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笑不歸上了轎子走得遠了。朱穎揮手遣下旁人,盈露躊躇了一下,見朱瑛直看著自己,也福了下身退了下去。只有豐夜真還坐在原處,滿臉淺笑地看著手中把玩的酒杯。
“你瘋了嗎?這個時候還維護她?”朱櫻一臉妒意地看著豐夜真,拼命攪動著手中的錦帕。
豐夜真依然悠閑道:“我如何維護她了?”
“你不是和我說,你在那些菜中下了毒嗎?為什么又不讓她吃?”朱櫻憤憤道。
“不這么和你說,她會覺得飯菜中有毒,而去喝酒嗎?”豐夜真舒臂將朱櫻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身上,撫mo著她纖細的手,笑道:“你露出的破綻太多了。怎么,下毒害人,會那么緊張嗎?”
“我沒有?!敝鞕炎煊驳?。
“好好。沒有。”豐夜真哄著,接著道:“我和你說將藥下在飯菜中,實際上就是為了讓她看出來。她一介貧民,最善看人家眉高眼低,你又如此純良,我相信定然瞞不過她。不過,人一旦對一件事物過于關(guān)注,很容易就會忽略別的事物?!?p> 豐夜真一生深在宮廷,又在殤夙鸞的權(quán)威下忍辱偷生,最是會看人臉色,知道朱櫻不愛聽自己夸笑不歸,只撿她愛聽的說。
朱櫻似懂非懂地看著豐夜真,示意他繼續(xù)說。豐夜真將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接著道:“她既然對飯菜生疑,就一定不會再去碰任何事物。然后我讓她看見我喝了酒,她關(guān)注你的同時,一定會忽略手邊的酒。”
朱櫻恍然道:“原來,你將毒下在酒中??墒?,你也喝了酒?。侩y道你事前吃了解藥?”
“沒有?!必S夜真嘆息道:“其實,我將解藥下在了飯菜里。她自以為聰明,可是卻不知道她以為是毒的才是解藥,以為沒事的才是毒藥。倒是你,為了讓她相信菜里無毒,連公主都舍得出去。”
“我不也是為了你?不除掉她,天知道她會說些什么,萬一讓大臣們知道了,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況且那孩子又不是我親生,而且是罪人之子,我怎么會憐惜她?”朱櫻嬌小一聲,將頭靠在豐夜真的肩上,道:“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p> “如此,我要好好謝謝你了?!必S夜真一把將她攔腰抱起,邪魅一笑,舉步向深宮走去。路過那扇修好的屏風(fēng),豐夜真心中閃過那飄逸的衣角。
笑不歸,本來我是給過你機會的,只可惜,你實在太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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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yán)?,幽韻見我的臉色,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體貼地什么都沒問,只吩咐璞玉快馬加鞭,一回趕回了王府。
回了府,我爬上chuang就喚清肅,把全王府都驚動了,以為我怎么了。連宗政澄淵都急忙趕來,一臉凝重地看著我。
我懨懨地躺著,心如綁著石頭沉進寒潭,又冷又深。任大家圍在身邊,一個字也不想說。
清肅也一語不發(fā),認真地為我把脈,又將我渾身上下仔仔細細檢查了個遍。然后奇怪地看著我,沉吟半晌,才謹(jǐn)慎地道:“你到底覺得怎么了?”
我一愣,見清肅的神色并不緊張,才奇怪地反問道:“我沒有中毒或者被下了什么奇怪的藥么?”
清肅聽聞,想了想搖頭,道:“你是不是多心了,你除了脈象有些虛乏,其余并無大礙。”
我看著他,懷疑地問道:“清肅,莫不是我中了什么難解的毒,你這般來安慰我?”
情肅靜靜看我一陣,淡淡道:“若你真是中了什么奇毒,就算我想安慰你,能這樣平靜嗎?你一向最會看人,我是不是裝的你看不出嗎?”
我點頭,也知若是我身中奇毒,他定然第一個沖出去尋早解藥。于是又問:“那會不會這種毒很奇怪?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
“不會?!鼻迕C搖頭道,“沒有絕對不留痕跡的毒??床怀鰜碇傅氖遣粫粚こ5氖侄伟l(fā)現(xiàn)或是那些體征只顯現(xiàn)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我剛剛都查過,你絕對沒有中毒?!?p> 我向來最是信得過清肅的醫(yī)道,聽他這么說知道我確是沒有中毒。不由得狐疑起來,喃喃道:“可是不應(yīng)該啊,看樣子,豐夜真明明是在酒中下了毒,怎么會這樣的?”
“是不是你太過緊張,懷疑過了?”宗政澄淵待到清肅說我沒事了,這會兒才插言道。
我聽他這么說,細細回想了一下,又將細節(jié)說了一遍,然后道:“若是再來一次,我依舊會這么懷疑。”
四周一片沉默,幽韻突然開口道:“不管怎么樣,沒中毒不是一件好事嗎?你們不論如何懷疑,總是想不讓自己深陷別人的陷阱。如今皆大歡喜,還有什么好想的?”
聽了幽韻的話,我一瞬間覺得輕松了很多。剛剛一直懷疑自己中了毒,著實有點受驚??傄詾樽约呵уN百煉,事到臨頭,居然還是怕死的。
自嘲一笑,我對幽韻笑道:“有吃的嗎?我剛剛在宮里什么都還沒吃到?!?p> “有的。特意給你留了些點心。已經(jīng)晚了,少吃一點,不餓就好了。不然該存食了。”幽韻說完,急匆匆去給廚房給我拿點心去了。
幽韻走后,屋子又是一片沉寂,宗政澄淵開口道:“總之你沒中毒,就是好的。到底怎么回事,明天就知道了?!?p> 我默然,明白他的意思,由于是在宮中,不好下是即發(fā)毒藥,想來若是真的下毒,大概我也會支持到回府之后。所以明天他們一定會派人來查看我是不是死了。
“如此急切地想取我的性命,對他們來說,真有那么大的好處嗎?”我不解地道。殺了我,不但與宗政澄淵的更加交惡,還要費力去掩飾我死亡的真相,僅僅是因為我看知道了他們的隱情嗎?
“不歸如此聰慧,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內(nèi)情嗎?”宗政澄淵起身道:“很晚了,你早些睡?!?p> 我點點頭,也沒起身,只目送著他出了屋子。嘆息道:“女人的嫉妒難道真有如此大的力量?能讓人化成洪水猛獸嗎?”
“你的意思,朱櫻是嫉妒你?你有什么好嫉妒的?”清肅將藥箱中的東西收好,問。
“因為豐夜真啊?!蔽倚π?,道:“豐夜真有天不是來找我嗎?八成朱櫻嫉妒了呢。我猜,當(dāng)時殤肅鸞在宴會上那一個玩笑,讓朱櫻偷偷注意了他。而豐夜真一直都沒有實權(quán),攀上朱櫻之后,大概是想借助太后的力量,登上帝位吧。不過,天下哪有那么簡單的事情?!?p> “可你剛剛的意思,不是說是豐夜真要殺你?”
“因為他拉攏我不成,又見我抓住了他的把柄,而且朱櫻顯然不喜他和我有關(guān)系。干脆一狠心殺了我,免得猶豫中兩頭不討好?!蔽覒袘械拇?,看見幽韻回來,開心地拿一塊點心送到嘴里。
一夜無話。
第二日,果然有個小太監(jiān)奉旨而來,見了我笑道:“太后說笑姑娘昨夜吃得少,回來的又晚,怕姑娘玉體有什么閃失,甚為惦念,特讓雜家來看看。如今見姑娘面色紅潤,神清氣爽,雜家也就放心回去了。望姑娘保重身體,別讓太后她老人家擔(dān)心?!?p> 我一笑,讓幽韻取了一錠金子讓太監(jiān)收入袖中,道:“有勞公公。小小意思,權(quán)作請公公喝茶?!?p> 將歡天喜地的小太監(jiān)打發(fā)走,我面色一寒,那豐夜真果然在酒中下了毒,可為什么我卻沒有中毒?
正想著,抬頭猛見岳成歌急急向這邊走來。眉尖輕蹙,若非要事,宗政澄淵怎會派岳成歌親來通知?
疑惑間,岳成歌幾個大步就來我面前,輕易能看出他面上掩不住的焦急,卻依然躬身施禮道:“笑姑娘,王爺讓我來通知你。剛剛得到消息,樊將軍和國丈發(fā)生爭執(zhí),樊將軍不慎將國丈打傷,如今國丈重傷昏迷。太后因此震怒,令丞相將他綁在午門,正待問斬?!?p> 瞇起眼,我見岳成歌的表情不像是假裝,尋思了一下問:“國丈?是朱培安?這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你家王爺呢?”
岳成歌畢恭畢敬地回道:“正是朱大人。該是剛下早朝時的事情。王爺在回府的途中聽到消息,讓屬下來通知姑娘。王爺已經(jīng)前去午門了。”
如此看來,宗政澄淵是想要我去午門了?可是我去會有什么作用呢?
“那個樊將軍,是樊克?”我問道。
“正是樊將軍?!痹莱筛璧皖^道,“樊將軍是王爺一手提拔起來的,為人耿直,戰(zhàn)場上更是勇猛善戰(zhàn)。若是讓丞相有借口除去了他……”
“你不必說了,我明白。不過,他能不能保住這條命,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我看著岳成歌,道:“走吧,路上把詳細情況告訴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