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齊王還是那副懶洋洋的笑容,目光中含著戲謔。大概是陽光太熾熱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也閃著異樣的光芒。
慕念春悄然握緊了手中的藤蔓,那種不太妙的預感再一次涌上心頭。
她裝病都沒能躲得過去。這個齊王,到底是要做什么?
慕正善一行人也都走了進來。石竹和玉簪忙上前行禮問安。慕念春坐在秋千上,卻是進退兩難。只能默默的等著秋千速度變緩。
......真是尷尬!
裝病不丟人,丟人的是被當場逮了個正著。幸好她臉皮厚度足夠,不然,此時真是羞于見人了。
秋千終于停了下來。
慕念春神色自若的下了秋千,上前斂衽行禮:“見過齊王殿下,見過太孫殿下?!?p> “四姑娘不必多禮。”齊王眼里滿是揶揄的笑意:“本王聽說四姑娘身子不適,所以特地前來探望。現(xiàn)在看來,四姑娘的身子應該已經(jīng)好了吧!”
慕念春沒有半點被揭穿的羞臊和惱怒,微笑著還擊:“齊王殿下平日課業(yè)繁忙,我偶有微恙,竟驚動了齊王殿下,心中實在惶恐。”
不等齊王有什么反應,又歉然笑道:“大夫叮囑我這幾日多休息,不能親自下廚,還請殿下見諒?!?p> 這番話看似恭敬,卻透露出十足的譏諷。動輒闖進別人家的內(nèi)宅,還讓一個閨閣千金下廚,身為皇子就能這般肆意妄為了嗎?
不動聲色,言辭卻犀利如刀!
慕正善和張氏聽的心驚膽戰(zhàn),忍不住沖女兒連連使眼色。這位再混賬再胡鬧也是皇子,要是惹怒了他,去皇上面上告上一狀。慕家上下可都吃不消......
慕念春似沒看到他們兩個的眼神一般,淡淡說道:“多謝殿下好意探望,這份心意我心領了。我還得回屋喝藥,失陪了?!?p> 說完,便轉(zhuǎn)過身,施施然走進了屋里。
......
齊王臉上的笑意陡然凝結(jié)。定定的看著慕念春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眼眸暗了下來。
她分明是故意激怒自己。
年少時的她原來是這樣的桀驁不馴!
想想也是,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宮廷熬過十年,最終博得那個男人的歡心和信任,能狠下心腸和那個男人同歸于盡。對人對己同樣心狠手辣,又豈會是那種溫馴沒有個性的女子?
真沒想到,這位慕四姑娘竟然毫不客氣的掃了十四叔的顏面!真是膽大,令人欽佩之余又不由得為她捏把冷汗。十四叔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萬一惱羞成怒當場翻臉,今天可就不好收場了......
周琰偷偷瞄了難得面無表情的齊王一眼,估摸著齊王此刻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慕正善等人顯然都被慕念春的舉止驚到了。此時此刻,也只有他有資格和底氣出面打圓場了。
“十四叔,我們今天出來這么久,也該回去了。”周琰笑道:“總不能每次來都叨擾慕翰林留飯吧!”
慕正善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巴巴的笑道:“太孫殿下可別這么說,兩位殿下肯留在慕家做客,是慕家上下的榮幸。”
張氏此時也回過神來,忙陪笑道:“老爺說的是。念春那丫頭大概是發(fā)燒腦子不清醒了,剛才冒犯了齊王殿下,還望殿下大人大量,千萬別放在心上?!?p> 慕長栩也不敢再冷眼旁觀了,殷勤又熱情的邀請道:“殿下還是吃了午飯再走吧!四妹今天身子不適不能下廚,不過,我們慕家的幾個廚子廚藝都很好?!?p> 就連羅鈺也出聲了:“是啊,殿下還是吃了午飯再走吧!”
不管怎么說,務必得讓這位嬌貴的十四皇子消氣不可。
齊王看了眾人一眼,忽的笑了起來:“如此盛情,本王就卻之不恭了。”
此言一出,眾人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狭粝鲁燥埧偸呛檬?,應該不會再為慕念春的失禮耿耿于懷了吧!
......
“小姐,齊王他們已經(jīng)走了?!庇耵⑶那牡膹埻谎郏杆俚幕貋矸A報。
慕念春嗯了一聲,手指無意識的繞起耳后的一縷發(fā)絲。這是她思考時的小動作。
石竹在她身邊伺候多年,很清楚她的習慣,沒有出聲打擾。心里卻暗暗敲起了小鼓。小姐剛才分明是故意激怒齊王。也不知道齊王的性子如何,萬一他是那種心胸狹窄錙銖必較的人怎么辦?
慕念春的聲音響起時,石竹才察覺到自己一不小心將心里盤算的話說出了口。
“我就是要看看,他被激怒之后會是什么反應。”慕念春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眼眸中浮起一層薄薄的霧,令人無法窺破她的心思。
石竹聽的一怔,卻沒再追問。
自從那一次慕念春說了那番話之后,石竹就養(yǎng)成了凡事多動腦少發(fā)問的好習慣。雖然很多時候,她想來想去都是一腦袋漿糊......
玉簪一臉疑惑:“小姐,你就不擔心齊王記恨在心,日后會為難大少爺嗎?”
大少爺可是齊王伴讀,天天都陪在齊王身邊。要是齊王小心眼的遷怒于人,大少爺可就有的閑氣受了。
慕念春聳聳肩:“那也沒辦法,只能委屈大哥了?!?p> 玉簪:“......”
玉簪還想再說什么,石竹卻忽的張口道:“玉簪,你先出去吧!讓小姐一個人靜一靜。”這還是石竹第一次擺出了一等丫鬟的架勢。
玉簪反射性的問道:“那你呢?”
“我留下伺候小姐?!笔窭硭斎坏恼f道:“你話太多了,吵的小姐不得清靜。”
聽了這話,玉簪自然不服氣:“石竹,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說著,又委屈的看向慕念春:“小姐,石竹欺負奴婢,你可得為奴婢做主?!?p> 論年齡,她比石竹還要大上一歲。論資歷,她是家生子,在張氏身邊伺候多年,比后進府的石竹要強多了??善褡隽艘坏妊诀撸佣妊诀?,心里難免有些不痛快。
石竹脾氣好,平日里并不擺架子。她也很自然的沒把石竹放在眼里?,F(xiàn)在石竹忽的板起了臉孔,她心里覺得分外委屈。
慕念春卻沒為她撐腰,淡淡說道:“石竹只是讓你出去待會兒,怎么就變成欺負你了?再說了,你確實有些聒噪。好了,你先退下吧!”
玉簪告狀不成,反而被數(shù)落了幾句。委委屈屈的紅著眼眶退下了。
石竹咬了咬嘴唇,訥訥的說道:“小姐,奴婢剛才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慕念春挑眉一笑:“哪里過分了。這才是一等丫鬟該有的樣子。我不是和你說過了么?你說話做事盡可放心大膽些,有我給你撐腰呢!”
石竹感動極了,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沒了玉簪的聲音,屋子里陡然安靜下來。慕念春的思緒又飄到了齊王的身上。
前世兩人幾乎沒什么交集,這一世,齊王卻頻頻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中,還對她格外的留意和關注......
這一切,實在是太反常了!
他對她絕不可能是男女之間的興趣,那么,他到底是為了什么刻意的接近她?
今天她刻意的激怒他,就是想借此看看他的反應。如果他只是一時興起,也該意興闌珊,很快就會遠離她的生活。
如果他繼續(xù)鍥而不舍......那就絕不能等閑視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