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徐皇后崩（下）
陳祖義押回南京，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永樂帝在各國使者的面殺掉了陳祖義，將其斬首示眾，警示他人。陳祖義有這個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由于陳祖義海盜團的橫行，大明與南洋諸國的貿(mào)易和來往受到了嚴重的阻礙，大明的商船也是損失慘重。更糟糕的是，陳祖義做了一個很壞的榜樣，沿海的很多民眾都有樣學樣，不是去投靠陳祖義就是自己做海盜，鬧得南洋很不安寧。
其實，陳祖義之前也不是沒有求得大明皇帝寬恕的機會。當陳祖義成為渤林邦國國王的時，只要他肯向大明認罪，并不再劫掠過往船只，攻陷沿海城鎮(zhèn)，大明按照慣例就會封他一個官職，承認他在南洋的地位與領(lǐng)土。鄭和一開始也有招安之意，不管怎么說，陳祖義也是大明人，成為番邦小國之主，也算為大明爭光。
這樣的事也是有先例的，同在蘇門答臘島三佛齊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洪武三十年，爪哇滿者伯夷國王滅三佛齊舊王朝，國中大亂；當時旅居三佛齊的漢人一千多人擁戴廣東南海人梁道明為三佛齊王。梁道明王領(lǐng)兵守衛(wèi)三佛齊北方疆土，對抗?jié)M者伯夷。十年間有幾萬軍民從廣東渡海投奔梁道明王。永樂三年，永樂帝派梁道明國王的同鄉(xiāng)監(jiān)察御史譚勝受和千戶楊信帶敕書前往招安；梁道明國王和臣子鄭伯可一同入朝貢方物，留下副手施進卿帶領(lǐng)眾軍民。梁道明受招安后回到了老家，得到了永樂帝豐厚的賞賜，而他的副手施進卿則成了舊港漢人的首領(lǐng)。
如果陳祖義真的接受招安，那他也不是有現(xiàn)在這個下場。可偏偏陳祖義吃了熊心豹子膽，也可能是在南洋橫行慣了，誰都不放在眼里，所以陳祖義才趁鄭和第一次下西洋回航時打算動手，利用詐降來偷襲鄭和的船隊，打算打撈一筆。而他最后的結(jié)果當然是失敗了，就這么被帶回大明斬首。
而在大敗陳祖義的過程中，三佛齊的施進卿不僅協(xié)助鄭和大敗陳祖義，更派女婿到南京朝貢，為了獎勵施進卿的忠心與功勞，永樂帝昭命施進卿為舊港宣慰使，正式施進卿在舊港的地位，還有漢人在三佛齊的權(quán)益。
陳祖義被殺，處理完了所有公事，鄭和終于是有時間來處理自己的私事，帶著禮物先來見他的佛家?guī)煾傅姥?，王千軍此時也在道衍的身邊，剛好把王千軍要的東西交給王千軍。鄭和當然也給道衍準備了禮物，南洋上等的檀香，還有用檀香木做的佛珠。檀香木可是佛家一向提倡的至寶，道衍對這兩樣禮物很是滿意。
“千軍，你要的瓊州府野稻子我已經(jīng)讓人送到了府上，如果新的發(fā)現(xiàn)，瓊州府那邊自然會有人送來。至于其他的，都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很多都是香料一類的，市場上也都有。千軍，萬分感謝你，柑橘與豆芽的確可以治療出血病，你這一法救活了無數(shù)人，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謝你。皇上已經(jīng)批準了在他國建立使館的建議，但還要經(jīng)過廷議。這次出航，船工中有很多是福建、浙江人士，有了領(lǐng)航的船工，地方上的海商自然會聞風而動?！?p> 鄭和比上一次見面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臉上的皮膚很干燥，這就是在外跑船的代價。即便是統(tǒng)帥船隊的鄭和也免不了日曬、雨淋、風吹，長時間待在海上，淡水也不是想喝就可以喝的。但鄭和的努力并沒有白廢，他讓南洋諸蠻夷了解了大明的強大，同時也維護了海上貿(mào)易的重要航線。
“以皇上之威嚴，廷議應(yīng)該不是問題，是我要感謝鄭叔叔才對。使館一旦設(shè)立，大開我大明海上貿(mào)易之門，大大減少了海上貿(mào)易的風險，日后也是我大明之福。只是，這條路還很長，呵呵?！?p> 王千軍的意思，鄭和當然明白。鄭和也是海上貿(mào)易的支持者，不然他不會跟王千軍討論這些?？烧嬉罅Πl(fā)展海上貿(mào)易，這種事鄭和還真沒辦法明說，王千軍也是一樣。此話倘若傳出去，朝廷的文官還不抱成團地往死里彈劾。
“這是海圖的手抄本，此次出航只是試航，皇上命我今年年底再下西洋，出使更遠的國家。如果一切順利，回來時我會再帶來新的海圖。千軍，我只是一個宦官，有些事是我無法做到的，因為我不是讀書人，更不是文官。但是，我希望有一天，在大明的史書上可以記錄上我等遠洋者的名字，記載著西洋之行的艱苦與眾人的努力。茫茫大海，光是這一次遠航就付出了眾多將士與船工的生命。在海上，因為害怕瘟疫，很多人的尸體都無法帶回大明，不是遠葬他鄉(xiāng)之土，就是沉入茫茫大海之中。我希望史書能夠記下這一切，但我知道這并不是我能夠辦到的。所以，千軍，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p> 鄭和的擔憂并不是沒有道理，雖然后世的確有記錄下鄭和的壯舉，可那些鄭和看不到。鄭和現(xiàn)在所看到的只有他宦官的身份，在史書上被稱贊的宦官只有極少數(shù)人，絕大多數(shù)對宦官的描寫都是壞的，都是誤國誤民的奸臣。而且在這個年代，知識是掌握在少數(shù)人手上，也就是文人這一階級。文官一向就敵視宦官，鄭和的這一次遠洋從開始到結(jié)束就沒少受到文官的議論與反對。
“這件事，我一定會辦到！”王千軍給出了他的承諾。即便歷史之后會仔細記載鄭和的一切，王千軍也還是要盡自己的一份力，讓史書記載得更加清楚。
其實鄭和說這些，也是有感而發(fā)。這一路的航行的確有很多病死的人，如果不是王千軍之前的建議，死的人只會更多?？勺屶嵑透鼈牡氖?，當船隊順風南下，到達爪哇島上的麻喏八歇國時，卻發(fā)生了意外。當時這個國家的東王、西王正在打內(nèi)戰(zhàn)。東王戰(zhàn)敗，其屬地被西王的軍隊占領(lǐng)。鄭和船隊的人員上岸到集市上做生意，被占領(lǐng)軍誤認為是來援助東王的，被西王麻喏八歇王誤殺，計一百七十人。鄭和部下的軍官紛紛請戰(zhàn)，說將士的血不能白流，急于向麻喏八歇國進行宣戰(zhàn)，給以報復。
在海上，一起跑船的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照顧，互相幫助才能夠平安回航?？涩F(xiàn)在有人動了自己的家人，那肯定要復仇，不能寒了將士的心。可這位西王在鄭和下令復仇反擊前卻主動派使者謝罪，要賠償六萬兩黃金以贖罪，為了西洋之行能夠順利，也為了安撫南洋諸國之心，鄭和只能承認這是一場誤殺，又鑒于西王誠惶誠恐，請罪受罰，于是稟明朝廷，由朝廷做主。
此事就這么結(jié)束了，朝廷得到了應(yīng)有的體面，鄭和船隊的航行也繼續(xù)順利進行?？蓪Ρ粴⒌囊话倨呤?，鄭和的內(nèi)心是愧疚的，所以他才希望，西洋之行的一切能夠清楚地記錄在史書中，不要被后世人忘卻。
“多謝了。我相信我一定看得到那一天。對了，這是之前我所承諾的，都是些南洋得來的小玩意，現(xiàn)在送給你，千軍你自己去分配吧。我也該告辭了，下一次，我將率領(lǐng)船隊到達更遠的地方去！”
鄭和離開了，第二次下西洋走得更遠，也就需要做更多的準備。打開鄭和送的包袱，里面有兩串珍珠手鏈，一對珍珠耳環(huán)，外加一個玳瑁甲做成的發(fā)釵，上面鑲嵌有琥珀。珍珠、琥珀、玳瑁甲，這些都是南洋輸入大明的貴重品，說便宜也算便宜，說昂貴也算昂貴，手上的珍珠粒粒圓潤，但也只算是中等大小，進貢的南海貢珠可比這些大多了。
珍珠手鏈和耳環(huán)當然是送給燕梓跟劉雪沁的了，至于這玳瑁甲做的發(fā)釵，王千軍將一旁的李虎涵抱在懷里，親自幫她插上。但任由王千軍欣賞了一陣，李虎涵又將發(fā)釵拿了下來，搖著頭說道：“少爺，這對我來說還不是什么，最起碼現(xiàn)在不是。”
李虎涵并沒有拒絕王千軍的好意，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什么，她帶不起這么貴重的禮物，只能先收起來，忍耐到適合的一天。李虎涵在忍耐，王千軍又何嘗不是在忍耐。他此時多么想大聲喊出，大明應(yīng)該修改賦稅的征收方式，利用海上強大的軍事力量大規(guī)模發(fā)展海上貿(mào)易，以海富國，賺盡四海的財富，以此彌補大明賦稅上的不足。更重要的是，比歐洲更早的發(fā)起大航海運動，領(lǐng)先世界。
只是，王千軍現(xiàn)在還不能這么做，因為他這一套現(xiàn)在還實行不起來?；实鄄粫?，文官們也不會同意，功勛們也沒有真正看到這里面的利益。所以王千軍只能忍耐，等待著時機的到來。那一天一定會來臨的，大明將比歐洲更早的稱霸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