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公講課的樣子好嚴(yán)肅
黎小刀解釋一番，裴芝奇才明白娘子說的是洗衣用的胰子。
他從籃子里拿出一塊棕黃色的東西：“用這個洗，這叫胰子?！?p> 娘子從小沒干過粗活，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黎小刀有些吃驚，這不就是肥皂？
她拿過來聞了聞，還香香的。
古人還是很厲害的，而且這香料聞起來貨真價實，不是化學(xué)香精的味道，香味雖淡卻不膩，聞起來十分舒服。
裴芝奇干活很快，一件衣服抹好胰子捶打完成之后先放在一邊接著洗下一件。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黎小刀拿過相公捶打好的衣服，放河水里漂洗之后放進(jìn)干凈的盆子里。
“娘子學(xué)得真快”，裴芝奇笑著夸贊。
兩人洗個衣服洗得其樂融融。
在他倆上游洗衣服的幾個人也聊得其樂融融。
“裴秀才娶親之前是自己來河邊洗衣服，娶了媳婦怎么還是自己洗——”
“誰說不是呢！”說完這句幾個人一齊笑了。
“那是人家心疼媳婦，這胰子沾了手，手就要變糙，人家不愿讓娘子吃這苦，裴秀才可真是個好郎君呀！”
“誰說不是呢！”
“咱也想有個相公好好疼，沒這個命??！”
“誰說不是呢！”每說一句大家就哈哈大笑一次。
雖說離得遠(yuǎn)，裴芝奇和黎小刀卻也聽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裴芝奇不想讓娘子來的原因，雖然大家表面客客氣氣，背后裴家卻也沒少被人議論，他不想讓娘子聽到這些閑言碎語。
“娘子……下次我來洗就好了，你在家里等我?！?p> “嗯？為什么？下次我還想試試錘衣服呢，看起來很解壓。”
“可……”裴芝奇望了一眼閑話源頭的方向，眉頭皺了起來。
黎小刀知曉相公的意思，卻大聲笑著回道：“她們這才說到哪兒呀，我不僅不用洗衣服，天天還有相公給我做飯吃，相公送我玉發(fā)簪，還給我買了一本五兩銀子的書呢！”
黎小刀說得很大聲，她保證那邊洗衣服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裴芝奇沒忍住笑了出來，不愧是娘子。
黎小刀的話傳過去，那邊便悻悻然換了話題，開始聊誰家親戚更厲害。
衣服洗完，小兩口開開心心說笑著回去了。
＊
生活平平靜靜，好些天過去了。
黎小刀低估了八股文的閱讀難度，花了這些天她才讀懂沒幾篇。
古西語倒是學(xué)得很順利，畢竟有基礎(chǔ)在，厘清字母替換和語序等問題，再好好背誦牢記在心，每天都能進(jìn)步一些。
這一天村長的孫子還有其他兩個學(xué)生來找相公指導(dǎo)功課。
孩子們是下午來的，村長孫子年紀(jì)最小，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另外兩個孩子看起來有十歲左右了。
十歲左右是考秀才的關(guān)鍵年紀(jì)，所以家庭條件允許的話，有些學(xué)生會在課業(yè)之外請其他老師指導(dǎo)。
裴芝奇雖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師，但十二歲考中案首的名聲還是有些的，因此時不時會有家長送孩子來他這里輔導(dǎo)功課。
相公在書房讀書，聽到叫門聲黎小刀出去開了院門，三個孩子見到她一起拍手，調(diào)皮地邊跳邊圍著她轉(zhuǎn)圈圈，還大聲喊道：“是師娘！我們有師娘了！師娘！師娘！”
小屁孩們一定是在敲門前三個人商量好的。
黎小刀笑著放他們進(jìn)來：“幾個調(diào)皮搗蛋的小家伙，小嘴巴真甜，待會兒給你們一人一顆糖。你們先生在書房里，快過去吧！”
“有糖咯！有糖吃咯！”三個小家伙又開心地蹦起來，糖是很珍貴的零食，平時爹娘都很少舍得買給自己，這一次蹦蹦跳跳是真的很開心！
黎小刀目送三個小家伙進(jìn)了書房，想著相公講課久了應(yīng)該會口渴，便回屋子去倒茶。
待她端著茶進(jìn)了書房，卻發(fā)現(xiàn)剛剛還調(diào)皮搗蛋的三個小毛頭這時候規(guī)規(guī)矩矩站成一排，靜悄悄，剛剛調(diào)皮搗蛋的勁兒全沒了。
黎小刀沒有出聲，放下茶靜靜出去了。
相公的表情很嚴(yán)肅，他正在查看第一個學(xué)生——村長的小孫子——上次留下的作業(yè)完成情況。
“字跡太潦草了，字還要好好練”，裴芝奇語氣平靜卻透著十分威嚴(yán)。
“這里錯了一個字”，裴芝奇提筆圈了一下。
黎小刀送完茶坐在外面的躺椅上看著，感覺被指點的小搗蛋鬼嚇得都快哭了。
他可能已經(jīng)猜到回家后要被罰寫多少遍，所以小臉蛋才看起來這么傷心。
輪到另外兩個大孩子的時候，他倆看起來比村長的小孫子更緊張。
他們倆已開始作文章，裴芝奇批改的時間更長了些。
“這里韻腳有誤，平仄不合。平仄韻律乃是基礎(chǔ)，不可出錯，只要勤于記誦，定能減少失誤?！?p> “是，先生”，學(xué)生乖乖答道。
“這個破題有些淺了，‘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如果只聯(lián)系它前面那句‘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只從個人修養(yǎng)道德方面破題的話，那等于把古人講過的話又講一遍，不僅沒有自己的真知灼見，也過于淺了，當(dāng)今圣上喜務(wù)實，不喜虛浮之風(fēng)，你可從治國之處著手思考，看看這個題目是否還有其它破題之法?！?p> “是……”學(xué)生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低著頭小聲答道。
相公講課的樣子真迷人。
黎小刀一邊看相公教學(xué)生，一邊神游天外，開始胡思亂想。
如果他是個父親，那一定是個嚴(yán)父吧。
腦袋里仿佛浮現(xiàn)出一幅幅畫面，相公板著臉一手背后一手拿著戒尺，嚴(yán)厲詢問對面一個幾歲的小孩，偷跑出去玩該寫的字一個沒寫，你可知錯？
孩子委屈得想哭，他偷偷看向旁邊的母親，用眼神求助，但母親只能無奈朝他搖搖頭，表示爹爹真的生氣了，娘也幫不了你。
孩子只好乖乖認(rèn)錯，伸出兩只小手認(rèn)罰。
腦內(nèi)小劇場太嗨，黎小刀并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已出現(xiàn)了迷之微笑。
待她回過神來，臉上有些微熱，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自己只是覺得裴芝奇這個好人被害太可憐所以想救他而已，一點不純潔的心思都沒有。
胡思亂想真可怕。以后定要堅決杜絕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