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月光明，樹梢不動刮大風。刮得轆轤滿街跑，讓雞蛋撞個大窟窿。雞蛋壞了用釘子釘，轆轤破了拿線縫。從來沒見過的新鮮事兒，臭蟲坐月子，養(yǎng)活個大狗熊。
?。?p> 曾子曰：說著容易，做起來難！別看昊天把“招標”、“拍賣”已經(jīng)說得相當詳細了，可離能真正執(zhí)行，還差的遠呢。比如如何出動水師護航的問題；如何確定六條航線；“海引”要定一個什么樣的低價，都得有個定案。
其實還有更大的麻煩事兒，他們都不知道呢——這次朝廷擬建海務(wù)衙門，東南沿海的富商反映并不熱烈。因為他們常年暗中走私，不愿意別人來分一杯羹，可主持這事兒的魏忠賢，他們又惹不起，所以就暗地里勾串在一處，重金收買沿海巨盜顏思齊、鄭芝龍、李魁奇、鍾斌、劉香等人，甚至還溝通了倭寇，要把“海務(wù)衙門”派出的船隊一網(wǎng)打盡，將這事兒徹底攪黃了。
另外，“馬交”也就是澳門，被葡萄牙人盤踞了七十余年，如今已有大小戰(zhàn)船五十余艘，海陸官兵兩千余人，他們已經(jīng)全面壟斷了歐洲與中國的貿(mào)易；荷蘭人也已經(jīng)登陸臺灣，開始修建“普羅民遮城”。中國要大力發(fā)展遠洋貿(mào)易，這兩個國家能答應(yīng)嗎？
不過，也正因為這兩個國家的干預(yù)，其中又牽扯了龐大的利益，大明朝廷上下才開始重新認識到水師的重要，并且和海外列強展開了曠日持久的爭奪。這些都是后話了，在此暫且不提。
四個負責人里，孫云鶴是東廠頭目，專門負責保衛(wèi)、監(jiān)視、調(diào)查逐項事宜，魏良卿干脆就可以忽略不計，所有的事兒，還得主要依靠崔呈秀和昊天。兩個人足足忙活了一個多月，這才逐漸的理出了頭緒，也和大部分商賈達成了統(tǒng)一。
在此期間，又發(fā)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朝廷重新派出了負責督造寶船和召集夷人的官員——翰林苑編修袁繼咸。當然，外派并肩負兩項職責，就不能還是編修了，袁繼咸獲封工部員外郎兼鴻臚寺少卿，兩個職位，正好對應(yīng)兩個差使。雖然這回“海務(wù)欽差”的頭銜沒給，可從七品一下子到正五品，連升了四級，也很不錯了。
按說袁繼咸跟閹黨不是一個綹子的，怎么能選上他了呢？這算是一次非常成功的策劃，策劃總監(jiān)張好古，執(zhí)行總監(jiān)余煌。這些日子以來，余煌不是一直沒露面嗎，他就是操辦這個事兒去了。
原來昊天自從在國宴上發(fā)覺袁繼咸對日本十分熟悉，后來通過余煌，又了解到他對海事有著相當深刻的認識，就注上他的意了，
自從昊天接到了出洋的任務(wù)，又擬出“選材十策”，袁繼咸就是他心中督造寶船和召集夷人的不二人選。在十策里，這兩條最沒油水，很不起眼，但卻可以算是除了整訓(xùn)水師、諸島建衛(wèi)之外最重要的事兒了。雖然昊天沒打算自己去，可一直抓著沒放，就是給袁繼咸留著呢！
余煌和他密談了多次，昊天也把自己獻策的真正原因和所知全部“海務(wù)”知識寫了秘信，終于說動了袁繼咸，并一起給他出謀劃策——袁繼咸先是和東林黨人起一些摩擦，又反對李應(yīng)升、侯徇的一些主張，顯出受到排擠的樣子，后來又找房師倪文煥訴苦。
倪文煥一直以來也很不得志，他的下屬田吉高升兵部尚書，而且擠進了閹黨的高級幕僚團。這還不說，就是和他一起正式拜在魏忠賢門下，當初的副主考吳淳夫，已經(jīng)升任了兵部侍郎，就他在太常寺卿的位置上沒動，心里非常郁悶。這回與袁繼咸一談，聽他話里帶出有反正的意思，一時間如獲至寶：還沒人能從東林黨那兒拉過人來呢，這是份不小的功勞?。?p> 于是就由倪文煥極力擔保、引見，袁繼咸加入了閹黨的集團。閹黨對他并不信任，但畢竟有人投誠，號召力大于實際意義，就把他收下了。
因為昊天暈船不能下江南，這兩個差使總得有人去呀，袁繼咸主動請纓。崔呈秀這幾個人一研究，反正沒有別人愿意去，這兩件事成敗與否也對他們沒什么影響，而且派他去，也顯得這邊兒優(yōu)待投誠人員，就攛掇魏忠賢答應(yīng)了。
另一件發(fā)生的大事可就不是好消息了——當今國母，朝陽正宮張娘娘也不知怎么沒照看好，流產(chǎn)了，據(jù)說還是個男嬰。天啟皇帝悲痛欲絕，足足五、六天沒進工房，還是在客氏和魏忠賢的輪番勸解之下，又召昊天進宮說了幾段笑話，這才重新振作起來，又拿起了錛、鑿、斧、鋸。
作為知情人，昊天暗暗咋舌：這倆家伙真夠狠的，終于得手啦！萬幸這才兩個多月，要是再晚點兒，恐怕母親也有危險吶！唉，堂堂一國皇帝、娘娘，讓這兩個人玩弄于掌股之間，太窩囊啦！不過我早就通過青霞給信王府透過消息，怎么也沒能保住這個嬰兒呢！
昊天畢竟只是個說相聲的，為官也沒多久，仗著比古人多幾百年的見識，耍點兒聰明還行，對政治的黑暗還是領(lǐng)悟的太少了。他萬萬也沒想到，信王府的人，卻是為此在彈冠相慶。
七月的天氣非常悶熱，京城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下過雨了，也沒有風，信王府東跨院的書房內(nèi)，卻傳出朗朗的讀書聲，與門外老榕樹上的蟬鳴相和，只讓人聽來更加煩躁。
書房的隔壁是一間待客廳，陳設(shè)自然是華麗之極，最難得的是正中的地上放著一桶冰塊，使屋中十分涼爽。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前奮筆疾書。
蝦米須的簾瓏一挑，從外面進來一位年近五旬的書生，手中托著一個尺來長的錦匣：“漢英賢弟，彭夫子的課業(yè)還未結(jié)束嗎？”
華服中年停筆抬頭，笑道：“還有一柱香的功夫，怎么，鵬飛兄，又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稟告殿下嗎？”
“賊以王象乾代孫承宗，并授張好古遼東宣慰使，共同前往?！?p> “王象乾無能之輩，此去必又是大敗，哼哼，老賊死期進矣！”
“不然，漢英賢弟，即便大敗，自有這倒霉的王象乾頂罪，也傷不得老賊筋骨。我們還需要忍耐呀！”
“我曉得此中利害，不過這‘宣慰使’么，老賊想要干什么？難道他想招安韃子不成？”
“我料不出三個原因，一、這張好古鋒芒畢露，引得老賊周圍黨羽嫉妒，要將其逐出中樞；二、老賊對遼東兵權(quán)一直不放心，要派親信之人監(jiān)視；三，那張好古可能要借此施展什么手段！”
“鵬飛兄乃今世子房，所料必然不差?？傻钕率挚粗卮巳耍€命我近期與其聯(lián)系，他這一走……”
“如此正好，我觀此人高深莫測，出謀行事違夷所思，在未看清此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反對老賊之前，還是不要輕易聯(lián)系的好。
“可遼東兵戰(zhàn)兇危，此人縱然機智過人，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若有個一差二錯……”
“我們可奏請殿下，派潛龍衛(wèi)暗中保護。”
“為他動用潛龍衛(wèi)？”
“這便要看他在殿下心中的重要程度了?！?p> “鵬飛兄，還有一事小弟想請教您的意見！“
“賢弟請講？”
“那葵字一號已經(jīng)兩月未曾按計劃吸引可用之人了，如此下去將難以控制；況且密諜未能得到的消息，她卻先知道了，可見其另有消息來源卻未通報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該讓她去執(zhí)行那個任務(wù)了？”
“無論如何，她總算立下一大功勞，若無她的通風報信，我們還抓不住老賊這么關(guān)鍵的把柄呢！此時執(zhí)行那個任務(wù)為時尚早，可以先開始前期準備。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要讓峨嵋派對此不滿才好。”
“鵬飛兄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