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在亥時前,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來到了鄭言慶的住所。
“杜大哥,你這是打算長???”
言慶正準(zhǔn)備寫那個裴世矩送來的祭文,看見杜如晦這模樣,一下子有點發(fā)懵了。
“嘿嘿,我準(zhǔn)備在你這里待上些時候。
家父給我說了一門親事,不過被我借口未得功名,這才作罷。家祖說,要我留在洛陽,好好讀書。等下一次開科,就可以考取功名。我就和家祖說,準(zhǔn)備在大名鼎鼎的鵝公子府上讀書,還可以學(xué)一學(xué)那詠鵝體……哈,家祖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鄭言慶差點被嗆死。
“杜大哥,你爺爺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p> “那沒辦法,誰讓你現(xiàn)在名氣那么大……家祖說,要我見賢思齊。還說鵝公子你這么小的年紀(jì),就有如此才華。跟在賢人身邊,對我有好處,所以就同意下來?!?p> 原來,名人還有拒婚的功效?
杜如晦說著話,臉色突然一肅,“不過家祖讓我偷偷告訴你爺爺,最好別在這里定居?!?p> “???”
“他還說,趁現(xiàn)在把這房舍賣了,哪怕住在城里,都好過此地。”
聽上去好像也沒什么特別。
不過杜如晦的爺爺是什么人?那是朝廷的工部尚書。
如果鄭言慶不知道修治洛陽的事情,說不定還會以為,杜工部是擔(dān)心他住的荒僻,讓他去城里住。但言慶已經(jīng)得到了修治洛陽的消息,自然對這話是另一番理解。
朝廷,要征鄭家的田地。
而現(xiàn)在的洛陽老城,不會有太大的改動。
杜如晦說:“我也不明白家祖為什么要說這些。不過你倒是真的可以考慮一下。”
“這個……杜大哥,我剛才還和家祖說這件事。
我也覺得這里太過于嘈雜,所以準(zhǔn)備搬走。不過我不打算搬去城里,準(zhǔn)備往龍門山走?!?p> 杜如晦說:“龍門山色,倒是一大景致,不錯啊?!?p> “杜大哥,我只是說在龍門山腳下定居,可沒有說龍門山色……那邊有我鄭家一塊田地,滿是翠竹。我呢,準(zhǔn)備在那里起幾間竹樓精舍,想必讀書會更有滋味。”
“言慶,你這是想要效仿竹林七賢啊?!?p> 杜如晦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覺得,你名氣不夠大?呵呵,不過這想法倒是不錯,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果然好去處。”
這是東晉名士陶淵明的飲酒,杜如晦忍不住低聲吟唱。
聽他這么一說,言慶也覺得自己搬去龍門山,似乎是一著妙棋。
是沽名釣譽也好,是閑情雅致也罷。反正這樣一來,定能得清流名士們的口彩。
而他現(xiàn)在,不正需要這些口彩嗎?
鄭家人的炒作,是為了讓他撐起門面。那好,我就給你撐起門面,并用這樣的一種方式,來表現(xiàn)出我沒有爭名奪利之心。那鄭家的人,就會少了許多顧忌,而更加賣力炒作。等到我的名氣,已經(jīng)足以讓鄭家人感到不安時,他們也奈何不得我了。
究竟是誰利用誰?
不到最后,誰也不知道……
“言慶,你這是要寫什么?”
“哦,是河?xùn)|聞喜縣公裴大人給亡妻的一篇祭文,想請我抄錄一下,明日來取?!?p> “內(nèi)史侍郎,裴世矩嗎?”
“你知道這個人?”
“哈,我怎可能不知道。這個人很厲害,是個極有本事的人。家祖曾私下里說,論名氣和權(quán)柄,裴大人比不得越國公。但若是比手段和本事,越國公卻不如他?!?p> 言慶不由得輕呼一聲。
這個裴世矩,有這么厲害嗎?
越國公,那是大名鼎鼎的楊素??膳崾谰剡@個人,卻似乎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啊。
裴世矩,裴世矩……
慢著,歷史上李世民登基后,徐世績曾因為要避諱,而改名為李績。連李績這樣的人,都不得不更改名字,更何況……裴世矩,去掉那個‘世’字,不就是裴矩?
這還真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呢。
此人在隋煬帝時期,是個大奸臣;但在李世民執(zhí)政時期,卻又是一個剛直忠臣。
一忠一奸,給后世留下了很多猜想。
連《大唐雙龍傳》里面,還把裴矩說成是邪王石之軒呢。
嘖嘖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給這么一個人,抄錄祭文?
言慶不由得調(diào)整了心思,認(rèn)認(rèn)真真的又看了一遍裴世矩寫好的祭文。不可否認(rèn),河?xùn)|四大姓之一裴氏家族的族長,文采果然不差。有著非常明顯的江左文風(fēng),詞藻華麗而優(yōu)美,纏mian而疊蕩??吹贸?,裴世矩甚愛他的老妻,甚至刻骨銘心。
鄭言慶眉頭一蹙,心道:鄭家要我抄錄此文,卻是讓裴世矩得了鄭家的情,卻與我無關(guān)。
我如今雖有老師可以借用竇家來撐腰,但終究不是自家的本事。
若是讓裴世矩念我的好處,豈不是讓鄭家日后更投鼠忌器?唔,這倒是一個思路。
“言慶,你在想什么?”
“啊,我在看裴侍郎這篇祭文,真真?zhèn)€情深意切?!?p> “哈哈,果然是個多情種?!?p> 杜如晦曾親眼見過當(dāng)日言慶賦詩給朵朵,忍不住打趣了一句。然后他輕聲道:“不過裴侍郎和裴夫人,確是一段佳話。當(dāng)年裴侍郎平定嶺南時,崔夫人因自己年邁,無法隨行照料,于是就找了兩個千嬌百媚的婢女,派人送過去,服侍裴侍郎。
后來崔夫人故去了,裴侍郎悲痛萬分,將家中的妾室美婢全都趕走,情深意重,莫過于此啊。
恩,忘記說了,崔夫人工衛(wèi)夫人書法,當(dāng)年也是一位大家呢……”
這個崔夫人,不是鄭仁基的老婆崔夫人,而是裴世矩的妻子。
言慶很認(rèn)真的看罷了祭文,沉吟片刻后,提筆開始抄錄。
杜如晦在一旁觀看,也不出聲打攪,甚至還為言慶挑亮了燭火,更挽袖子研墨。
五百字的祭文,抄錄起來并不困難。
言慶已讀過許多次,所以一氣呵成,寫的極為順暢。
抄錄完祭文,言慶卻沒有停筆。
他蘸飽了墨汁,然后在祭文后面,有寫下了離思兩字:余受命抄錄悼亡妻,為侍郎與夫人之情所感。
故附詩一闕,以贈侍郎。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鄭言慶于仁壽四年春末之夜,于洛陽城郊。
言慶寫完,恍若心滿意足般,對著紙上未干的墨跡,輕輕吹了一口氣。
杜如晦目瞪口呆,看看紙上的詩詞,又看了看一臉滿足笑容的鄭言慶,久久說不出話來。
妖孽,這廝那里是神童,分明就是個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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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上離思,結(jié)交裴世矩……呵呵,貌似大家都猜錯了咯!感謝兄弟們上星期的捧場,讓俺登上了周推。希望本周再接再厲,俺也繼續(xù)努力之。咱們一起努力,讓篡唐再創(chuàng)佳績。老新頓首作揖,拜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