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我反手抱緊了公羊瀟灑,顧不得我平時對他的厭惡。依稀之間,我似乎聞到他身上有好聞的暖香味,感覺他的心臟貼在我的耳朵上,有力的跳動。他的存在,是寒冷黑夜中的惟一溫暖。
我沒良心的想,如果要死,有他墊背,應(yīng)該也沒什么可怕。
不知道在那種危難關(guān)頭,我的感覺怎么會如清晰?大約是心理上,對時間與空間的認(rèn)知出現(xiàn)了巨大差異,我的感官擴大,變得極為敏銳,還感覺我們急速下墜了好久。不過事后,據(jù)目測,這個懸崖并不太深,我們應(yīng)該很快就落地了,身下盡是枯草敗葉,之前公羊瀟灑還不斷使出各種手段來緩解下降的速度,不管是單掌拍向山壁,增加反作用力,還是試圖抓住突出的樹干和石頭,反正并沒有摔得骨斷筋折。
至少……我沒有。
落地后是一條極長的山坡,有些陡,我們抱在一起,翻滾著向下,沖擊力使我們根本停不下來。是我的錯覺嗎?公羊瀟灑拼命地護住了我,不管是山坡上突出的尖石還是橫生的野樹枝椏,都沒有傷到我。最后,重重的一頓,那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終于停止了。
不過我還是恢復(fù)了好一會兒,眼前的金星才消失。那些仿佛飛過頭上的小鳥,也徹底不見了,只留下耳鳴般的啾啾聲。
然后我發(fā)現(xiàn)我喘不過氣來,有東西,不,一個人壓在我身上。是公羊瀟灑!和他高大的身形比起來,我是如此嬌小,所以整個人都被他所籠罩。
“喂,快起來!”我有些羞惱。
可公羊瀟灑不動,他四腳大張,還保持著護著我的姿勢。
我火了,用力推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使他身子傾斜,歪倒在一邊。
“公羊瀟灑,你什么意思?”我累得氣喘吁吁。
我是女生啊,還是金光閃閃的太子殿下。在大燕,誰不知道我從小就不喜歡別人觸碰,他居然敢……居然敢……
我沒居然出來,因為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有點不對勁兒。每當(dāng)我暴怒時,他不是應(yīng)該吊兒郎當(dāng)?shù)刈谝贿?,笑得比狐貍還狐貍,眼神里閃著我不明白的光芒嗎?為什么,他還躺在不動?
不是……暈過去了吧?
開始我還以為他是裝的,他這個人一向讓人捉摸不透,而且他捉弄我不是一次兩次了?;蛘哂谩岸号边@個詞更適合,因為他從來就是看著我尷尬、出丑,自己笑得挺開心。
然而我很快發(fā)現(xiàn),他沒裝,他是真的失去了意識。
我嚇著了,突然很害怕。他不會為救我而死掉吧?我不知道是害怕他留下我一個人,還是害怕他死亡這件事的本身,總之我感覺渾身冰冷,就像掉進了冰河,就快滅頂般。
“公羊瀟灑!王世子!你怎么啦?快醒醒!本宮命令你!”我跪坐在他身邊,試圖讓他睜開眼睛,可他仍然一動不動。
幸好我理智尚存,沒有胡亂搖晃他,否則他若有危險的骨折處,或者內(nèi)臟出血什么的,會加大他的危險系數(shù)。見他沒有反應(yīng),我只是俯下身,側(cè)過臉,輕輕貼在他的胸膛上。還好,他的心臟還在跳動,雖然微弱,可他的生命仍在。
到這個時候我很后悔,前世沒熬到上大學(xué),沒軍訓(xùn)過,也沒學(xué)過急救知識。面對著這樣的他,我手足無措……
心臟按摩?誰知道他肋骨有沒有斷,我亂按,有可能讓斷掉的骨頭,戳進他的胸腔。緊急止血?我不知道他的外傷在哪里?人口呼吸?他又不是溺水,但……可以試試吧?
我低下頭,湊近他的臉。
他的發(fā)冠掉了,濃密的發(fā)絲散而不亂。我們是滾到一片平緩的溪岸邊,天空沒有遮擋,一彎月光就照在他的臉上,以他高挺的鼻梁為界,形成了一側(cè)籠在陰影中的曖昧不明,另一側(cè)卻被月色襯得有如絕世的美玉,蒼白得近乎透明,呈現(xiàn)出令人心生溫柔感覺的脆弱美。
這是我第一次離這么近的看他,也是這么長時間凝神觀察他,屏住呼吸、認(rèn)真的望著他的容顏。瞬間,我覺得他壓過我,成為大燕少女夢中情人第一名是有道理的。他不那么惡劣的氣我時,不得不說,真的……真的很好看。一個男人,睫毛這么長……他是如此的安靜之,并不那么討厭……
我按住胸口,我的胸口,很認(rèn)真的無聲命令心臟:別亂跳!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病了,為什么突然跳得那么快!這不科學(xué)。
那,要不要給他做人工呼吸呢?我不是要占他便宜,我恨不得離他遠(yuǎn)點才好。只是他若死在這兒,我就更不可能出去了。救人,是科學(xué)的。而在這個時候,我沮喪的承認(rèn),他的本事比我大得多。缺了小武和阿邦兩個左膀右臂,我真的很廢柴。
這么想著,我又湊得更近些。我想感覺他的呼吸,確定他能否自動醒過來??僧?dāng)我的鼻尖離他的鼻尖只有零點零一公分時,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怔住了,剎那間腦海中空白一片,只深深陷落于他的眸色中。我擋住了月亮,他在我的陰影里,可他的眼睛卻亮閃閃的,好像盛滿了星光,醉人、深邃、令人迷惑。那仿佛一個亙古不變的魔咒,蠱惑了他,也蠱惑了我,讓我們一起迷失。我在他的眸子里,又仿佛看到萬古的時光,只印上了一個身影。
好奇怪,那身影是我。
我們被看不到的魔力定住了,就這樣互相凝視了好一會兒,直到他直直地坐起來。我們離得太近了,我又沒提防他突然的動作,結(jié)果……結(jié)果他的嘴唇直撞上我的。
太快了,蜻蜓點水般。我甚至沒體會到什么感覺,就直接嚇傻了。
他似乎也一樣,不說話,眼神里閃著奇異的火星,飛濺著,似乎只要有一點點風(fēng)吹過,就能漫成通天的大火,席卷整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