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華聽到這句話大喜過望,想再問下去可又怕車夫生疑泄底,安慰自己有這些信息已是夠了,便不動聲色,真真正正和車夫拉起家常來。
當(dāng)冷澄氣喘吁吁地跑回來的時候,任倚華和車夫已然是無話不談,一唱一和,儼然知交好友。
冷澄疑竇叢生地上了車,不住地打量著任倚華,人看著神智挺清明的,不像被什么附身了啊,可是以她平時對鄉(xiāng)下人目下無塵的高傲樣,不應(yīng)該和販夫走卒有話聊啊,居然還聊得風(fēng)生水起!
車夫一口一個妹子地叫,滿口都是你們小夫妻應(yīng)該聽大哥的,怎樣怎樣才能過好日子的話,任倚華還興致勃勃地一會一個“大哥說得對,大哥說的在理“地應(yīng)和。面對這種詭異的現(xiàn)實,冷澄腿肚子都軟了,差點腳一滑滑到車輪底下去。
任倚華拉了他一把,含羞帶怒地瞟了他一眼,細(xì)聲細(xì)氣地說了一句:“坐車小心點,死相!”
車夫心領(lǐng)神會,只道是兩人有什么香艷場面,成人之美地閉了嘴,默默地樂不可支。
冷澄冷汗潸潸,直覺流年不利。
正想擦汗的時候,腕子被任倚華握住了,然后另一只手伸過來在他手上輕輕地劃字,一筆一劃。
“東——邊——鳳——安——城。”
這是什么意思,冷澄不解地呆滯著,東邊?梨花鄉(xiāng)東邊是有個小城叫鳳安,難不成任倚華聽車夫說那有什么好的土特產(chǎn)想去買?在記憶里,那里土特產(chǎn)也就是大棗了,任倚華也算見過世面的人,喜歡什么也不該喜歡棗吧!
倚華看著冷澄呆頭呆腦的樣子,覺得他就像待宰的豬,迷路的鳥,抓不到耗子的貓,總之,什么笨他像什么,真想敲開他腦子看里面是漿糊還是水。
倚華忍著氣繼續(xù)寫:“老——人——家——人?!?p> 冷澄如醍醐灌頂:“啊,原來是這樣,你怎么……。”
倚華大怒,拇指食指彎曲成環(huán),用盡所有力氣彈了他腦袋一下,在他捂腦袋的時候,囂張地挑釁似的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分明述說著:
你想死啊,這么大聲,你是要全晉州城的人都知道你在干什么是不是?這年頭策反還得悄悄的呢,莫聞又沒死,整個晉州還是他的天下,你一個和地方官作對的欽差去求人作證還想嚷嚷的滿城皆知是不是?“
冷澄滿腔委屈無處訴,偏偏車夫又忍不住開腔了。
“妹子啊,這自己的男人嘛,私下里打打鬧鬧是可以的,到了人多的地方,你總得給他幾分面子不是?看你是個精干的,可別爭一時的閑氣,撿了芝麻丟了西瓜?!?p> 冷澄在夜色里鬼使神差地點頭不止,我這次沒想搗亂,我只是驚訝于女史您查案的高效,想向您取取經(jīng)而已。
車夫大哥都開了腔,那有妹子不應(yīng)聲的道理。倚華故意拿喬,帶著幾分不屑的語氣:“就他?我也想給他面子啊,當(dāng)著他弟兄的面我可從來都是那個三從四德,低眉順眼的,可他這個人有時候?qū)嵲谑遣幌駱?,一點小事就大呼小叫的,要不適當(dāng)輕輕教訓(xùn)著點,到了飯場酒桌上是要丟大臉的,我這也是為了他好,讓他在外面更有男子漢氣概,大哥您說是不是?”
大哥頗為贊同:“妹子你這說的也有道理,只要你當(dāng)著他弟兄的面不掃他面子,也算是懂事的了。你嫂子就不像你這樣,脾氣上來誰管你有沒有人在場,拿著笤帚就揍我,
邊揍還邊罵沒良心的,弄得我經(jīng)常沒臉見兄弟們。近這兩年連你兩個小侄兒都學(xué)著他娘,對我呼來喝去的。你說這日子過的,真他媽憋屈!“
冷澄開始在任倚華手里寫字了:“我——知——道——你——怎——么——知道——這——么————多了。”
倚華笑吟吟地看著他:“哦?”
冷澄笑而不語,一把拍上車夫大哥的肩頭,頗為豪邁地說了一句:“咱大哥是熱心人,聽大哥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有這么嘴碎愛說話的人,再加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任女史,想套什么消息套不出來!
倚華給他一個孺子可教也的如花笑靨,附贈一個微帶小鄙視的眼神。怎么樣,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冷子澈,我還就告訴你,別看這大哥話多,那也是我會套才能套出來,要換了你,問一路問題你也未必問的出來!
馬車在鄉(xiāng)間小路上穿梭,風(fēng)聲漸漸小了,落葉也都無精打采地趴到地上去了,只有車夫大哥的聲音還有著頑強的生命力,伴著車廂里相看兩厭又不得不依靠對方的一對夫妻,回到了晉州城。
當(dāng)二人入了城,下了馬車,看到城里的萬家燈火,再想想剛才雨中茅屋里的寒冷凄清,竟是恍若隔世的感覺。
舉目一看,換下官服,一身白衣的方知微伶仃地站在街當(dāng)中。
冷澄上前致謝:“若不是方兄,今日險些就困在村中老屋里出不來了?!?p> 方知微語帶雙關(guān):“事情總不能做一半留一半,我辦理完手頭的事,才想起你們來。叫了馬車又怕你們找不到我那里,所以就到這里來等了。只要你們不嫌我打擾你們夫妻恩愛就好。”
冷澄記起倚華懷里的溫暖,心不由一動,只是掩飾:“什么夫妻恩愛,不過是天冷了些取取暖罷了,倒是方兄忙著做事還得顧念著我們,真是得罪了?!?p> 倚華在一旁接話也不是,不接話也不是,心里暗罵冷澄,后面說的還行,前面你解釋什么啊解釋,人家不過開個玩笑,你倒是欲蓋彌彰起來了。天冷了取取暖?我呸,跟誰在這裝正經(jīng)呢,要不是怕你風(fēng)寒復(fù)發(fā),我碰你一下我就跟你姓!
想來想去搜索枯腸總算找到一句:“真是麻煩方大人您了,還好我和夫君在老家那并不是一無所獲,探訪了一下故人的消息,總算有些路子。”說道故人的時候特意加重了一下音量。
方知微臉色一變,有所領(lǐng)會:“是嗎?那就恭喜冷大人和夫人,祝冷大人辦案旗開得勝。”
倚華沒心沒肺地笑道:“承您吉言,承您吉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