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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重啟人生

第五十四章 我會為你鼓掌

龍族:重啟人生 念頭不通達 3105 2022-02-24 14:26:45

  依然是空曠、幽長的林蔭小道。

  但這一次卻不是孤身一人,路明非和奇蘭并肩緩步而行。

  “我高中的時候加入過文學(xué)社,語文老師說路明非你既然是文學(xué)社的干部,那就代表我們班參加學(xué)校的演講比賽吧。”

  “那時候我精心準(zhǔn)備了好久,寫了洋洋灑灑數(shù)千字的演講稿,反復(fù)演練,連觀眾該笑和鼓掌的每個點都標(biāo)注在演講稿上。我不知道語文老師為什么莫名其妙選中我,但我不想讓她失望,也不想讓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演講成為笑柄,灰頭土臉地溜下場?!?p>  “我最初計劃開篇先整個花活兒,花活兒你知道嗎?就是……”

  路明非笑了笑,繼續(xù)道,

  “就是開場可以調(diào)動起大家興致和熱情的小把戲?!?p>  “我那時候準(zhǔn)備的開場白是這樣的:親愛的校領(lǐng)導(dǎo)和同學(xué)們,大家好,我是高三(1)班的路明非,我這次演講的題目是《感謝有你》。林語堂先生曾說,‘一篇精彩的演講,應(yīng)該像少女穿的迷你裙,越短越好……”

  路明非停住腳步,正了正衣襟,就像回到了曾經(jīng)。

  他笑容討好地看向前方,面前是禮堂內(nèi)坐滿的同學(xué)。

  但他的聲音卻在最后戛然而止,再度響起的聲音有些輕微和困惑。

  “在我演講稿的備注上,這時候就該有笑聲和鼓掌了,所以我特別頓了頓,向臺下的大家露出討好的笑容……”

  “也確實有人響應(yīng)了我的花活兒,只是他們剛開始笑,學(xué)校那位素以學(xué)究氣出名的副校長就咳嗽了一聲,低沉而嚇人。我看到那幾個想笑的同學(xué)立刻噤聲,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的,整個禮堂鴉雀無聲?!?p>  “真可笑啊,禮堂從來沒這么安靜過,即使有老師一直在那喊肅靜肅靜,但總有些學(xué)生是不安分的,可那個時候禮堂內(nèi)真的是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安靜地看著我……”

  路明非仰起頭,眺望今夜無垠的蒼茫夜空,輕聲述說著藏在心底的故事。

  奇蘭也是個很好的聽眾。

  哪怕途中他幾次擰緊眉頭,卻始終不曾中途打斷路明非的話,只是做好聆聽狀,露出思索中的模樣。

  “我原本想成為迎接掌聲的英雄,可最后迎來的卻是上千雙刀子般的目光?!?p>  “我那時候滿腦子都在想,他們?yōu)槭裁床还恼?,為什么不笑?后來我才明白,原來是因為副校長不喜歡那個不文明的開場,即使它是林語堂先生的原話?!?p>  “他不喜歡那個開場白,所以他低沉咳嗽警告我,也在警告在場所有人?!?p>  “副校長表達了他的不喜歡,那么誰會愿意為了一個衰仔去對抗副校長的權(quán)威呢?”

  “沒有人的,至少在那個禮堂里沒有。”

  “最后我只能對大家鞠躬致歉,說自己還沒有準(zhǔn)備好,對不起,我棄權(quán)退出?!?p>  “我原本精心準(zhǔn)備就是因為不想灰溜溜下場,但那時候整個禮堂都在向我表達它旗幟鮮明的態(tài)度,他們不喜歡我,他們不喜歡我,和他們不喜歡我!”

  “我還能怎么辦呢?我沒法繼續(xù)說下去了,同學(xué)們的每道目光都像刀子一樣將我剖開,我只能灰頭土臉的下臺,在事后迎接大家的嘲笑?!?p>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演講,從那以后我就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口才,只會說點爛話而已,所以我就總是說爛話。”

  “從來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么重要的人,又怎么會認真地說話呢?”

  “奇蘭,你之前邀請我加入新生聯(lián)誼會,甚至想讓我成為主席……”

  “很抱歉,那時候我很害怕,因為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看重我,我覺得這是沒有理由的,就像我的語文老師讓我去參加演講比賽一樣?!?p>  “沒有理由的看重,到頭來只會迎來雙向的失望。”

  “但是……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又錯了。”

  “我怎能以昔日的經(jīng)歷來衡量以后的人生?”

  “那個禮堂又怎能代表這個世界?”

  “世界喜不喜歡我,取決的不是那個禮堂里的人,而是我的友人??!”

  “我曾經(jīng)讓自己失望了,后來我又讓愿意信任我的人失望了,我走了這么遠的路,卻始終渾渾噩噩,什么也沒有抓住?!?p>  “而現(xiàn)在我再次回憶這段往事,才發(fā)現(xiàn)他們事后嘲笑我是應(yīng)該的,因為是我自己先放棄的,在那場演講中我放棄了我自己,他們怎能不嘲笑一個放棄自我的人?”

  奇蘭長久沉默著。

  他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場朋友間的閑聊,可路明非的話語卻沉重的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接。

  他絞盡腦汁,將此前學(xué)到的所有知識都動用起來。

  他想對眼前這個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還處在迷茫中的男人說出振聾發(fā)聵的話語。

  他想告訴他有些東西是不對的,是錯誤的,這個世界不是這樣的!

  奇蘭終于開口了。

  可他說的不是什么振聾發(fā)聵的話語,而是屬于他的過往。

  他的嗓音低沉而有些喑啞,似乎想了很久。

  “我的言靈是先知,我很小的時候就能看到支離破碎的朦朧畫面,那時候我不知道這是什么,總是不經(jīng)意地說出,而每次我預(yù)言的事情都會應(yīng)驗,有人開始畏懼我,覺得我是個怪物,是個瘋子,連我的父親也開始恐懼,后來他把我送去了精神病院,我一度很苦悶,覺得這世界真是陌生而恐懼,每個人都好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我……”

  奇蘭越說語氣越激動,語速越來越快,額角有青筋畢露。

  即使是他從小認識的布拉德雷,也從未見過一向溫和的奇蘭露出這般姿態(tài)!

  路明非忽然愣住了。

  這個故事他聽過,3E考試時布拉德雷和他講過。

  可旁人的述說又怎么能比得上當(dāng)事人描述的萬分之一?

  他剛剛只是偶然有感,向奇蘭坦白了自己曾經(jīng)的一段經(jīng)歷,就和曾經(jīng)的校長一樣緬懷過去的自己。

  他不是在感傷,只是想和奇蘭分享自己的感悟。

  他上一世渾渾噩噩了很久,直到最后避無可避才真正走了出來,在那段不算長的時間里,他一邊尋覓友人的行蹤,一邊想清楚了很多東西。

  只是那時已經(jīng)無人能傾聽他的成長。

  即使是千辛萬苦找到他的奇蘭,也在不久后就因為透支生命而早早犧牲。

  如今再一次見到奇蘭,路明非的心中涌現(xiàn)出極為復(fù)雜的情愫。

  他欠上一世的奇蘭一聲“對不起”。

  所以他對奇蘭訴說著曾經(jīng)的故事,同時也在反思自己,與曾經(jīng)的自己釋懷。

  “被送進醫(yī)院的那天,我站在病房內(nèi)的窗前,將手伸出窗外的鐵柵欄,呼喊我的父親,希望他不要拋棄我,但他就像逃跑一樣頭也不回地走了。那時候我也感覺很孤獨,我的家人不喜歡我,害怕我,好像整個世界都不喜歡我,直到我遇到了布拉德雷……”

  奇蘭頓了下,目光死死盯住路明非的眼睛,

  “你最后說的話,我覺得很對,那個禮堂里的人代表不了全世界,世界這么大,我們終有一天會遇到喜歡我們的人,愿意和我們做朋友的人,就像我一樣!”

  “那個禮堂里的人不愿意和你做朋友,我愿意!聯(lián)誼會所有人都愿意做你的朋友!”

  “我們不會嘲笑你,因為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不會互相嘲笑,只會互相鼓勵!”

  “所以絕對不要放棄自己!人生很長,世界很大,我們終會在正確的時間與地點遇到正確的人!他們會為了我們對抗整座世界!”

  “愿意和我們一起對抗世界的人,才是我們真正的朋友!”

  “路明非,很高興你能和我分享你的故事?!?p>  “如果我也在那個禮堂,我會為你鼓掌!”

  漫天星辰在深藍的天空中此起彼伏的閃爍著,清晰明亮。

  在這個星夜下,英俊的印度男孩張開雙手,神色肅穆莊重,擁抱他剛剛結(jié)交的友人。

  路明非忽然深吸了口氣。

  事實上“朋友與世界”這個道理他很久前就懂了。

  他還將這道理視若珍寶的告訴了那個女孩。

  在這場對話中,他真正想表達的其實是最后一句話,那才是他今天回憶往事時得到的新感悟。

  作為一個自我放棄的人,有什么資格求得他人的掌聲呢?

  他曾在那個天臺上幻想有一天會天降一個神人,將衰小孩一把拉出困窘的天地,帶他邁入一座全新的世界。

  可當(dāng)他真的跨入全新的世界后,他卻像受了傷的鳥一樣蜷縮在自己的鳥巢中。

  他從來不曾主動追逐,卻總是幻想著有人能從天而降將自己拉出困境。

  Something for nothing?

  這個詞真正的意思是不勞而獲!

  他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他曾經(jīng)是個整天做著白日夢,幻想不勞而獲的人,哪怕是面對來自他人充滿善意的友誼,他也會退怯,而不是主動迎上去。

  所以他才會對奇蘭曾經(jīng)遞出的友誼之手視若無睹,甚至主動躲閃。

  他想向奇蘭道歉。

  可是奇蘭誤解了他,而這份誤解卻讓路明非感受到了更沉重的東西。

  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真正愿意和你做朋友的人,會愿意以真心換真心。

  每個人都有些藏在心里的事,就像EVA里的絕對領(lǐng)域,絕對的心靈領(lǐng)域,那是只有自己知曉的領(lǐng)域,藏在那里的回憶通常是不大好的,沒什么值得分享的,和人分享就相當(dāng)于再割自己一刀。

  可為了安慰、勸導(dǎo)自己這位新朋友,奇蘭毫不猶豫地道出了自己的往事,只為了增加自己言語的力度!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次,奇蘭都毫不猶豫地愿意以一顆真心交換他的友誼!

  曾經(jīng)的自己一邊躲閃著奇蘭這樣的人,一邊感慨著世界真是孤獨啊……

  路明非突然很想給自己狠狠一拳。

  難言、晦澀的氣場彌漫在路明非身周,四周林蔭寂靜無聲,連風(fēng)吹樹葉的嘩嘩聲都不見了蹤影。

  ……

  ……

  路明非在交叉口告別了奇蘭,約定下次圖書館見。

  他沒有回寢室,而是坐在了路邊的長木凳上。

  周圍靜悄悄的,夜色下的學(xué)校寂靜無聲。

  “那天你在場嗎?”路明非忽然嘆了口氣。

  “在的哥哥,那天我就站在你的身邊,緊緊握著你的手,只是你沒有感覺到?!?p>  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路鳴澤輕聲說道,“你淋雨的時候,我也不會撐傘。”

  路明非笑道:“你一定還在怒視著場下所有人,對嗎?”

  “當(dāng)然。”路鳴澤無聲而笑,“我們是兄弟嘛,怎么會放任他們嘲笑你呢?所有嘲笑你的人我都會一個個瞪回去!”

  “那你現(xiàn)在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以前是知道的,可現(xiàn)在不知道了,現(xiàn)在的哥哥你讓我猜不透。”

  “我現(xiàn)在在想……如果那天我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堅持完成演講,他們會為我鼓掌嗎?”

  路明非輕聲說道。

  他端坐在路邊的木凳上,目光幽深而堅定,夜風(fēng)吹拂過林葉,輕吻他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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