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們并未多說話,劉薰鳳似乎只顧著觀賞朱家大院的景色,左看看右看看,不時(shí)感嘆下大戶人家的繁華與奢侈。
而林采兮一心只掛念著菊焉,不知道除了掌嘴外,老夫人還會怎么懲罰她,她穿到這里來,見到的第一個(gè)人就是菊焉,絕大部分事也都是從菊焉口中所知,這些日子她們朝夕相處,菊焉對她更是處處相護(hù),事事用心,她心內(nèi)早已將菊焉視為自己姐妹,今日這番遭罪確實(shí)是她連累于菊焉的。
“妹子,朱家不愧是大戶人家,你過來左不過一年的時(shí)間,話比以前說的多了,也會說話了,語氣都跟以前不一樣了,爹娘還曾日夜為你掛心,怕你在這大戶人家不懂規(guī)矩,你素來又不喜說話,怕你受不得,現(xiàn)在看來,妹子可是長進(jìn)不少哪?!眲⑥锅P遠(yuǎn)遠(yuǎn)望見軒園就在前頭,這府中的擺設(shè)也看了個(gè)盡眼,這會兒總算是騰出心思說兩句話了。
林采兮不禁怔了一下,驚出一身冷汗,是啊,她現(xiàn)在是林采兮,朱家的大夫人,卻不得老夫人寵愛,處處受欺,用剛才老夫人的話說就是軟弱心善,不喜計(jì)較,現(xiàn)在又聽林夫人這么一說,更加確信林采兮原來是個(gè)不喜說話的主,那么自己今日在老夫人跟前說的話是不是太多了?以后要小心護(hù)住嘴巴才行,時(shí)刻謹(jǐn)記:禍從口出,禍從口出。
林采兮心里擔(dān)憂著,臉上卻不敢太過顯露,淡淡一笑輕聲回道,“嫂嫂過獎(jiǎng)了,妹子不過是順著老夫人的意思說幾句話?!?p> 劉薰鳳也未多做思考,微微低下頭,隨后抬起,只一眨眼的功夫,兩眼便氳上一層薄霧,“妹子,原本咱們都以為你是飛上枝頭的鳳凰兒,一輩子都過著人上人的日子了,誰知道……”說著一串淚自眼中滴落下來。
林采兮也低沉了面容,緩緩低了頭,壓低聲音擠出一絲哽咽,“勞了家人為采兮操心傷心了,請嫂嫂回去后代采兮問二老安好,代我安慰好二老,萬不可讓二老因采兮的事傷了身子?!比缓笥止首鞒镣吹牡蛧@一聲,“這都是采兮的命呵?!?p> 劉薰鳳收起臉上的傷心,用袖子擦兩下臉上的淚珠,抬眼朝四周左右來回張望幾下,才用極低的聲音道,“妹子,嫂嫂今日來,正是來同你商量一事,既然大少爺沒了,你又何必非要一心老死在朱家,不如讓爹娘接你回家中,等過些時(shí)日再為你尋一戶好人家嫁了,也是享不盡的福?!?p> 林采兮這次是真被震住了,呆呆的看著劉薰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腦袋卻在飛快旋轉(zhuǎn)。
她這是什么意思?她還可以自己選擇嗎?死了丈夫,她可以自己選擇回娘家再嫁的嗎?可她聽到的看到的可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啊,這個(gè)時(shí)代,女子一樣地位低下,沒有任何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出嫁前靠著父親兄長,出嫁后就要完全聽從夫家的安排,即使成了寡婦,也還是要聽從夫家的意思。
林采兮的驚愕,劉薰鳳看了個(gè)真真切切,她湊近林采兮身邊,用更低的聲音說道,“妹子,你不用擔(dān)心,只要朱家休了你,日后你的事就是咱們林家說了算了?!?p> 林采兮更是驚訝,低呼出聲,“讓朱家休了我?”林采兮也更加不解了,古代女子被夫家休掉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有的女子甚至?xí)榇烁杏X無顏再活于世上而自殺,可她娘家嫂子現(xiàn)在卻在巴望著她被夫家休回娘家,為什么?
劉薰鳳忙著去遮住林采兮的嘴,一邊慌亂的四下里掃視一圈一邊低聲急道,“哎呀,我的好妹子,你小點(diǎn)聲,仔細(xì)著讓外人聽見?!?p> 林采兮被繞的云里霧里一團(tuán)亂,又不敢問的太仔細(xì),只得大章法的問一句,“嫂嫂是個(gè)什么意思?采兮聽不明白?!?p> 劉薰鳳又換上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樣,“妹子,雖然你未曾給家里捎過口信,但咱們多少也是知道點(diǎn)的,知道你在這大院中受了不少委屈,爹娘,你哥哥,還有嫂嫂我,私底下不知道為你掉了多少的淚珠子,無奈你身為人媳,咱們也無權(quán)干涉你夫家的事?,F(xiàn)在你守寡在身,咱們不能再眼睜睜看你受苦吃罪了,咱們定要想法子救你出這苦海?!眲⑥锅P眼里又涌上一層淚,抽著鼻子啜泣一聲才又接著說,“采兮妹子,只要你想回家,嫂嫂就為你做主,一定給你辦成了這事?!?p> “可是,嫂嫂……”林采兮還是不明白。
劉薰鳳不給她說話的機(jī)會接著往下說,“嫂嫂知道,朱家二少爺這就回來了,他回來又能怎樣?左不過也是個(gè)妾,妹子更受人欺辱。妹子不用擔(dān)心,你就乖乖的呆在朱家等候嫂嫂的好消息吧,到時(shí)候讓你哥哥親自過來接你回家?!?p> 林采兮愣了一愣,張了張口,卻什么都沒說,這是什么狀況?她一句話還沒出口,自己的人生就又被人重新安排了,她剛剛動(dòng)了想要離開朱家的念頭,這機(jī)會就自動(dòng)送上門來。
這林家的消息也真夠快的,她才不過是剛知道朱梓峻要回來,林家就派人過來說這事,來的還是自己的親嫂嫂。
“嫂嫂,我……”
林采兮到口的話依然沒說出口就被劉薰鳳擋住了,“采兮,這個(gè)事就這么辦了。切莫多說,更不要跟別人提起?!闭f著嘴角朝前一努,“喏,前面那老婆子好像在等你呢!”
林采兮也跟著往前看,果然張媽正伸著脖子朝這邊張望哪,一看見她們身影,就忙不迭的奔跑過來,急呼呼的說道,“夫人,您可回來了,孫少爺醒半天了,就是死活不肯讓我進(jìn)屋上前伺候。孫少爺睡前也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兒肯定餓了,你快去瞧瞧這可怎么辦哪?”
劉薰鳳一聽這話立時(shí)變了臉,不悅的厲聲喝問,“你個(gè)老婆子,不就一個(gè)小孩兒,這事都弄不利索,難不成還要你家夫人親自去哄著喂著去?”
張媽嚇得一慌,忙收住腳步,低著頭道歉,“夫人,對不起,是奴婢的錯(cuò)。奴婢笨拙?!?p> 林采兮不著痕跡的接過話來,“張媽受累了,孫少爺剛被送過來,很多事可能還不能適應(yīng),咱們快進(jìn)去看看?!?p> 劉薰鳳見狀,也不再多說別的話,伸手拉住林采兮衣袖,“采兮,我過來也這半日了,沒別的事,也該回去伺候爹娘了?!闭f完又靠近林采兮低聲道,“妹子境況嫂嫂看的真切,你也先別著急,一切嫂嫂自會幫你處理好?!?p> 林采兮顧不上跟她竊竊私語,忙著先行挽留,“嫂嫂好不容易來一次,吃會茶再走吧,我也好讓人準(zhǔn)備點(diǎn)東西給爹娘捎回去,采兮不能跟前盡孝,有勞嫂嫂受累了?!?p> 劉薰鳳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妹子莫要跟嫂嫂客氣,我這就先回去了?!闭f完這一句再也不多說一句,竟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的徑自去了。
林采兮看著她搖曳遠(yuǎn)去的身姿無奈的搖搖頭,這風(fēng)一樣匆匆來去的女人,給她帶來的還不知道是哪陣子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