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雪和李繡娘看見于媽媽回來，連忙迎了上去，見她背上趴著一個人，放輕的聲音“四姑娘睡著了？”于媽媽瞥了朱朱一眼點點頭，剛才還說著話，一會就睡著了，大概是太累了。不說她一個孩子，就連她現(xiàn)在也困得不行，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李繡娘會意，拉開簾子，暖雪機靈的進去鋪好床鋪，于媽媽本想叫醒她，看著天色還早，便把她輕輕的放在床上，解下外衣，脫掉鞋子，動靜不小，朱朱絲毫沒有醒轉(zhuǎn)的意思反而自己翻了一個身，拉過被子蓋在身上，頭埋在被子里蹭了蹭。
于媽媽愛憐的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從她手中抽出紅包放在枕頭下，免得弄丟了。昨夜于媽媽回來過一趟，在李繡娘和暖雪得房里都放了紅包，也就幾文錢，卻也是四姑娘的一點心意，討個吉利。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紅包于王氏給的放在一起?？戳艘谎鄯畔麓册３罾C娘使了一個眼色出去。朱朱走的時候吩咐她們可以不用守歲，所以她們并未像于媽媽她們睜著眼睛一夜。出了房間李繡娘壓低聲音道“于媽媽去躺躺，這里有奴婢照看著會在定省之前把四姑娘叫醒，到時也讓奴婢陪著去?！?p> 揉著眉心的手一頓，于媽媽看了李繡娘一眼，再看看緊閉的門，想了想點頭，從懷里取出三個紅包，一個交給李繡娘“是夫人給的?！庇殖┱姓惺郑蚜硗庖粋€紅包交給暖雪，暖雪接過一看，搖搖頭，昨晚已經(jīng)收到紅包了。
李繡娘看著她搖頭的樣子笑了笑“收下吧！夫人給的，不收可不好！”暖雪這才安心的收回袖子里，給于媽媽拜了年，又給李繡娘拜年才又退了下去。
于媽媽和李繡娘看著她乖巧的模樣點點頭，感嘆她福大，遇到了四姑娘，否則也不會笑得如此開心。
于媽媽回房休息，李繡娘與暖雪看著屋子，見到了去請安的時間，便讓暖雪把床上的人叫醒，叫不醒也要拖起來。不管暖雪怎么叫，朱朱都是懶洋洋的軟乎乎的應(yīng)著就是沒動靜，眼皮都沒睜開一下。急得暖雪團團轉(zhuǎn)，見李繡娘進來求救的看著她。
看了看床上依然當(dāng)成夜晚，抱著被子不撒手絲毫不理會別人心急如焚，束手無策的人，李繡娘搖搖頭，知道她困，卻沒有辦法，擰了手絹過來。暖雪掀開床幔，掀起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在她縮回去的一瞬間，臉上一片冰涼，皺了皺眉，吸了吸鼻子，一個激靈坐起來“漏水了，下雨了。于媽媽…”眼睛還閉著就爬起來手在空中抓來抓去，臉上的冰涼滾了下來。粉粉的唇動了動“用盆子接水，水漫…”金山寺三個字還沒說出口，一頭栽下去又睡著了。
床前的兩人嗎，滿滿的信心頓住，四眼相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著床上喊道“四姑娘，下雨了?！北緛硐胝f院子要被水沖走了，想著今天是大年初一，要說吉利的話，便頓住了。手里的濕手絹覆上臉，朱朱一個激靈坐起來，這次她聽得清清楚楚。
“下雨了！收被子?。 鳖x一掃而光，站起來就要下床，李繡娘看她生龍活虎，松了口氣，總算醒來了，再不醒，下雨也沒用，大年初一就沒個好印象，老爺夫人會不高興的。暖雪也松了口氣，只是想不明白，下雨了跟被子有什么關(guān)系？
“四姑娘，要去給老爺夫人請安了?！崩罾C娘拿起一件衣服把朱朱裹起來，適時出聲“四姑娘早安，新年大吉！”暖雪也跟著說了一句吉祥話。
朱朱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今天是一年的開始，回了兩句吉祥話，聽于媽媽說，要給紅包的，全身上下摸遍了就是沒摸出一個銅子，泫然欲泣的驚惶道“我的紅包…”丟了！
“在這呢！”李繡娘連忙從枕頭下拿出兩個紅包，一個大的，一個小的，大的正面有個燙金的印記寫著吉祥如意。小的就是普通的紅字包著的，李繡娘說是于媽媽給的。
朱朱看著紅包眼睛隱隱有淚光。李繡娘摸了摸她的頭“時間不早了，四姑娘該去給老爺夫人請安了，聽說有紅包。”聽見紅包二字，雙眼一亮，急急的爬起來站好。李繡娘笑了笑連忙拿起衣服幫她穿起來。
雖然紅包很誘人，可是床也很誘人。朱朱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眼睛里含著淚水，揉了揉雙眼。
“手抬起來?！崩罾C娘理好袖子讓朱朱穿進去。
“哦！”睡眼惺忪的應(yīng)了一句，手里的濕手絹丟給暖雪，聳拉著頭任李繡娘擺布，看著軟軟的床，嘆了口氣，只能請安回來再睡了，這么多規(guī)矩，這么多規(guī)矩，一個安生覺都不讓人水，嘟著嘴，拿起脖子里的小笛子吹了吹。
“四姑娘這個東西真好看！”暖雪看了一眼小笛子，衷心的贊美。聞言，李繡娘也看了過來，朱朱并未急著把它收起來，反而大大方方的給她們看，遮遮掩掩的更讓人懷疑。果然，李繡娘只是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朱朱偷偷觀察她的神色，并未發(fā)現(xiàn)異樣在心里哦也一聲，拿起來又吹了幾聲。就是見不得，她困得要死，某些東西還在冬眠。
“暖雪??！給我弄點吃的。”含著一口水在嘴里咕嚕咕嚕幾聲，吐在盆里，暖雪點點頭端著水出去。朱朱老實的坐在梳妝臺前讓李繡娘梳頭發(fā)，李繡娘手巧，朱朱的頭發(fā)基本上都是她扎的，一絲不茍得讓頭皮生疼，朱朱抗議之后李繡娘才扎得松了些。不管朱朱怎么蹦跶，也不怕頭發(fā)會松了出來，頭上頂著兩個包包頭，跟畫上的金童玉女一樣，就是沒有他們那么珠圓玉潤的，朱朱是干巴巴的玉女。
頭發(fā)梳好了，暖雪還沒過來，朱朱見李繡娘有些著急，自己又想著睡覺，反正這事是跑不掉的，早去可以回來睡覺。想到這站起來“回來再吃吧！還不是很餓！”天知道她昨晚浪費了多少美食。話是這樣說，話音剛落，肚子就不爭氣的咕咕的叫起來。朱朱懊惱的低下頭臉上訕訕的，揉著肚子。李繡娘假裝沒聽見，跟在身后。
偷偷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默然，尷尬的氣氛才少了不少。吐了一口濁氣，往王氏的院子而去。
朱朱大概是去得最晚的一個，一路上看見幾位姨娘帶著自家女兒出來，孩子臉上帶著笑，估計是因為紅包，大人則思緒復(fù)雜，朱朱懶得去猜想，大人的心思復(fù)雜得讓人頭疼。勉強擠出一抹笑上前請安，想著去了爹爹大夫人那，還要去給二夫人，三夫人…掰著手指連連嘆氣，是誰說只去給爹和大夫人請安來著，騙人也不是這么沒譜的?。?！
心里怨恨著，頓時覺得很無力，走在前面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李繡娘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差點撞在朱朱身上。為了撞倒朱朱，李繡娘自己摔倒了，四腳朝天的躺在雪地里。朱朱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去扶起她。手剛挨著人，就聽見身后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扶著的手一頓，偷偷翻了一個白眼“沒事吧？”
“李繡娘這么大的禮明珠可承受不起。”唐明珠路過，正好看見李繡娘與朱朱避開的滑稽樣，李繡娘摔倒的姿勢又搞笑，不由幸災(zāi)樂禍起來。當(dāng)初李繡娘要被調(diào)走的時候她是不愿意的，所以把說話的權(quán)利給了她，沒想到李繡娘竟然答應(yīng)了，沒有得到主人的允許，她就自作主張，把她這個大小姐放在何處，所以對于李繡娘，不得不說存在著不滿。況且錢媽媽說她是自愿的，幸好換過來的初青并不比她差，最主要的是還聽話，對她的命令唯令是從是讓她最滿意的地方，不像這個李繡娘，對她的刺繡，嚴(yán)格要求，害得她扎破手指不說，最后還被娘責(zé)怪說一年多一點進步都沒有。
“大小姐，李繡娘這是識大體，不愧是從大小姐院子里出去的人，就是不一樣?！蹦且馑季褪钦f朱朱不懂事了，小家子氣，上不了臺面，冷嘲熱諷，一唱一搭，好不熱鬧，朱朱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扶著李繡娘起來，一只手壓在她手上示意她不要動氣。
李繡娘看了朱朱一眼，來不及拍身上的積雪，低頭來到唐明珠面前俯身“是奴婢驚嚇了大小姐，奴婢知錯了。”頓了頓“奴婢給大小姐道喜，新年如意！”
唐明珠倒是沒想到李繡娘會這樣說，還說的滴水不漏倒是她的不是了，臉上頓時訕訕的。朱朱適時走了過來，把李繡娘的鋒芒掩蓋過去“姐姐新年吉祥！”然后攤開手向著唐明珠，纖細的手腕上還帶著一串略顯寬大的珠子手鏈，唐明珠一眼就認(rèn)出是她的東西，又看看她攤開的手有些摸不著頭腦看了看身邊的婢女尋求解惑。
那婢女朱朱向于媽媽打聽過，是年前牙婆送進來的新人，比唐明珠大兩歲，比自己大三歲，今年已經(jīng)十二歲了，瘦弱的身子，尖尖得下巴卻是一臉的大人氣息，少年老成的模樣看得直怪異。于媽媽說唐明珠給那四個丫頭各取了一個名字，各自是書琴，書棋，書畫，書繡。眼前這名婢女就是那個書琴，最得唐明珠喜愛，幾次見面都有她陪著，反觀大夫人送去的初青卻是很少見，除非是去大夫人院里，才會見到。初青還未說話，眼前這個丁點大的人倒是開口了。
于媽媽說那個叫書琴的婢女很是聰明伶俐，在朱朱看來卻是是有兩把刷子，就是鬼心眼太多嗎，不知道唐明珠能不能應(yīng)付得了，話說她都看出來了，大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她那么寶貝自己的千金小姐，怎么會讓這樣一個給她三分顏色就開染缸的人，難道就不怕她的心肝寶貝被陷害了，還是另有目的。不過…將來這個丫頭爬上主人的床。嘿嘿…唐明珠就要哭咯！
不是朱朱思想不純潔，若是那天唐明珠出嫁了，自然會從身邊信得過的人中挑選幾個聽話的作為陪嫁丫環(huán)，眼前這個人好生養(yǎng)養(yǎng)也是一個清秀可人的小美人，絲毫不比唐明珠遜色。況且，從她那雙眼睛里，朱朱就知道，她可不是安分的人，保不準(zhǔn)…在心里搖搖頭，人家的煩心事她擔(dān)憂個什么勁，又沒銀子，現(xiàn)在她最喜歡的，最缺的就是銀子。
朱朱看著她不解的神情笑著解釋道“于媽媽說說了吉祥話就要給紅包的。姐姐昨天送了一條手鏈給瓏兒，瓏兒很喜歡呢！”說著舉起帶著手鏈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只手還是攤在唐明珠面前“姐姐要給紅包的哦！”軟軟的聲音，云里霧里的人總算明白過來，四雙眼睛錯愕的望著朱朱頓時傻眼。
頓時，陷入一陣尷尬，朱朱笑嘻嘻的，眼巴巴的看著唐明珠，唐明珠也望著她，神色有些怪異，像是看著外星人一般。更別提身后的初青以及那個叫書琴的婢女，剛才神氣十足的模樣，現(xiàn)在是徹底的無話可說。
“四姑娘，不可以這樣?！钡故亲钕确磻?yīng)過來的李繡娘收起錯愕的表情，抓過朱朱的手，口氣帶著責(zé)怪“四姑娘，怎么能夠?qū)Υ笮〗銦o禮?！碧泼髦橘澩目戳死罾C娘一眼，覺得她說得非常正確，這樣伸手向姐姐要錢，或者是向別人要錢都是有辱家門的事，她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不是說拜年不收紅包，會…唔唔…”會倒霉的嗎？后面的話李繡娘自然不讓她說出口。唐明珠也想上前捂著她的嘴，大年初一的她可不想觸霉頭，只是沒想到被李繡娘搶了一個先。不過，總算沒讓她說出來，上天保佑，童言無忌！唐明珠只差跪在地上還愿了。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李繡娘碎碎念了幾句，才松開捂著嘴的手，提醒道“四姑娘今天可要謹(jǐn)言慎行。”說著努努嘴，指指天，意思是說，說了什么不吉利的話天上的神仙都會記下來，然后一一靈驗的。
朱朱慎重的點點頭，唐明珠也跟著點點頭，娘也是這么跟她說的。當(dāng)她看見面前再次攤著一雙小手的時候，她郁悶了，李繡娘也郁悶了，敢情她說的一點作用都沒有，正要上前糾正，卻聽見朱朱道“瓏兒祝福姐姐新年如意，大吉大利，心想事成，覓得如意郎…”君字還沒出口，事情再次重演，朱朱乖乖的閉上嘴站著不動讓李繡娘捂著她的嘴不讓她出聲，卻沒發(fā)現(xiàn)，唐明珠小臉一紅，羞怯怯的低下頭。
過了一會抬頭看了初青一眼，初青會意，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紅包放在朱朱面前，朱朱被捂著嘴，眨巴眨巴著雙眼。李繡娘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對于唐明珠的舉動很是意外。倒是初青笑著道“李繡娘這樣會憋壞四姑娘的。快點收下吧，是大小姐的心意。不是大年初一嗎，討得就是一個好彩頭！”初青說話很有大家風(fēng)范，朱朱喜歡。
經(jīng)她這樣一說，李繡娘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松開手連連道歉說奴婢魯莽，奴婢該死，朱朱心不在她身上，喜滋滋的接過初青手里的紅包笑得合不攏嘴，對著唐明珠又是一堆吉祥話。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在朱朱的糖衣炮彈下，唐明珠突然覺得這個妹妹其實也挺討人喜歡的。美滋滋的踩著云彩飄走了。
“嗚…”還沒走幾步，聽見哎呦一聲，然后是兩個驚呼聲，朱朱下意識回頭，看著手忙腳亂扶著唐明珠起來，地上，留下一道摔跤后的痕跡，唐明珠似乎被摔傻了，愣了一會才開始哭，哭了一聲就被那個叫初青的婢女捂住了嘴。初青似乎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說起今天無論如何不能哭，也不能生氣什么什么的。唐明珠含著淚點點頭，癟著嘴無比委屈，想要抑制眼淚，卻忍不住嘩嘩落下。
朱朱看著這一幕，看向李繡娘，李繡娘也看著她，從對方眼中看出幸災(zāi)樂禍的意思，朱朱抿著嘴轉(zhuǎn)過身假裝沒看見的哼哧哼哧壓抑的笑，李繡娘也抿著嘴不敢笑出聲。
笑了笑，如意郎君，誰不想，說一半留一半最是妙不可言，銀子也妙不可言，對著紅包親了一口。有錢的日子才是瀟灑。
李繡娘看著前面得瑟的人，一臉愁云，但愿這樣的事不會再次發(fā)生。否則，小姐的閨譽就被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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