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我的兒
刀鋒緩緩下壓。
白痕剎那被染紅。
看到這一幕。
朱能再不敢耽擱。
他反身回去拔起“朱”字大旗。
刷的一聲。
旗桿順時針旋轉(zhuǎn)半圈，搖指前方。
“所有人聽令！”
“慢著！”
扭頭看向朱能。
目光略過他的肩頭掃視六萬燕山老卒。
洪武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將是良將，兵是精兵?！?p> “只不過這位主公嗎……？”
不屑一笑。
目光收回。
低頭。
凝視朱棣。
洪武爺說：“廢物！”
咔嚓嚓。
耳邊像是響起兩道炸雷。
朱棣心神劇震。
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望著父皇，望著那張和記憶中一般無二的臉，威嚴(yán)、肅穆。
朱棣凄然一笑，緩緩搖頭。
“不過是勝者王侯敗者賊罷了。”
“怎么？說你‘廢物’你還不認(rèn)？”
眸子虛瞇。
挪開刀鋒。
洪武帝拿刀面輕輕拍打朱棣的臉。
“如果不是廢物，為什么兩年時間都沒打到應(yīng)天府城下？”
“如果你不是廢物，為什么沒在咱活著的時候爭取帝位？”
“如果你不覺得自己是廢物，會等自己幾個兄弟或死或貶后才敢舉旗造反嗎？”
“如果連你都不算廢物？”
“那他朱允炆又算什么？”
“垃圾嗎？”
“一個垃圾坐在皇位上兩年，逼得你吃屎、住狗窩，不得不反，舉旗靖難，還沒成功?！?p> “那你又算什么？垃圾不如嗎？”
說一句。
便用刀面拍打一下。
洪武帝眼中的不屑愈來愈濃郁。
那抹不屑，甚至開始往失望轉(zhuǎn)變。
看著父皇眼中的失望。
想起當(dāng)年。
朱棣的心被深深刺痛。
握拳咬牙。
怒睜著雙眼。
朱棣恨聲說：“如果不是你，在大哥死后慌了，傳位給個小娃娃，會有后來的這一切嗎？”
“喝！你小子廢物，還怪起老子來了？”
搖頭失笑。
收起繡春刀。
洪武帝還刀入鞘。
抬眸看向斜指來的那桿“朱”字大旗。
赧然一笑。
旗桿一橫。
朱能攔住了即將沖鋒的六萬燕山老卒。
“你也是這么想的嗎？”
一根指頭伸出。
搖搖看向朱能。
洪武帝正色相詢。
遲疑著。
旗桿交給左右護(hù)從。
朱能上前，低頭抱拳躬身。
“確實(shí)如此！臣也覺得是太祖爺錯了?！?p> “喝，呵呵！”
搖著頭。
背手踱步走回護(hù)城河畔。
洪武帝仰頭招手喊：“道衍，咱要你交給老四的信，身上還留著一份呢吧？”
信……？
茫然抓抓大光頭。
黑衣僧人姚廣孝眉頭緊皺。
“找啊，你快找?。∥腋竿跄懿荒芑?，我們家能不能得正大位，全看你這封信了??！”
跑過來。
低聲咆哮。
大胖子朱高熾抖手來摸黑色僧衣。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一拍額頭。
閃身退開。
不讓大胖子朱高熾亂摸。
道衍和尚自己將貼身放著的一根火漆封口的竹管拿出。
“士子，這和當(dāng)晚太祖爺給您和王妃看的信，如出一轍?！?p> “想必：王爺看了，也能幡然醒悟?！?p> 看著黑色僧衣袖口伸出的那只手握著跟火漆竹管。
兩根胖胖手臂一把奪來。
朱高熾顧不上其他，飛奔到城墻垛口旁。
遠(yuǎn)遠(yuǎn)望著護(hù)城河畔的太祖爺。
以及太祖爺身后不遠(yuǎn)處的父王朱棣。
大胖子揮舞手臂高喊：“皇爺爺，信在孫兒這里！”
“孫兒這就給父王送過去，您且稍等?！?p> 說著。
大胖子朱高熾就準(zhǔn)備找他舅舅放個竹筐吊他下去送信。
“不用了，扔下來吧?！?p> “朝護(hù)城河里扔。”
扭頭瞥一眼身后不遠(yuǎn)處的朱棣。
洪武帝哼了聲說：“咱看你這次接不接？”
朱棣這才隱約想起。
道衍和尚曾經(jīng)兩次拿著一根火漆封口的竹管給他。
說是父皇寫來的信。
只是。
一次，朱棣看也不看就給扔到了遠(yuǎn)處。
一次，朱棣直接連著竹管丟入了火盆，以示決心！
可是？
不解望向河畔那道背著手昂然而立的身影。
朱棣不明白：父皇這時候?yàn)槭裁捶且葱牛?p> “父王，一看便知，無需多想！”
“請……接……旨！”
朱高熾奮力一躍。
胖胖的手臂揮舞。
一根火漆封口的竹管被其遠(yuǎn)遠(yuǎn)擲出。
竹管朝著護(hù)城河落去。
朱棣目光一凝。
不敢第三次漠視父皇的旨意。
快走幾步，來至河畔。
縱身一躍。
伸手一焯。
火漆封口的竹管穩(wěn)穩(wěn)落在其掌心。
驚呼聲四起。
眼看著朱棣就要落入河水里。
洪武帝看都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走向朱能和六萬燕山老卒。
背后的河面上。
朱棣一個鷂子翻身。
雙臂張開，兩只手一開掌一握拳。
宛如一只大鳥，衣袂飄飛間，擦著河面略過，穩(wěn)穩(wěn)落于河岸邊。
………………
朱雄英撇撇嘴。
端著下巴認(rèn)真點(diǎn)評。
“和洪武爺比，朱棣這功夫一點(diǎn)都不??！”
不過。
信里到底寫了些什么？
洪武爺怎么這么想朱棣看？
朱雄英也被勾起了興趣。
他調(diào)整鏡頭。
對準(zhǔn)了朱棣雙手展開的一份黃色絹帛。
………………
“吾兒棣親起！”
“咱確實(shí)不是死而復(fù)生，卻是以另外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來到這個時空的?！?p> “解釋起來比較麻煩，更會讓你多疑，咱不如說些能讓你信咱身份的東西。”
“譬如你母妃不是咱的妹子馬皇后，具體是誰，咱也不給后世子孫留證據(jù)了，以免你難做?！?p> “譬如道衍和尚等，是咱派給你們這些兒子造反用的。怕的就是皇位不正，天下大亂！”
“藩王造反怎么了？咱當(dāng)年分封的時候早就想過這些?！?p> “自己家打出狗腦子也不怕，反正這江山還是姓朱就夠了?！?p> “最后，咱給你說下如何收場的問題……”
看完這封信。
朱棣心亂如麻。
當(dāng)著城上城下無數(shù)人的面。
他抽出一把腰刀。
將金色絹帛拋入空中。
朱棣揮刀，絹帛被他斬了個粉碎。
布條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
立于其間。
朱棣仰頭，目光悵然。
深吸口氣。
打眼看向洪武帝。
他幾次張嘴想喊。
到得最后。
卻就只是跺腳慨嘆。
扭頭望來。
背著手站在那面“朱”字大旗下。
洪武帝揚(yáng)聲來問：“我的兒！還不來見過父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