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醒來時天還未大亮,有微弱的光從窗簾另一側透過,她并沒有急著起床,而是半轉(zhuǎn)過身子,就這么趴在枕頭上,愣愣地看向窗子的方向,看著那透窗而過的微微晨曦,看著它不動聲色的變亮、變強,白色窗簾上淺綠圖案慢慢嬌艷起來,她記得小時候,很多個清晨她站在山頂,也是這樣看著陽光一點點、一層層鋪陳,將青草綠樹從黑暗中剝離。
直到陽光充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李青才起床洗漱,打上豆?jié){,炸了兩片饅頭當早餐,又蒸了紅豆米飯,炒了蕨菜和芹菜,裝進獨立的保鮮盒,想了想又從冰箱中拿出一大保鮮盒紅油黃瓜來。吃完早餐,又沖了個澡,換好衣服,提著包包和四個保鮮盒出了門。
已經(jīng)過了中秋,樹木也有落葉跡象,這會兒時間還早,小區(qū)的道路兩旁有三三兩兩的老人在散步,有注意鍛煉的年輕人在慢跑,李青和幾個面熟的人點頭致意后就到了車旁,上車關好門剛剛將東西在副駕座上放好,就聽到有人有人敲車窗玻璃,回頭就見曲江在車外沖她微笑,身體還持續(xù)著慢跑的動作,看來是出來運動正好看到她才過來的。
李青搖下車窗玻璃,回以笑容:“江哥早,有什么事么?”曲江是她買房子時認識的,他是小區(qū)委員會的會長,為人大方不拘小節(jié),處事公正又不失圓滑,在委員會頗得人心。李青買房時,從選房到裝修,從買家具到做窗簾等等一應大小事務,他們夫妻倆都給予眾多,對此,她一直記在心里,也不時地給些瓜果蔬菜作為回報。
“沒大事,遠遠看著是你就過來了,怎么換車了?”曲江動作不停,邊擦汗邊道。
“前兩天要拉東西,我的車放不下,就借了公司同事的車?!崩钋鄰埻艘幌拢苫蟮馈霸趺床灰娚┳??”他們夫妻在小區(qū)是出了名的恩愛,往常都是一起運動的。
曲江停下雙腿,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她這幾天不舒服,沒出來。”
李青看著突然間別扭起來的曲江,關心地問:“怎么病了,看醫(yī)生了么?”
曲江連連擺手:“不是病了不是病了?!庇謸夏X袋,突然小聲道:“是懷孕了。”
李青愣住,看了曲江好一會才有反應,不禁高興起來:“有寶寶了?”說著興致就高了:“多大了,什么時候知道的,寶寶好嗎?嫂子呢,她還好嗎?”
曲江夫婦結婚已近十年,一直不能要上孩子,兩口子嘴上不說,其實心里一直都不好受,特別是曲江的妻子韓敏,作為女人,不能擁有自己的親生寶寶的苦楚可想而知。
“挺好的,醫(yī)生說他和寶寶都很好很健康?!鼻蚕残︻侀_,“就是胃口不好?!庇植缓靡馑计饋恚骸澳闵┳酉氤阅闵洗谓o的蕨菜,我去了幾個市場都沒買到新鮮的,正想去問你從那買的?!?p> 這個季節(jié)哪有新鮮蕨菜,自然是空間里種的。李青連忙用意念從空間摘出一大捆來放到后車廂里,這輛松花江面包車是公司用來采購辦公用品的,為放東西方便后座都被卸去了,周末她給院里送的東西如果多了,都會借這輛車來,周一再還回去,采購部張經(jīng)理是四十多歲家庭主婦一名,李青平常都會給她一些不值錢的小東西,像野菜、應季水果什么的,張經(jīng)理深諳生存之道,這種順水人情利己又不損公,做的樂意之至。
“不是買的,孤兒院周圍的山里多的是,山民采了來都會送院里一些,正巧有個同事喜歡我就讓媽媽留了一些,就在車里,既然嫂子喜歡就分出一些來?!?p> 李青說著下了車,拉開后車廂門,從一堆蕨菜中分出一半來,又從車里拿了個塑料袋裝好,遞給曲江。
曲江看車里還有不少,知道不會影響李青給同事,便也不推辭接了過去,想了想笑道:“你嫂子說他們廠子有一批毛巾出了問題,好像有線頭什么的,要廉價處理,你要是有需要就去找她。”韓敏在一家紡織廠做管理,產(chǎn)品主要用于出口,有時會發(fā)生這種情況,由于跳線、脫線、接頭等原因產(chǎn)品有小瑕疵,不影響使用可也不能再銷往國外,便作為工廠福利發(fā)給職工或是廉價賣給一些單位,李青通買過幾次,由于韓敏的緣故,又知道是給孤兒院采買的,廠家開出的價格很低。
李青眨了眨眼,歡快地道:“好,這兩天我過去,正好看看嫂子。那我江哥去上班了?!?p> “知道了,開車慢點?!鼻嶂俗岄_幾步,看著李青發(fā)動車子,緩緩駛出小區(qū),才腳步輕快的回家了。
李青看著側視鏡中漸漸變小的曲江,今天這尋蕨菜是假,變相送孤兒院東西才是真吧,那樣低的價格,不知道韓敏費了多少力氣才讓領導簽字同意的,他們這樣善良,但愿能如愿擁有個健康聰明的寶寶。
李青并沒有去公司,公司規(guī)定九點上班,現(xiàn)在還不到八點,她準備去花鳥蟲魚市場轉(zhuǎn)轉(zhuǎn),順便給院里買些花。
找地方停好車,李青隨便轉(zhuǎn)了起來。這個市場很大,分成室內(nèi)和露天兩部分,室內(nèi)部分又依魚、蟲、鳥、花的順序劃為分界并不十分明顯的四大片。她從熱帶觀賞魚這邊慢慢轉(zhuǎn)過去,溫度的關系,熱帶觀賞魚多在午飯前后達成交易,早晨一般人都很少,今天又是周一,這邊更是冷清,老板們都閑著,三兩成群地聚在一起輕聲交談著。旁邊的蟲魚區(qū)就則完全不同,各種鳥鳴和人聲交雜在一起,熱鬧極了。相較而言,花市既不冷清又不至于嘈雜,花多的地方人也會沉靜幾分。從頭轉(zhuǎn)到尾,買了一黃一白兩株菊|花,領著店員往外走的時候,遠遠看到相鄰的露天市一角擺放著幾棵賣茶梅,便轉(zhuǎn)過去撿那花朵顏色妍麗、淡雅兼具,枝條展開充分、姿態(tài)豐滿,而且樹形相對優(yōu)美的,挑了四棵買下,老板幫李青送到車上,又給她留下名片,說些以后多多照顧生意的客套話才回去。
李青上車后,先將花放進空間,想了想,又摘了一袋香水梨出來,發(fā)動車子時習慣性地看了眼側視鏡,這時一個男人的背影閃過,令她莫名感覺熟悉,待再去看那背影已消失不見,便不再在意,此時市場上已不同與之前,來來往往全是人,她小心的將車從人群中駛出,向公司而去。
到公司打卡,和相熟的同事打招呼,走到財務部辦公室時八點四十五分,辦公室內(nèi)只有出納奈奈在擦桌子,看到她進來歡快的喊了聲:“李姐”。她今年剛畢業(yè),二十一歲,本地人,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氣息,八月進公司,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適應財務部輕松的辦公環(huán)境。
李青道了早,提著東西去辦公室盡頭隔出的茶水間里,公司每個部門都配有這樣茶水間,方便員工吃下午茶。奈奈也進來,笑嘻嘻的跟著幫忙,將保鮮盒放進冰箱,把梨一一洗好裝到一個大果盤里,放到中間的桌子上,正忙著就聽到外面許寶然疑惑的聲音:“怎么沒有人?”
話音落,人已出現(xiàn)在門口,看到奈奈手中的香水梨興奮的歡呼一聲,對李青露出諂媚的笑臉:“青青真好,青青最好,你怎么知道我最近上火,正需要這個。”
“因為沒有人會不知道你需要,因為沒有你不需要吃的。許寶然,你再這樣吃下去,一定會嫁不出去的。”孔凡素出現(xiàn)在她身后,旁邊跟高高大大的著謝靖宇,兩人都看著許寶然圓潤潤的身材,笑瞇瞇的。
許寶然從消毒柜中拿出自己的杯子,泡了袋綠茶,對孔凡素的話呲之以鼻:“我還沒嫁出去是因為沒遇到懂得欣賞我的男人,而不懂得欣賞我的男人要來何用,我這是寧缺毋濫?!?p> 李青將謝靖宇和許寶然的杯子分別遞給兩人,又拿出自己的接了半杯水,邊喝邊點頭,語帶笑意:“寶然威武?!?p> 一群人頓時笑作一團。
五個人閑聊一會擦好桌子,各自歸座,八點五十九分,副經(jīng)理高盛捧著箱東西踩著點進來,伴著他皮鞋聲響起的是奈奈沮喪的哀叫,高盛聞音知意,嗖嗖地送給孔凡素兩記小李飛刀后,又磨刀霍霍向李青:“你這個經(jīng)理怎么當?shù)?,新員工進來沒幾天都給帶壞了,沒大沒小?!?p> 奈奈看著高盛貌似很憤怒的面孔,接的飛快:“高經(jīng)理威武!”
一群人再次笑作一團。
高盛每天九點差一分進公司,風雨無阻、數(shù)年不變,孔凡素就攛掇著跟別人賭他左腳先進門還是右腳,賭資很小通常是跑跑腿、泡泡茶之類的小事,最多也就是一頓飯,一年下來,部門平添笑料兩三段,臨時跑腿工三兩枚,作為事件中心人物的高盛在對事件發(fā)起人孔凡素多次抗議無效后,將矛頭轉(zhuǎn)向部門最高領導人,也就是自己頂頭上司的李青李經(jīng)理,可是最后也只能以“怒其不‘正’”收場,今天估計是看到奈奈都加入賭博大軍,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一點威信又要毀于一旦,便妄想垂死掙扎,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眾人笑滿懷!
高盛也不再糾纏,捧著東西進了茶水間,等他出來大家都已著手以自己的工作了。
財務部經(jīng)理不像其它部門經(jīng)理,擁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高出兩個臺階的半圓形區(qū)域,就是李青的辦公場所,相對獨立又未完全封閉,高盛端著水杯在李青桌前坐下,神色有些凝重。
李青有些意外,高盛雖說只有三十二歲,卻是前任財務經(jīng)理一手帶起來的,性格沉穩(wěn)、遇事冷靜,標準泰山蹦前面不改色之人,如今會露出這種神情,一定是有大事發(fā)生,心中暗暗將最近和公司有關的大事小事在腦中過了一遍,卻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