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傭金,按規(guī)矩是月租的一半,你需給我四百文。”
“小弟,傭金就算了……”
“規(guī)矩不能壞?!蹦腥丝聪蚯f書晴,“這是行規(guī)?!?p> “我明白,準(zhǔn)備文書吧。”
做熟了的行當(dāng),男人當(dāng)場就找出筆墨做了份文書,莊書晴接過來看了才知道他叫張書成,婦人叫張秀兒。
月租加傭金需付一千二百文,莊書晴當(dāng)場付了一兩銀子和二百文,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去客棧收拾東西退了房,到午時就一切都收拾妥當(dāng)了。
張書成此時已經(jīng)不在了,張秀兒熱情的幫著拾掇,只是這么一小會功夫就很喜歡這對姐弟了。
懂事的孩子誰都喜歡,更何況她今后都不可能有孩子,對孩子尤其有好感。
午飯是三個人一起吃的,莊書晴打發(fā)弟弟去割了一斤五花肉回來,一頓飯的功夫更拉近了距離。
打發(fā)了莊書寒回屋,莊書晴眼神誠懇的看向張秀兒,“秀兒姐,我們姐弟初來乍到,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只管說,你有些什么規(guī)矩也請明言,一切都敞開了說總好過以后處的不高興,你說是不是?”
“是這個理兒?!弊源蜻@兩孩子搬進(jìn)來后,張秀兒臉上的笑就沒從臉上褪下來過,“我嫁過來一年先夫便過世了,這兩年一直是一個人守著這房子,除了娘家人會來看看我,也就是一個手帕交會過來,她嫁在城南,這里是城北,也就是一個月來個一兩趟的樣子,你們見著她禮讓些就是,另外就是我畢竟是寡居,以后便是你們尋著親人,若是男客記得不要帶進(jìn)來,有時候那人言啊就是一把割肉的刀子,傷起人來不見血不罷手的,其他倒也沒有什么?!?p> “行,我記下了?!鼻f書晴看了眼針線籃里的花繃子心下一動,“秀兒姐,那個我能看看嗎?”
“這個?”張秀兒拿過來遞給她,“有什么不能看的,又不是多金貴的東西?!?p> 在十字繡風(fēng)靡全城的時候莊書晴也繡過幾幅,這個太耗時間,她最缺的又是時間,后來就沒玩了,可那滋味卻還記得。
只是比起真正的刺繡來,那些都打好底子,只需照著畫的十字繡實在不算什么。
細(xì)密平整的針腳,精致的圖案,各色繡線沒有一絲雜色,這是這個世界的女人大多需要學(xué)會的本事,便是原來的莊書晴針線活也是不錯的,只是現(xiàn)在,她卻沒信心去拿針線了。
有記憶是一回事,真正上手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和張秀兒的這手藝一比,不止她,就是莊書敏都遜色不少。
“秀兒姐這個是繡來自己用的還是……”
“天天在家就是繡這些,我哪里用得了這許多,每隔半個月就有鋪子里的娘子上門來收,雖然價錢要比自己去賣的便宜點,可方便,也少了是非,我一個人沒多少開銷,但我娘家這幾年卻不太平。”
大概是少有人陪她說話,張秀兒嘆了口氣娓娓道來,“我上面原本還有個兄長,在外面做工的時候出了岔子,當(dāng)場就死了,當(dāng)時嫂子挺著大肚子,一聽說這消息就動了胎氣,孩子是生下來了,她自己卻沒撐住,也隨我那大哥去了,娘身體本就不好,好長時間都沒起得來床,還是后來要打理我的婚事才從那事里緩過來,爹在外面做活累得狠了,這幾年身體也越發(fā)不好,小弟……小弟是家里唯一一個讀書人,也不得不從學(xué)中退學(xué),去沾手那些個有可能會毀了他前程的行當(dāng),才免了家里開不了鍋的窘?jīng)r,我縱有心,能幫上忙的地方也有限?!?p> 說到這里,張秀兒又笑,“現(xiàn)在家里能多一個進(jìn)項我也高興,有這八百文,我再做些繡活,便是除去我自己要留下的日常開銷,幫襯家里一兩銀子總是沒問題的,弟弟也能多些時間看書。”
人活著便不易,女人更不易,在這個男女絕不平等的世界更是如此,在現(xiàn)代,便是死了老公,只要出去上班總餓不死自己,在這里,卻只能守著這房子一日日熬著,直至死的那日方能解脫。
“秀兒姐你等等?!?p> 莊書晴回了房,在一撂花樣子里選出幾幅來重又來到張秀兒面前,“萬千人中能住到一個屋檐下便是有緣,這個,就當(dāng)是我送秀兒姐姐的禮物了?!?p> 張秀兒打開來,只一眼就忙往回遞,“這個要花不少錢買吧,我一個大人哪能收你一個小姑娘的東西,快收回去?!?p> “這是我畫的,便是筆墨都是蹭了別人的,無本買賣,秀兒姐姐不用推辭,要多少我能畫出多少來?!鼻f書晴笑容爽利,很是感染人。
張秀兒訝然,旋即又像是松了口氣,“這是你畫的?之前我還擔(dān)心你們兩個孩子要坐吃山空,看樣子我是白操心了,這個能賣不少錢,你可別胡亂往外賣?!?p> 頓了頓,張秀兒又道:“我那手帕交是個很有些名聲的繡娘,要不你先別急著賣,我讓人給她遞個信,讓她過來一趟,其他人我不好說,是她的話看在我的面上總不能欺你小,壓你的價?!?p> 莊書晴大喜,“自然是再好不過,我就擔(dān)心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負(fù)了去,謝謝秀兒姐?!?p> “我才該謝你,好久沒這么高興過了,平時一個月的話怕是還沒有今天一天多,你要真想謝我就別急著搬出去,多在這里陪陪我,這一輩子啊,真是太長了。”
“其他事不好說,這事我卻是能應(yīng)承的,只要秀兒姐不嫌我們姐弟煩。”
“當(dāng)真?”
“當(dāng)真?!?p> 張秀兒大喜,眼眶都微微泛了紅,她是真的一個人住怕了,那種寂寞,噬入骨髓。
張秀兒是個好房東,性子溫柔,不斤斤計較,也因為寂寞久了,生怕這姐弟兩呆得不高興會離開,更是用心對他們好,吃的喝的用的,莊書晴想到的她想到了,莊書晴沒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并且準(zhǔn)備齊全送到兩人手邊。
便是對人輕易不放下心防的莊書寒對她都軟化了態(tài)度。
莊書晴看他如此,也就當(dāng)作忘了她應(yīng)該另外去起個火,而不是總?cè)齻€人一起吃,又過了幾天,干脆給雙份伙食費給張秀兒。
張秀兒這回半句沒有推辭,爽快的收下來,仿佛生怕莊書晴改變主意一般,只要一張桌子上能有三個人吃飯,就是要她貼錢她都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