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房,就是給死人住的房子,一般是用蘆葦桿做梁,搭建框架,然后用繪有陰間圖案的薄紙敷好構(gòu)成房體。
逝者已逝,灰飛煙滅,什么都不存在了,用蘆葦桿來制作冥房,據(jù)說代表了生者對待逝去人的態(tài)度: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當(dāng)然,不同的地方制作手藝肯定不一樣,取材用料也有差異,所代表的含義也各不相同,但大體上都是表達(dá)了對死者的敬意與哀悼。
祖父后來跟著一位做死人物件的老師傅,學(xué)了很多這方面的技術(shù)與知識。那位老師傅一生未娶,無兒無女,自從祖父跟了他之后,老師傅把所有的手藝都傳給了祖父,并把他當(dāng)成親兒子一般對待。
老師傅去世了之后,祖父便繼承了他的冥店,后來祖父又把殯儀的技術(shù)傳給了我的父親,因此,我家是做殯儀開冥店的。
下面要講的這個故事,也發(fā)生在祖父身上,那會兒祖父跟了老師傅沒多久,老師傅給他講這行的禁忌。
“紙人畫眼不點(diǎn)睛,紙馬立足不揚(yáng)鬃,人笑馬叫皆不聽,你若不記閻王請。干我們這行,禁忌可多了哩,稍不注意破了禁忌,那可是惹禍上身咧!”
若是放在以前,祖父非得說老師傅迷信,可經(jīng)歷了上次的事情之后,祖父不敢不信,老師傅說起了禁忌,祖父趕緊豎起耳朵仔細(xì)聽。
“我們給死人做東西,掙得是死人的錢,我們要有一顆虔誠的心,心不誠,‘他們’是清楚哩,會找麻煩的!”
“這第二點(diǎn),扎紙人,顏色一定要用對,必須是紅男綠女,顏色千萬不能用錯,否則‘他們’也是回來找麻煩滴!當(dāng)然,我們扎紙人,也不是任何人都給扎的,像什么孕婦,她們的煞氣可重著咧,還有就是非正常死亡的人,怨氣也重著咧……”
老師傅將這行的禁忌講了個遍,祖父也沒記住多少,只知道這位老師傅是十里八鄉(xiāng)中做冥店最有名的!
老師傅名為李有金,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木匠,也可以說是其祖上就是做木匠發(fā)家。后來不知怎的,李有金忽然開了一個做死人生意的鋪?zhàn)?,一直給人做棺材,扎紙人,賣陰間物品。
同街有一戶財(cái)主張員外,有一天夜里忽然暴斃了,管事的來找到李有金,說:“老李啊,你看,給扎點(diǎn)紙人,好送老爺上路不是?”
“張管家,不是我不愿意幫忙,張員外走的時辰不對,而且還是暴斃,這紙人……”
張管家塞了一包錢給李有金,哀求道:“老李啊,誰人不知,這條街乃至十里八鄉(xiāng),你的技術(shù)是最高超的,如果連你都不愿意幫忙,那我這該怎么辦是好咧,老爺后天早上就得上路了……”
李有金摸了摸錢袋子,臉上浮現(xiàn)出了幾分為難,思索片刻后,才說:“看在大家都是街坊的份兒上,這個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過要說清楚,如果到時候出了事,可與我沒有關(guān)系!”李有金哪兒是看在街坊的份兒上,而是看中了張管家給的錢袋。
等張管家走了之后,祖父才湊上前去問師傅:“師傅,你不是教導(dǎo)過,不能犯禁忌嘛!”
“哎,這張員外突然暴斃,而且走的時辰也不對,其中忌諱太多了。不過人死之后總要入土為安,后天就是他的頭七,明夜子時一過,就會送入西邊的后山上。”李有金嘆著氣給祖父說道:“徒弟啊,我們做冥店的,初心就是想讓死者入土為安,雖說其中禁忌頗多,但死者為大,有時破了禁忌也沒什么事!”
祖父聽了之后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又問道:“可是,一般人家也就是用兩個或者四個紙人,好一點(diǎn)的人家也才用到六個,這九個紙人又是什么意思呢?”
李有金抬頭看了一眼祖父,剛準(zhǔn)備說,但想了想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只是鄭重地說道:“不該問的事就別問,小心引火上身!你現(xiàn)在去準(zhǔn)備一下,等會兒我來畫紙人!”
聽了師傅的話,祖父也不敢多問,隨即便去忙碌了起來。他跟著李有金有一段時間了,簡單地做個框架的活還是可以,他每做好一個紙人框架,李有金便給它糊上紙張,然后畫上五官樣貌。直到旁晚時分,九個紙人才做好,這九個紙人都是女性,按道理來說應(yīng)該是男女搭配,祖父心中也有疑惑,但不敢多問。
九個紙人做好之后,李有金將它們擺放在堂屋內(nèi),隨后吩咐徒弟:“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去做飯吧,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祖父“嗯”了一聲,便出了門去了廚房。
李有金又看了看這九個紙人,重重的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希望可別出什么岔子啊!”
九個紙人,是張管家提出的要求,除此之外,還需要搭建一座冥房,這次李有金沒有讓徒弟幫忙,而是一個人在堂屋里面忙碌。至于祖父,做好了飯,兩人一起吃了飯之后,李有金就讓他早些歇著,明天還有其他事要做。
祖父心中疑惑,剛想開口詢問,李有金卻說道:“今晚不管聽到什么聲音,都別管,記住了嗎?”
“記住了!”
“早些歇著吧,明天還要做其他事!”
祖父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進(jìn)屋休息了,只留下李有金一個人在堂屋里面糊著冥房。祖父一覺睡到半夜,被一陣尿意驚醒了,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發(fā)現(xiàn)堂屋里面還亮著,心說師傅這么晚了還不睡。然而,等他去堂屋里的時候,李有金卻不在屋內(nèi):“這么晚了,師傅能去哪兒呢?”
堂屋中央擺著那九個紙人,還有一個剛糊好的冥房,祖父看了一眼,尤其是那九個紙人,看著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覺,在這里干什么?”
忽然,一道聲音從堂屋外傳來,原來是師傅李有金,此刻他的手里端著一碗不知是什么血。
“師傅你干什么去了,你手里端著的是什么???”祖父不解。
“哦,這個是黑狗血,給紙人畫嘴唇用的!”
“不是應(yīng)該用朱砂嗎?”
“那是給普通之人畫,這九個紙人可不是普通的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