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隋軍士兵,高建武知道自己落入了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中,那些重騎兵只是將他的死士營擊潰,將他們分割開來,配合著數(shù)倍于他們的步兵將他們?nèi)珰灐?p> “王爺,不能再猶豫了?!笨粗鴰状卧噲D重新聚集死士營突圍都未果的高建武,傅東來大喝道,他知道死士營是這位榮留王苦心經(jīng)營,積蓄了數(shù)年的心血,可是這個時候那還顧得了那么多。
聽到傅東來的喝聲,高建武知道自己必須做出取舍,可是他不甘心,五年如履薄冰,在淵子游的滔天權(quán)勢和囂張氣焰下,好不容易才積攢起的這點兵馬如今一朝而喪,叫他有何顏面回去。
“我不走,就讓本王死在這里吧。”高建武紅著眼睛說道,他已是一個一無所有的賭徒,就算回去又能干什么,給淵子由這個逆臣和他的黨羽笑話嗎?
“王爺,對不住了?!笨吹礁呓ㄎ湎袷钳偰Я艘话阋粝潞湍切┧遘娖疵?,傅東來猛地拔劍,劍柄敲在了高建武的腦后,接著扒下高建武的貂皮大氅,看向邊上的死士營武士道,“你們帶王爺走,我去引開隋兵?!闭f完,調(diào)轉(zhuǎn)馬頭而去。
“隋狗,來啊。”傅東來大呼著,揮舞著雙手斬馬劍,沖向了一片混亂的戰(zhàn)場,他那身異常顯眼的貂皮大氅立刻引得經(jīng)過的地方隋軍士兵都是追了上去。
來時一百人,如今只剩下三十九人,郭孝恪看著最后清點剩下的人數(shù),也不由有些黯然,那些死去的士兵本來不會死,卻因為被他調(diào)進自己隊中,才成了地上冰冷的尸體。
“將軍,我們…”最后時刻,因為陣形破碎,而四散奔逃的士兵們重新聚集以后,看著滿身失血,站在戰(zhàn)場中央的郭孝恪,一個個都是滿臉的羞愧,他們的將軍始終都沒有后退半步,可他們卻當了逃兵。
“那不怪你們,是我下的令?!惫】粗@些純樸的士兵,搖頭道,這些士兵雖然都是青壯,可他們畢竟沒受過太多的訓練,也是第一次上陣殺人見血,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難為他們了。
“把那些胡狗的頭都割了,這一仗,咱們不丟人?!笨粗皖^的士兵們,郭孝恪大聲道,鼓舞起了部下,這一仗他們的確不算丟人,一百新兵整整殺了五十多黑衣武士,剩下的人個個都有人頭功。
聽到郭孝恪的話,那些剩下的士兵們心里才好受了些,一個個都是默不作聲地割起了地上黑衣武士的人頭,學著郭孝恪,木蘭他們把人頭系在了腰間,一場大戰(zhàn)下來,讓這些平時在田里勞作的樸實青壯蛻變成了一個合格的戰(zhàn)士。
“將軍,我沒有給你丟人,是嗎?”郭孝恪身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蘇吉利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第一次這般挺著胸膛說話,發(fā)現(xiàn)原來竟是如此痛快。
“嗯,沒有丟人?!惫】粗冀K跟在自己身邊的蘇吉利,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后看向四周的士兵,“他們每一個人都可以證明?!?p> 那些活下來的士兵們看著虛弱的蘇吉利,沒有一個人敢再瞧不起他,從始至終,只有這個平時看上去膽小如鼠的蘇吉利跟在將軍身邊,沒有離開半步,他們都不如他。
麥鐵杖騎著馬,出現(xiàn)在了已近尾聲的戰(zhàn)場上,他看到了郭孝恪和他身邊的老驢頭,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沉默的士兵腰間系著的頭顱上,沒有說話,只是朝著這些渾身浴血,各個帶傷的士兵遙遙一禮,踩蹬下鞍,牽著馬匹走了過去,他身后的老親兵不解其意,但也都是下了馬跟了上去。
“參見大帥?!笨吹禁滆F杖一行人過來,郭孝恪抱拳道,而附近的士兵們都是自覺地站到了身后,直到郭孝恪說完,方才一起行禮,“參見大帥。”
看著那些士兵的臉孔,麥鐵杖知道,郭孝恪已經(jīng)得到了他們的心,他暗自點了點頭,然后朝郭孝恪問道,“不必多禮,這一次你立下了大功,說吧,你想要什么?”
“末將別無所求,只求大帥能給死去的兄弟多些撫恤?!惫〕谅暤溃砗蟮氖勘际莿尤萜饋?,他們雖來自大營各處,但是死去的人中也有不少或者和他們是同鄉(xiāng),或者是要好的同伴。
“我答應(yīng)你?!丙滆F杖看著郭孝恪,心中對郭孝恪的評價又更高了一些,這個郭二郎,只要不在戰(zhàn)場上死掉,征遼之役后必然名動天下。
“多謝大帥。”郭孝恪眼中露出了幾分感激之意,軍中給戰(zhàn)死士兵的撫恤都有定額,他的要求雖說不上為難,可也要看麥鐵杖肯不肯。
“好好干,本帥還指望著你給本帥大大地掙臉呢?!丙滆F杖大笑了起來,然后打量著身上傷口不少的郭孝恪道,“可有力氣隨本帥一起去孟金叉那里看看。”
“大帥有命,安敢不從?!惫〈饝?yīng)道,接著他轉(zhuǎn)頭朝老驢頭道,“六叔,替我照顧蘇吉利?!闭f完,卻是走向了一匹無主的戰(zhàn)馬,翻身上馬,跟在了麥鐵杖身邊。
和麥鐵杖并肩齊驅(qū),一路上郭孝恪看到了不少落單的黑衣武士被數(shù)十人圍起來,亂刀分尸,眼中已經(jīng)沒有了初時的不習慣,這就是戰(zhàn)爭,換了他們落入敵人手中,下場也絕不會好到哪里去。
“可惜,我沒有女兒,不然我一定把女兒嫁給你?!笨粗砼砸宦范际遣粍勇暽墓。滆F杖不由嘆道,他生了三個兒子,雖然個個自小受他的調(diào)教,平時看著,倒也稱得上勇武,可是和郭孝恪一比,卻沒一個比得上郭孝恪。
聽著麥鐵杖突然冒出來的話,郭孝恪的臉色變了變,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最后只能裝著沒聽見,那臉上的表情卻叫一旁麥鐵杖的親兵看了忍不住偷笑。
“笑個屁,二郎文武兼?zhèn)洌編浺怯袀€女兒,就算用綁的,也不能讓這個女婿給別人搶了。”麥鐵杖看到身邊幾個似笑非笑的老親兵,又看到郭孝恪一臉的尷尬,卻是毫不在意,笑罵道。
“大帥說的是,二郎這樣貌,我瞧著比御營里那些中看不中用的銀樣蠟槍頭強得多了,要是皇上見了,說不準就賜婚個公主,二郎興許能當個駙馬爺?!丙滆F杖右側(cè)的貼身老親兵連忙跟著道。
“公主有什么好,一個個嬌滴滴的,打又打不得,還得整天受閑氣?!丙滆F杖卻是不屑道,然后正色朝郭孝恪道,“二郎,你可成親了沒有?”
“沒有?!笨吹胶鋈婚g一本正經(jīng)詢問自己的麥鐵杖,郭孝恪不由愣了愣,隨后才答道,他現(xiàn)在這具身體的原先主人在陽翟老家是個人見人怕的游俠兒,整天和那些江湖上的人物廝混,哪戶好人家敢把女兒嫁給他。
“那好,等打完高句麗狗,本帥給你說門好親事?!丙滆F杖長聲笑道,郭孝恪以后發(fā)跡了,也算是他的故舊,他倒是不介意提攜一下這個自己看中的年輕人。
“大帥,您該不會是想把唐公家的那個三丫頭說給二郎吧?!丙滆F杖身邊那個貼身的老親兵見麥鐵杖笑得不對勁,忽然想起了那個來過府上的厲害少女。
“你小子是老子肚里的蛔蟲啊,什么都曉得?!币姳毁N身的老親兵說破,麥鐵杖笑罵道,二十四軍里頭,稱得上是他知己好友就辛世雄一個,而滿朝文武,他交好的人不多,世襲唐公的李淵算一個,他家的那個三丫頭李鳳陽從小好武,不學女紅,倒喜歡讀兵書戰(zhàn)策,卻是很討他喜歡,年前在天子御營他聽說李淵有意把女兒許給柴家的那個小子,心里不舒服得很,只可惜他的三個兒子長得實在不爭氣,不然的話他早攪和進去了。
“唐公?!惫〉吐曌哉Z道,這大隋的唐公,可不就是日后的唐高祖,想到這里,郭孝恪不由想起了那位唐太宗,他以前看過史書,知道李世民發(fā)動玄武門之變,逼父弒兄殺弟改史,邊境戰(zhàn)爭除了打贏了突厥和幾個西域國家,東征高句麗,西討吐蕃,這兩場大仗,都沒有獲勝,尤其是吐蕃,文成公主和親,送了大批的工匠和書籍去吐蕃,讓吐蕃成了此后唐朝的心腹之患,這位所謂‘武功赫赫’的天可汗根本比不上那位北擊匈奴,吞西域,滅朝鮮,屠南越的大漢孝武皇帝。
“二郎,你在想什么?”看到郭孝恪有些出神,麥鐵杖不由有些奇怪。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那位唐公是個怎么樣的人。”郭孝恪回過了神,看著詢問的麥鐵杖,隨口道。
“你小子,是在想唐公家的那個三丫頭吧?”麥鐵杖大笑了起來,他身邊的那些老親兵也是哄笑了起來。
“大帥說是就是了?!惫]有多做辯解,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越說越糊涂的,不過他心里倒是想見見李淵和李世民,至于投靠李家,他卻是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