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縣縣衙內(nèi),縣令高座在大堂之上,方寸的驚堂木拍的賊響。
望著下邊站著的兩方人,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個陰笑,小子落到我手里了吧,看我怎么折騰你。
“堂下何人,為何擊鼓而鳴?”
沒等竇炳開口,二大爺那邊的幾個青年就開始七嘴八舌的訴苦。
騷亂了半天,二大爺也忍不住的一跺拐杖,喝道:“閉嘴?!?p> 青年立即閉上了自己的嘴,死死的盯著竇炳。
“縣令大人,小人是竇家長輩,今日回竇府被這混賬小子打了出來,求大人為我做主啊?!?p> 聽著老人哭哭啼啼的訴求,門外不少看熱鬧的百姓都開始憎恨竇炳。
縣令坐在上面老神在在,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用道德來逼迫竇炳,同時也能引起百姓的怨恨,到時候就算是京城也無可奈何。
“竇炳,你可知罪?”
面對縣令的嚴(yán)詞厲嚇,竇炳一點(diǎn)都不在乎,這種在他面前裝腔作勢的人,他見的多了。
對著二大爺呸了一口,回道:“縣令大人,此人說是我家長輩,而我并沒見過此人,自然是要當(dāng)做賊人處理,不知何錯之有?”
竇炳從來就沒回過定縣,百姓也都是知道的,不認(rèn)識自家的長輩也是情有可原,只是這做法有點(diǎn)偏激了。
看著外面議論紛紛的百姓,縣令知道這事不能按照竇炳的想法走,一拍桌案說道:“此人乃是竇家長輩,在整個定縣人人皆知,念你初犯本官也不追究,希望日后要多多聽長輩的話?!?p> 狐貍尾巴露的真快,聽長輩的話,豈不是任由你們擺布了嗎?
竇炳可是任由別人拿捏的人,正了正身子回道:“縣令大人,此人說是我家長輩,可有族譜?”
二大爺不怒反笑,立即就讓身邊的青年拿出一本族譜,交給縣令。
縣令也只是瞟了一眼就讓人遞給了竇炳,讓他親自確認(rèn)。
竇炳看了一眼,神色淡然,指了指這族譜:“還真是我家的長輩啊,可都是八輩子前的了,血脈已經(jīng)不那么的進(jìn)了,也算了,這親戚我也就認(rèn)了?!?p> 見到竇炳這么說,縣令知道對方上鉤了,開口就說道:“那你以后多聽聽長輩的教導(dǎo),這竇府還需要竇老太爺來打理才對?!?p> 此言一出,二大爺和青年得意的站在一邊,仿佛是得勝的將軍,想要看竇炳現(xiàn)在的表情。
可竇炳不僅沒有慌張,反而問道:“縣令大人,竇府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竇氏家宅。”
竇炳笑了,指著縣令喝道:“縣令大人,你恐怕忘了吧,那里是定安侯府,是先帝賜給我爺爺?shù)?,你說這是竇氏的嗎?要這么算,那我姑姑還是太后呢,那皇宮豈不是成了我竇家的嗎?”
驚天的霹靂,這種胡言亂語在此地說出,嚇的縣令差點(diǎn)都從椅子上摔了下來,驚恐的坐在位子上躊躇不安。
“竇炳,此事不能亂說,這怎么能混為一談呢,這定安侯府是先帝賜給你們竇氏的,那就是你們竇氏的,誰都搶不走,除非陛下下旨?!?p> 竇炳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要的就是這句話,有了這話,才能說出下面的話來。
“縣令大人,你這是弄混淆了吧,當(dāng)年的圣旨可是說是賜予竇氏的嗎?我怎么記得是賜給我爺爺?shù)?。?p> 竇炳故作深沉的摸著下巴,似乎在回憶什么?
這動作可嚇壞了縣令,他怎么也沒想到竇炳竟然拿著這事說事,要是真要追究起來,還真就是竇炳說的那樣,是賜予功勛之臣的,而二大爺這邊雖然名為竇氏,但幾乎就是兩家人了。
沒等他開口,竇炳又搶在縣令面前開口了。
“按照這族譜上的記載,我爺爺和這位二大爺只是遠(yuǎn)房親戚,并無什么瓜葛吧?!?p> 說完,一揮手,揉了揉腦袋,繼續(xù)說道:“算了,這事我分不太清楚,還是寫封信給我姑姑問問,要是她認(rèn)了,我也就認(rèn)了?!?p> 大堂里除了竇炳的一行人以外,其他的都不敢喘著大氣。
縣令此刻也有點(diǎn)下不來臺,要真是把這事捅到了京城,太后一個不滿意,自己小命都沒了,思慮了一下,還是勸道:“此事就不必驚動太后了吧,我看就這樣吧?!?p> 見縣令有點(diǎn)認(rèn)慫,竇炳反而來了興致,因?yàn)樗来笊咭蚱叽纾苯哟蛩溃蝗痪蜁鲛r(nóng)夫與蛇的故事。
“不行,”竇炳一聲厲嚇,把縣令都嚇跪了,就聽到他說道:“這要是不理清楚,那就算是占了我定安侯府的便宜,更是占了陛下的便宜,必須得問清楚?!?p> 門外的百姓都不知道這事為什么會發(fā)展成這樣,到現(xiàn)在說什么的都有。
而縣令卻比這些不懂朝堂事情的百姓了解的更多,就太后那護(hù)犢子的態(tài)度,只要她的竇家吃了虧,絕對不會在意你們竇家的死活,多少次有人想弄死竇炳,都被太后保了下來,這就是例子。
慌亂的縣令,此刻已經(jīng)沒有最初的囂張,陪著笑臉對竇炳說道:“竇少爺,你們祖上也是同出一門的,這遠(yuǎn)房不如近鄰呢,更別說這遠(yuǎn)房就在不遠(yuǎn)處,何必鬧到這種地步呢?”
竇炳卻不以為然,指著二大爺這邊說道:“這事必須要問個明白,從今天起,我姑姑沒給我回信,我就不會認(rèn)這二大爺,日后要是敢踏入我定安侯府,別怪我翻臉不認(rèn)人。”
完了,二大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竇炳,垂垂老矣的眸子里,流出一絲悔恨,一股怨氣升起,直擊腦門,脖子一歪,便混了過去。
見到此等狀況,縣令借機(jī)讓案子中斷,先放竇炳回去。
等到二大爺醒來,就見縣令一臉難看的杵在身邊。
“竇老可好?”
“好?!?p> 二大爺艱難的說出這個字,可顫抖的身子卻出賣了他現(xiàn)在的心情。
縣令見狀也不多說什么,吩咐幾個人照顧,自己就獨(dú)自離去,只留下竇氏一脈的人在這里。
青年怒意難平,對著二大爺說道:“爺爺,我們?nèi)ゾ┏歉鏍?,告他竇炳不懂孝道?!?p> 那知二大爺一巴掌就呼了上來,打了青年一個踉蹌,顫微這手指說道:“我就叫你們平時別那么貪心,現(xiàn)在好了什么都完了?!?p> 青年不知好歹,沒明白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抱怨著說道:“爺爺,那竇炳沒大沒小的,連你都敢打,我們?nèi)ジ嫠泻尾豢?。?p> “啪?!?p> 老人提起拐杖就敲打在青年的身上,疼的他是吃牙咧嘴。
“混賬啊,你真以為宮里的那位會為我們做主啊,就算是我也和那位的父親沒多少交情,不然怎么會不讓我進(jìn)一次宮呢,我們就是仗著竇氏的同姓才能在這庸州出頭,現(xiàn)在沒了這層關(guān)系,你能抵擋的住那些世家的豪奪嗎?”
青年聞言,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這是一個現(xiàn)實(shí)的問題,宮里那位這么多年都沒和自家親近過,怎么可能給自己說好話呢。
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這些年都被利益蒙蔽了眼睛,貪圖定安候一家的家產(chǎn),才有如此的結(jié)果,若是沒有了宮里那位的震懾,在這虎狼潛伏的庸州,連個水花都翻不起來。
憋著紅臉,急不可耐的問道:“爺爺,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啊?難道要去求竇炳?”
老人嘆了一口氣說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不然就我們這些無根之木,怎么能躲過那些世家豪門的明槍暗箭?!?p> 偷雞不成蝕把米,此時的青年有點(diǎn)后悔了,帶著人就往竇府趕,結(jié)果連門都進(jìn)入,就被打了出來。
看來是竇炳特意打了招呼,不準(zhǔn)陌生的人進(jìn)入。
幾天過去,小小的定縣謠言四起,有說竇炳不懂孝道的,也有人說二大爺亂攀親戚的,這都隔了好幾代了,血脈已經(jīng)不那么親近了,還想著往上爬。
總之誰說都有理,但有一條是被百姓弄明白了,那就是二大爺是定安侯府的遠(yuǎn)房,連個五服都掛不上號。
一時間,遠(yuǎn)在定陽的竇府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這就要看竇炳愿不愿意出面解決了。
可事實(shí)證明了他不僅沒有出面,反而加強(qiáng)了竇府的管理,直接把不少攀親戚的人都一棍子打死。
王莽看著竇炳這么多,多少有點(diǎn)于心不忍,好聲的提醒道:“竇老大,你這是把人都得罪光了啊,要是以后有個什么災(zāi)難,誰還愿意出手啊?!?p> 這年頭,沾親帶故多少都能幫襯一點(diǎn),就竇炳這個做法,無異于自覺后路。
然而竇炳卻自得其樂,一手就搭在了王莽的肩上說道:“莽子啊,這些都是什么人啊,無非是想討點(diǎn)好處的,當(dāng)年我爺爺可是散盡家財,百甲起兵,這些人何時出過力了,現(xiàn)在倒好,看我家如日中天,才來攀附,這種親戚不要也罷?!?p> 拗不過竇炳的這脾氣,王莽一巴掌就打掉了按在自己肩頭的手,說道:“反正是你竇家的事,要是沒了活路,我自己先跑路?!?p> 誰知竇炳不以為然,繼續(xù)一把摟住王莽說道:“我倆誰跟誰啊,你看我把琵琶小娘子照顧的多好就知道了?!?p> 兩人紅著眼睛瞪了半宿才各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