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夫人一直站在了高臺上旁觀,她是舞會的發(fā)起者,又是舞會的監(jiān)督者。
裘至的遭遇,也全部被她看在了眼底。裘至是一位特殊的客人,他的母親和伊芙夫人是同窗。也為此,在得知了他對溫麥雪的傾慕后,伊芙夫人才排除了眾議,給他開了扇“小后門?!?p> 男賓和女賓不同,他們是舞會的主旋律外的一段插曲,對于他們,公眾的關(guān)注度也會更少些,所以,伊芙夫人才放心地將人裘至安插了進來。和蘇子曾這位半路插班生不同,裘至顯得更加難以融入舞會,他和裘家老太太口中描述的的博學(xué)內(nèi)斂的少年出入很大。他膽小卑謙的,甚至連和溫麥雪搭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他是未來的裘家繼承人,考慮到這點,伊芙夫人只能是強忍著,并沒有出手干涉。
裘至的眼珠凸起,腳步也不聽使喚了,因為蘇子曾正費著全身的力氣,將他往溫麥雪的方向引去,越是接近溫麥雪,他的舞步越來越凌亂,那幾根短短的手指不停地在蘇子曾的手套下掙扎,好像溺水的人。
正當(dāng)裘至已經(jīng)能嗅到溫麥雪身上特有的香水味時,舞曲終止了。他的手和心也跟著松弛了下來。舞池里的人并沒有立刻散去,小提琴的弦音接著響起,新的舞曲娓娓拉開。
“Partner!”(交誼舞時換舞伴的口令),蘇子曾紅色的手套抽離了裘至的手,她快步上前,禮服上的霞紅玫瑰霸道地生長開,一下子就纏到了另一個白色身影上。溫麥雪錯愕間,腰部暗吃了蘇子曾的一記手肘,力道不大,卻足夠?qū)⑺搽x原先的位置,她一個踉蹌,正要失態(tài)時,手里已經(jīng)多了只肥墩墩的手,方方厚厚的手掌,眼前對視上了裘至緊張的眼。
溫麥雪回身時,蘇子曾和佩羅已經(jīng)到了舞池的另一方,燈光亮起,曲調(diào)悠揚,光亮讓那朵夜光玫瑰消失在人影中,她一時看不清身旁的人。
裘至有些握不緊手中的那雙黑色手套,他的嘴還呈著“O”形,蘇子曾是故意的,和溫麥雪強烈的不快不同,裘至幾乎也要感動地痛哭流涕了。是麥麥的手,他竟然能和他心中的女神溫麥雪共舞。原來,蘇子曾也并不像奶奶口中的所有暴發(fā)戶一樣惡俗。
溫麥雪努力保持住該有的儀態(tài),顎了顎首,腳下配合著跳起了新舞步,然后將自個兒的身子往后移了幾步。裘至和她的關(guān)系,有點類似于蘇子曾和杭一邵的翻版,只不過兩人的性格都謙和些,所以平日見面,都還算是友好。
蘇子曾促成了那曲共舞后,躲在了佩羅高大的肩膀后,小心地打量著遠處。先前還是鋸嘴葫蘆狀的裘至此時好像成了機關(guān)槍似的,喋喋不休地說著,一臉喜色,跟個正月里的大肚紅燈籠似的。蘇子曾心里不屑著,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
“蘇小姐,”一股熱氣從她的額頭出飄飄然落下,蘇子曾抬起頭,剛好看見了張好看的下巴。同樣的金絲眼鏡,比三月春風(fēng)還要和煦的笑容,她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她搶了位“熟人舞伴”。
“呵呵,你也在啊?”蘇子曾發(fā)現(xiàn)因為偷窺的緣故,她近乎是趴在了佩羅的身上,他的衣襟處,甚至還黏上了她的唇膏。佩羅的跳動的脈搏有力地透過了她的手套,和她的心跳碰撞在一起。
“我一直在。”佩羅的笑意順著他的手一起,撫過了蘇子曾的禮服,停留在她的腰身處,蘇子曾全身的雞皮疙瘩立時都警覺了起來,危險。
她有種想逃離的沖動??墒?,不知為什么,手中的紅之戀產(chǎn)生的那些肉眼難以看見的束縛再次產(chǎn)生了,無數(shù)的紅絲帶纏繞住她的雙腳,將她的手固定在了佩羅的手中,她成了一個牽線木偶,在佩羅的注視下,旋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一曲終了,當(dāng)溫麥雪如釋重負地退出舞池時,身旁的裘至也立刻跟了出來。
佩羅并沒有蘇子曾帶離了舞池,那抹紅和白一直停留在舞池里,直到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舞會結(jié)束的那一刻,蘇子曾和佩羅都不曾下場,兩人倆就像八弦音樂盒上永不知疲倦的舞者,在變化的曲調(diào)中翻轉(zhuǎn)輪回。
當(dāng)伊芙夫人宣布舞會結(jié)束時,紅色絲帶頓時消失了,蘇子曾只覺得全身一輕,渾身的束縛才擺脫開,她的身上已經(jīng)滿是汗水,腳下一軟,跌進了佩羅的懷中。相比之下,佩羅還是臉不紅,氣不喘,一臉平靜樣。
“蘇小姐,”溫麥雪良好的修養(yǎng)再次發(fā)揮了作用,她壓低了聲音,克制著將蘇子曾撕裂的沖動,“舞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場上的少男少女們相互挽著手,一個個的退場,拜蘇子曾所賜,溫麥雪的身旁一直拴著救生圈一樣的裘至。
“她累了,”佩羅將蘇子曾扶在懷中,她手上的那枚紅之戀也如同出了汗般,閃著未曾有過的華美光澤。
“我該回去了,”溫麥雪固執(zhí)地挽上了佩羅的左手,憤憤地看著他,他平日的體貼都去哪了。
“我不能丟下我學(xué)生中的任何一名,”佩羅欣賞著溫麥雪陡然變化了的神情,將懷中的蘇子曾抱得更緊了,“校委會不肯錯過任何一名合格的學(xué)生,從蘇子曾收到了伊芙的邀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jīng)是凱利女學(xué)的新生了?!?p> 她也只是他的學(xué)生之一?溫麥雪迷人的眼眸里,閃出了淚色,舞會的樂曲已經(jīng)停止了,十二點的鐘聲后,她已經(jīng)是一個成人了。溫麥雪昂起了高貴的頭,不理會裘至的陪同請求,在沒有任何騎士的陪同下,留下個驕傲的身影。
“謝謝,”出口的冷風(fēng),吹干了蘇子曾的汗水,她坐進了酒店接送的禮車里,看著獨自佇在車外的佩羅,在月色下,佩羅的神情比顯得有些清冷。
“不用客氣,帶著玫瑰熱情的冒失公主,”佩羅替她關(guān)上了車門,加長轎車駛離了原地,雖然因為蘇子曾的意外之舉,他的節(jié)奏被稍稍打亂了,但一切都還是順著既有的軌跡推進著。
期待著,九月的校園,那里才是真正的屬于公主的象牙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