去是五行蛇為自己和變形獸筑起的家巢。一到這里,被賽菲爾貼身藏起的葉子就嚇得劇烈抖動起來,被賽菲爾沒好氣的暗掐了幾把。
轟鳴聲不停的傳出,聽起來那土窩里已經(jīng)開打了。安基島一行人小心翼翼的靠近,眼前的情景讓眾人俱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碩大的氣團之中,體型龐大的巨蛇和成百上千個矮人武圣正在肉搏。氣團中有烈火、有洪流、有颶風(fēng)、有巨巖、有山崩地裂般的冰寒爆破,似乎大自然界最強悍可怕的災(zāi)難全部集中到此,咆哮著,肆虐著,強橫的沖擊著氣團里的所有空間。
而在危險的間隙之中,隨處可見武圣那矮小卻飄逸的身影。時不時的,有一些身影狠狠擊打到大蛇頭部,爆響一聲聲沉悶的鱗片斷裂之音。但為什么氣團里出現(xiàn)了那么多武圣?有人幾乎以為他會傳說中的分身術(shù)了!
“是瞬閃!”護衛(wèi)隊長在被找到后也加入了隊伍,此時不禁激動的向同僚解釋道,“矮人族以輕身術(shù)聞名大陸,最高級的輕身術(shù)就是這瞬閃!我們看到的這數(shù)百個武圣其實都是他使用瞬閃躲開攻擊后的殘影,真人早不知閃到哪里去了!天吶,這樣快的速度怎么會存在世間的?太不可想象了!”
喔,就是蘇迪昔日飛鏢作弊用的那一招,看起來他比武圣還是差遠了。賽菲爾只看了一眼戰(zhàn)斗就把目光投向土窩的四角。很快,她發(fā)現(xiàn)了安和叉子的身影,啊,還有蘇迪,大家都沒事……她心中大石落地,嘴角情不自禁的帶上笑容。
眼光一轉(zhuǎn),她又瞥到角落里躺著負傷的風(fēng)使和旭天。頓時,她的笑容僵在臉上,慢慢化為一絲苦笑。
那五行蛇竟然如此心軟,這般少作殺戮!她腦中突然騰起這樣的念頭。若是五行蛇真下狠心報復(fù)這些傷害了它的可惡人類,只怕大家伙兒早就死個干凈了,哪里還能聚在這里看打架呢?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同情起五行蛇來。它好好的待在地下,一心忙著逼婚,沒招誰沒惹誰,怎么就遇上這么大的麻煩呢?說到底,還是變形獸遭來的災(zāi)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