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云世界秋三五,共看蟾盤上海涯。直到天頭天盡處,不曾私照一人家。
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里,柳云飛在顧家賣身為奴,這本是她十分不悅的一件事情,可是看著手里的這碗長壽面,她卻覺得分外地幸福。
即使表面上身份低人一等,又能如何呢,在這里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平等,所有人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就連那些被買來賣去的奴仆們也早已經(jīng)對此麻木。
更何況,無論哪個世界,都不存在全然的平等,任何時候,一個人要學(xué)會取舍,明白什么事重要的什么事次要的。
要說這時間真正稱得上公平的,也只有這十五的月光了,無論貧窮富貴,健康疾病,那一輪明月總是高高掛在空中冷冷地照看著世人滑稽的嘴臉,還有熙熙攘攘的塵世中屈指可數(shù)的溫暖。
有些東西她早該放下了,有些東西她應(yīng)該重新拿起。
“云飛,都怪你,時間太長了,面都坨了?!蓖踔煌朊嬲诎l(fā)呆的柳云飛,顧敏文忍不住抱怨道。
這可是他早早地就讓廚房給備下的,晚上散了席,他就溜了出來,為的就是讓云飛第一時間嘗到這熱乎乎的壽面,可是現(xiàn)在呢?
探著腦袋望了望碗里的那“一坨”,嗯,勉強能稱之為面吧。
“我看你還是別吃了?!鳖櫭粑膶嵲诓蝗?。
“啪!”一滴眼淚落進了面碗里,緊接著又是一滴,一滴接著一滴,柳云飛的眼淚止不住地漱漱往下落。
這下可把顧敏文給嚇壞了。
在和云飛相處的日子里,顧敏文從來沒有見過她落淚,哪怕當(dāng)初跟著吳先生學(xué)射的時候累的胳膊脫臼了,也沒有見她吭過一聲。
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碗面嗎?如果實在餓得話,他可以讓廚房再做一碗。
“云飛,你別哭啊,要不我讓廚房給你重新做一碗?!?p> 柳云飛咬緊嘴唇,沉默地搖了搖頭,那眼淚便似斷了線的珍珠四散開來。
“不,少爺……”柳云飛哽咽,很長時間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碗就很好了,我只是沒有想到,過了這么久,少爺還記得我的生辰,這大節(jié)下的,少爺居然為我一個人偷偷溜回來送面,云飛心里感激少爺?!?p> 柳云飛手中捧著那只碗,目光清澈,神情莊重,好似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瓷碗,而是裝著仙藥的圣碗一般。
第一次聽到柳云飛說的是“我”而不是“奴才”,顧敏文十分高興。一直以來,他總覺得云飛雖然和他親近,但是中間總像隔著些什么。
他不希望因為一張薄薄的賣身契便否認了他和云飛的友情,實際上如果他可以做主,他很希望沒有那么一張賣身契,那樣就可以證明,云飛對他的喜愛就如同他對她的一樣。
可是,同時他也困惑,只是一碗面,剛剛那個燈籠那么漂亮她都沒有哭……
同樣困惑的還有一直冷眼旁觀的顧家大少爺—顧敏軒。
自從他發(fā)現(xiàn)柳云飛的可疑之后,一有機會,他便仔細的觀察她,希望能找到突破口,看出來她的意圖為何。
然而,他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基本上可以說毫無規(guī)律可查。
如果說她是為了打探消息來顧家的,她不應(yīng)該總是龜縮在和風(fēng)院里,從不與外界打交道,似乎顧家的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于她無關(guān)。
如果說她只是簡簡單單地在顧家混口飯吃,那也不像,當(dāng)日她背著他們幾個人的行動,還有她可能身懷武功這件事就說明她的來歷不簡單。
如果說她是哪個世家流落在外的公子,可是半年過去了,他們母女兩誰也沒提過離開顧府,反而盡忠職守,從不懈怠,一點也不像富貴人家沒吃過苦的主子。
如果她真的如敏文所說,生于貧苦之家,也令人難以信服。從她的談吐,他可以看出來這個孩子有極好的修養(yǎng)和學(xué)識,甚至于和敏文相比,她看起來更像顧家的少爺。
本來,在這個風(fēng)雨飄搖的時刻,他不應(yīng)該再給顧家留下這個隱患。
這個孩子是敵是友他根本分不清楚,可是想到敏文這些日子的改變,還有對她的依賴,他就不忍心處置她。
他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是友還好,如果是敵,那滿門抄斬的李將軍府便是前車之鑒。須知“一日縱敵,數(shù)世之患”。
因為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大雨的洗禮,深藍的天幕纖塵不染,夜空中的圓月如同打磨地萬分光滑的明鏡,高高地懸掛著,無私地關(guān)照著世間的萬物。
銀白的月光透過玻璃窗戶斜斜地照了進來,籠罩在柳云飛的身上,竟蓋過了室內(nèi)的燭光,讓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柔的玉色。
她的謹慎的動作,溫柔的神情,哽咽的語態(tài),無一不落在了顧敏軒的眼里。
他想,就這樣吧……
這個孩子也很在乎敏文,只憑著剛剛她落下的眼淚,他便可以斷定,這個孩子絕對不會傷害敏文。
這就夠了,他們顧家也許不擔(dān)心敵人,但是絕沒有必要無緣無故給自己樹一個敵人,不管他們母子是什么來路,只要她們不與顧家為敵,那就夠了。
“敏文,除了壽面,你還有沒有別的東西要送給云飛的?”顧敏軒實在受不了這兩個孩子“執(zhí)手相看淚眼”的模樣,忍不住打斷。
“哎呀!”顧敏文聞言一拍腦袋,“差點忘了。云飛你等等啊?!?p> 柳云飛被顧敏文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覺得顧敏軒回來以后,顧敏文似乎變得活躍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一副小夫子的模樣,現(xiàn)在總算有人能帶他出去了,而且他對他大哥的崇拜,應(yīng)該是由衷的吧,否則不會成天里說“大哥怎么怎么樣”了。
“云飛,你看?!鳖櫭粑墨I寶似的拿出一個大包裹來。
柳云飛仔細一看,這包裹不就是剛剛茗硯手里拎的那個嗎?原來當(dāng)時他就想著送給她當(dāng)禮物的。
“傻愣著干什么呀?打開看看,快!”望著柳云飛難得的呆愣樣子,顧敏文也忍不住催促。
柳云飛還是第一次拆禮物,以前她只在電視里看到過,不過那都是包裝精美的包裹,上面系著顏色鮮艷的絲帶,而不是面前這樣一個,呃,藍色粗布的大包裹。
她打開包裹一看,里面整齊地碼放著一疊紙,一套湖筆,一塊墨,一方硯臺,都不算上品,但是一看便知,非常耐用。
柳云飛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站在窗邊的顧敏軒,這不像敏文的手筆,敏文總是想給她最好的東西,從來不會想著實用性。
顧敏軒被她看得不自在,不由地咳嗽了兩聲:“敏軒花了不少心思,你以后可要好好伺候他。”
這是勸誡,也是警告,她怎么會不懂呢。
她灑然一笑,微微頷首,這便是她一生的承諾,這一生,顧敏文都是她最好的朋友,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情來。
柳云飛篤定地點了點頭。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顧敏軒很滿意,張開口,剛想說點什么,忽然傳來一聲急促地敲門聲。
“篤篤篤—”
“進來?!?p> 門被打開了,站在門口的人,穿了一身小廝的衣服,看來不過十七八歲,柳云飛沒有見過。
顧敏軒看了一眼來人,愣了一下。
“出去說吧?!苯又謱︻櫭粑姆愿赖?,“敏文,哥哥有事,今天就不陪你們玩了,不過你們年紀還小,要早點休息知道么?”
顧敏文和柳云飛二人皆是乖巧地答應(yīng)。
顧敏軒點了點頭,轉(zhuǎn)身便出了書房。
看著他關(guān)上的房門,柳云飛有一種感覺,這件事情一定和京城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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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稍作修改,情節(jié)不變,主要是錯字和語句調(diào)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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