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重天闕之上,男子身著銀光華服,立于天宮邊界,俯視著那浩瀚星空。
西殿主位星君白陽,這天地之間,除日月神星之外,便只有他,修得成形的護體星暈之光,令得他那一身素白的長衣,總是瑩轉(zhuǎn)著暗銀色光芒。
此刻,他孤身立著,似一把直指蒼穹的絕世寶劍,銀光瀲滟。
深藍的天幕中,萬千繁星構(gòu)成一幅沒有邊際的浩瀚星圖,星辰看似不動,實則都按照既定的軌跡在運行。
星動的軌跡,決定著萬千生靈的命運存亡,而主宰這一切的,便是如今的天宮之主——炎尊央熾。
白陽黑眸中波濤卷動,他伸出手觸向那虛空,慢慢握住——
總有一天,要將這萬千繁星握于他的手中……
他眼底的寒意漸漸碎裂開來,收斂起剛剛那股凌絕的氣勢,嘴角又掛起慣常溫潤的笑,這才轉(zhuǎn)身,向著那隱現(xiàn)于霞光之中的宮殿走去。
步入“靈元殿”中,白陽恭謹俯首一拜,
“白陽拜見炎尊?!?p> 大殿之上的主座,身著淡金火紋華服的男子垂目盤坐,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白陽,你來得正好……”
男子淡淡抬眸,語氣也平淡無波,他話說到一半便停住,目光掃向下方立著的紅衣女子,后者會意,主動接上他的話,
“白陽,現(xiàn)已查出熒惑私自逃去了下界,并隱匿起了氣息和行蹤,不知你怎么看?”
“哦?熒惑不就是那個犯錯的散星?按說散星的管理,似乎一直是青孟在負責(zé)……”
他一就一推便耍太極般的把問題擺給了青孟,后者依然沉穩(wěn)內(nèi)斂的站著,并不急于說些什么,倒是朱菱被他那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惹怒,
“白陽,熒惑雖未錄入四殿,但這九天之上,誰不知他是你的人?他接近心宿,擅自觸動了帝星命盤,以至于帝星無法按時就位……整整十年啊,下界無王,亂世將延長十年,這期間多少生靈涂炭,你可想過?”
朱菱越說越發(fā)氣憤,面前的白陽卻淺淡笑著,不動如山,
“依朱菱主殿的意思,莫不是說熒惑是受我主使的?”
“那還用說!”
朱菱橫他一眼便將頭扭向一邊,她最受不了白陽那副溫淡的樣子,明明是溫和的笑,卻只會讓人覺得寒徹。
白陽卻不置可否的聳聳肩,轉(zhuǎn)向主座,
“炎尊也這樣認為?”
主座上的男子看向白陽,他輕飄的目光卻仿佛能將人看透,白陽回視著,臉上笑意如故,手卻漸漸握緊。
男子看了許久,復(fù)又垂眸輕聲一嘆,
“十年?這茫茫星圖遵循著既定的路線而動,一步錯步步錯。這至關(guān)重要的帝星軌跡錯亂了,推遲的又何止十年?恐怕整個山海大陸的歷史,都將會改變……都且退下吧,各自想想應(yīng)對之法,天父將這天下交予我們,可不會希望再經(jīng)歷一次人類的覆亡……另外,熒惑既犯了錯,理應(yīng)受罰,此事便交由白陽負責(zé)吧,帶回?zé)苫?,消去星位和靈力,放逐暗河……”
“是!”
男子揮揮手,殿下三人便齊齊告退。
行到殿外,朱菱一張俏臉仍是氣得泛紅,她不明白扮作炎尊的日冕明明示意她挑頭,為何又就此草草作罷了。
看著那仍舊掛著淺淡笑容揚長而去的白陽,她抑制不住渾身的火氣,聲音也恨恨的,
“白陽這混蛋,到底想要干什么!”
青孟亦看著白陽遠去的背影,沉吟一瞬,
“日冕與央熾心意相通,他的處事亦是代表了央熾,如今我們的確沒有憑證,空口白話,讓他如何處置追究?”
朱菱一聽,覺得青孟的話也不無道理,火氣漸漸的平息下來,卻又添別的疑惑:
“那他為何又要提起此事?明明知道白陽是主謀,沒有他的相助,就憑熒惑自己,怎可能逃出暗河外域,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他為何還把追查熒惑的事情交給白陽?”
“讓白陽去查熒惑,我也猜不透……但是此事必須得提出來,至少要讓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皆逃不過旁人的眼睛。但愿,他今后能收斂些……”
朱菱則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依白陽的性子,能收斂才怪……”
“……如果他真的做出什么不計后果的事來,那再處置他便也名正言順了……”
朱菱一聽,恍然想通了什么,原本垂著的頭霍然抬起,盯著青孟,臉上似驚似疑,
“難道……”
難道日冕是故意放任白陽,以便他行差時將錯就錯,徹底了結(jié)?
她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畢竟同處九天千年,那個人即使性情惡劣,也從沒想過要將其徹底抹殺掉……
青孟卻只是皺眉搖頭,“猜不透……”
然后,二人便一同陷入了沉默。
———
九天之上,星圖的命盤開始朝著未知的方向轉(zhuǎn)動,而下界的人們,卻毫無所知自己的命運即將被改變。
已過小暑,天氣開始炎熱,“攏月小筑”的地下室里卻涼爽異常。
趙玫自從在尚府住下,每日的大半時間都耗費在這里,從草廬帶來的各式玻璃燒杯燒瓶試管,又添置了些陶瓷的坩堝器皿和鐵架之類,都整齊擺放在那云石臺桌上。
趙玫這會兒,正撐著下巴看著這初具規(guī)模的實驗臺一嘆——
唉,總算湊合到了中學(xué)實驗室的水平啊……
趙玫之所以對實驗器具執(zhí)著,原因有二。
一則,緣于她對法醫(yī)專業(yè)和工作的懷念;
二則,因為她曾答應(yīng)過小澄瀾治好她的唇裂。
趙玫大學(xué)的時候,所學(xué)的法醫(yī)學(xué)的課程,主要分為三大類:法醫(yī)病理、法醫(yī)物證、法醫(yī)臨床,分別側(cè)重于尸體解剖、物證分析、傷殘鑒定,趙玫尤其擅長前兩項。
解剖學(xué)自不必說,毒理學(xué)和毒物分析,更是趙玫的強項。所以在后來的工作中,趙玫的物證分析,總是偵查工作的重要依仗。
當(dāng)她無數(shù)次在各種毒理分析中發(fā)現(xiàn)真相時,那莫大的喜悅和成就感更添了她對這種分析工作的喜愛。
就像劍客對寶劍的執(zhí)著,她亦想再次擁有那些得心應(yīng)手的工具。
而且小澄瀾的修復(fù)手術(shù)所需要的麻醉劑,她打算自行制作,也離不開實驗工具。
小澄瀾已經(jīng)過了修復(fù)手術(shù)的最佳時機,不過好在她只是單側(cè)唇裂,且只是紅唇裂開的一度唇裂,但仍然要先切開,除去壞死組織再重新縫合修復(fù),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她現(xiàn)在最迫切想做的,就是制造麻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