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作者與墨九碰面……
玉九無語地望著周身陌生的環(huán)境,摸了摸臉,嘗試著‘啊’了一聲,然后確定一件事——這不是夢。
另一邊,墨九表情有些古怪地看著面前突然冒出來,穿著一身現(xiàn)代裝束的女子。
他轉(zhuǎn)頭看了眼四周,確定自己沒有又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所以……他重新將目光放到那個有些突兀的人身上。
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玉九神情恍惚地順著感覺望過去,棕色的眼睛與淺金色的雙眸對視在了一起。
流光瞬逝間,玉九第一次體會到了“風(fēng)華絕代”、“絕世無雙”為何物,是驚艷而非驚艷,是暈染而非暈染。
只想就這樣看著眼前的人,一直到永恒,忘卻時光。
只是……看著看著,玉九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了——
淺金色雙眼、白色長發(fā)、眉間細(xì)菱形朱砂、白底金線華服……等等,怎么那么熟悉?!
這不是——?!
“墨九?”懷著猶疑,原本不想說話的玉九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墨九因為這一聲,認(rèn)真打量起這個突如其來的人。
長發(fā),容貌中上,但并不熟悉,聲音、靈魂氣息都很陌生,顯然與母親無關(guān),也應(yīng)該與那個末世世界無關(guān)。
“嗯。”有些冷淡地應(yīng)了聲,墨九想知道對方接下來會做些什么,或者說些什么。
但是出乎墨九所料,在等了半個時辰后,面前這人仍舊沒有出聲,而是以一種冷靜到極點,同時帶著幾分夢幻的目光盯著這個世界。
是的,是世界,而不是單純的一草一木。
一個時辰過去了……
玉九從環(huán)境上收回眼睛,揉了揉額頭,將腦中那份還像是從夢里剛醒來時的那種昏沉揉散一些,對墨九點了點頭,“玉九?!?p> 墨九抿了抿唇,無言以對。
玉九見狀,皺了皺眉,她一向不太喜歡說話,尤其是面對陌生人的時候。
好吧,墨九是她筆下誕生的人物,可以說的上是她的孩子,但是這些人物在誕生之初就已經(jīng)是一個個體了,而非什么附屬品,個體自然是陌生人,畢竟她從沒與對方真實接觸過,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在臆想。
然而有一天,她真的與他們碰面了,說實話,她并沒有什么激動,當(dāng)然,也沒有什么不安或者悲傷、惶恐這一類的情緒。
不可否認(rèn),她心中是不平靜的,但這種不平靜僅僅是因為她真實地來到了修仙世界。
“語言倦怠期,不想多說,請問可以**我嗎?!庇窬耪f這句話的時候無比認(rèn)真,但神情與語氣卻始終淡淡的,不像玩笑,但也不像認(rèn)真。
就和每個月都會有一場血光之災(zāi)一樣,每隔一段時間,玉九就會有一段語言倦怠期,偶爾這個日期會伴隨心情低落期一并出現(xiàn)。
一到這種時候,哪怕只是一個音節(jié),也能讓玉九覺得由心厭惡,并且極端喜歡安靜而極端討厭任何發(fā)生在身邊的聲音。
墨九盯著這個自稱‘玉九’的女子半晌,原本想要當(dāng)即拒絕,可拒絕的話卻不知為何遲遲無法說出口。
自從知道名字后,對方便給他一種奇異的感覺,說不清也道不明,說不上討厭喜歡,也不是什么束縛羈絆,難以言說。
“可?!弊罱K,墨九有些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了——
養(yǎng)一個凡人,應(yīng)該不會麻煩。
接著,不想說話與少言寡語的兩人結(jié)伴前往碧霞宗,當(dāng)然,玉九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順便還得到了一個儲物戒指用來裝她換下來的衣服。
不過,不要指望墨九儲物空間內(nèi)有什么女裝,除了他自己的衣物以外,男裝也沒有一件,玉九身上的衣服是墨九沒有穿過,平時放在儲物空間內(nèi)以防萬一的。
修真界的衣服好處便在于能貼合穿著者的身材改變自身尺寸,所以一七零的玉九穿墨九的衣服完全沒有壓力。
只是,當(dāng)她與墨九半路遇到一個墨發(fā)、眉間有一點朱砂,看上去溫潤如玉,與墨九同等風(fēng)華絕代的人時,她忽然感到了一點壓力。
來人不必說,自然是蒼玉。玉九記得,她似乎只給墨九與蒼玉兩人點上了朱砂,后面則因為許多原因而忘記給其他人點朱砂了,不過這倒是方便了她分辨誰是誰。
“這位是?”蒼玉掃了眼墨九身旁的玉九,著重關(guān)注那身明顯是墨九的,此時卻穿在另一個人身上的衣服,一時間,似笑非笑。
“玉九,故人?!毕肓艘幌拢庞行o法定義玉九的位置,最后選了個覆蓋范圍極廣的身份為對方套上。
“哦?以前怎么不曾聽墨九提及過?”蒼玉卻不買賬,當(dāng)然,他不否認(rèn)他是有些好奇了,畢竟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蒼玉不曾見過沒有修為的人了,尤其是在碧霞宗這種地方,沒有修為是根本不會出現(xiàn)在宗門內(nèi)的。
而且這個沒有修為的人居然出現(xiàn)在一向不愿多管閑事的墨九身邊,這其中,不免有些耐人尋味啊~
“不在此界,機(jī)緣而至?!蹦叛院喴赓W。
蒼玉明了,看了眼周圍逐漸多起來的弟子,他對墨九與玉九二人告了聲辭,然后離開了,顯然有事在身。
墨九先是領(lǐng)著玉九去閑云殿辦理了一系列隨從手續(xù),然后領(lǐng)了衣服,便回住處了。
梳洗完畢,換好衣服,玉九擦著頭發(fā)往墨九的房間走,準(zhǔn)備談一談以后的生活。
她到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房間門沒有關(guān),一愣,下一秒明白過來,這是專門為她留的。
至于墨九為什么會知道她會來,她沒有去想,在她看來,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走進(jìn)屋,才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空的讓人茫然,但空也有空的好處,至少玉九并不討厭這種布局,并且第一眼就看到了房間內(nèi)的墨九。
“這是什么?”玉九走到近處,看著墨九手中白如羊脂,中心微黃,邊緣帶些紅的胭脂,詢問起這個毒藥的名字——
她記得,她的書中沒有寫到這份毒藥。
她不覺得意外,畢竟再強(qiáng)大的作者,也無法把整個世界說上一遍,里面就算是主角,也會有作者沒有描寫的際遇。
“曇華?!辈恢朗且凰查g兩人連上了頻率還是什么,墨九領(lǐng)悟到了玉九要問的內(nèi)容。
也許,這種默契并不是偶然。兩人原本便是極為相似的人,包括很多時候問問題的方式、回答的方式。
而很多時候,有一個人明白你在說什么、問什么、做什么,是一件令人無法不去觸動的事。
“曇花一現(xiàn),只為韋陀嗎?”玉九撫上那份胭脂,墨九沒有阻止,看著她從上面刮下一點在指尖。
“然而,我卻更喜歡‘若此一生,就只一瞬,縱然芳華一瞬,亦是一生?!??!辈恢挥X,玉九輕輕將那個曾給予她深刻記憶的游戲有關(guān)的話更改了兩個字,念了出來。
“若為人而開,曇花便也不是曇花了?!庇窬艙u了搖頭,“花唯有感應(yīng)到了與之相應(yīng)的‘情’,才會開放?!?p> “花,一直是驕傲,只會為‘情’而開,若情消,則毫無留戀地選擇離開,決絕譬如生死?!?p> 墨九的目光驀地柔和下來。
“夜深了?!彼切拚嬲撸瑹o需睡眠,但玉九是普通人,睡眠是不可缺少的必須品。
“啊?!庇窬乓舶l(fā)現(xiàn)了,她眨了眨眼,順從地回了自己得房間,忘記了她前來的目的。
之后的日子,玉九都沒有再提之后的生活,兩人默契地相處著,沒有太多交流,但卻很舒服。
而語言倦怠期也一直不曾離去,就像與生俱來的一般長伴于身。
玉九就這樣靜靜看著一切,看著那些原本是她筆下的人物鮮活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走上各自的道路。
書中的天命之戰(zhàn)真實地發(fā)生在她眼前,包括那些人物各自的結(jié)局。
一時,她有些靜默。
她摸著掌心堅硬的盒子,看著天地崩毀,一條空間裂縫飛快向她沖來,沒有躲閃,沒有攻擊。
一陣徹骨的冰涼后,她失去了意識。
“唔……”迷迷糊糊中,身體仿佛有千斤重,玉九疲累地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出了神。
似乎……夢到了什么……不……是夢嗎……
她有些分不清混亂的記憶究竟是夢,還是真實。
忽然,她的目光停在了枕頭邊,死死盯著那塊地方,無數(shù)情緒從心中醞釀而出,直沖腦中。
那里,正靜靜躺著一個木質(zhì)盒子——
剎那芳華。
有些僵硬地伸手將盒子拿在手中,打開,當(dāng)那熟悉的色彩躍入眼中,她終于徹底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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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望著電腦屏幕上那些熟悉的文字,她保持這個動作已經(jīng)有整整一天了。
曇花一現(xiàn),芳華無垠……她對于墨九他們,是曇華,可墨九之于她,何嘗不是曇華……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木盒。
每個人,都已經(jīng)有了各自的道路,那么她呢?她的目光停駐在了木盒上,半晌,低低一笑。
她從未后悔,從未后悔自己的道路,從未后悔墨九他們的道路……這些道路,不一定是最好的,卻是最合適,也是最陰差陽錯的。
她曾經(jīng),有過許許多多的規(guī)劃,有過許許多多的理想,可最終,規(guī)劃也好,夢想也好,都只是一個個彩色的泡沫。
最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道路是這樣的……最后,才發(fā)現(xiàn),理想的規(guī)劃并不一定是最合適的,就像將原本的一塊玉,強(qiáng)迫雕琢成自己想要的形狀。
最后,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已經(jīng)不是在書寫故事,而是在陳述一個故事。
她百年的壽命,何其短暫,在墨九生命中,就如同曇花一現(xiàn)。
可她的壽命,又何其漫長?漫長至見證了墨九的一切,漫長至一直在墨九的記憶中占有一席之地。
而墨九他們呢……?在她的生命中,只是出現(xiàn)了短短幾年……
可這幾年,卻給予了她全新的生命。
曇花,只存在短短剎那,然而,那份色彩卻鐫刻在了他人生命之上,永不退色。
這時,播放器恰好切換了歌曲——
朝露曇花
咫尺天涯
人道是黃河十曲
畢竟東流去
八千年玉老
一夜枯榮
問蒼天
此生何必
昨夜風(fēng)吹處
落英聽誰細(xì)數(shù)
九萬里蒼穹
御風(fēng)弄影
誰人與共……
……
朝露曇花,咫尺天涯……
握著木盒,她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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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九想要寫的開心一些,玉九原本不想寫這一段,然而,有時候很奇怪,不知不覺就寫了這篇,而不是另一篇末世的。
寫這篇的時候,玉九其實是有些傷感的。
《墨九》確實教會了玉九許多,與其說玉九是《墨九》的創(chuàng)作者,不如說《墨九》是玉九的引導(dǎo)者。
玉九寫的不好,其實玉九心中有許許多多靈感,有許許多多感觸,許許多多想要說的。
但是當(dāng)玉九想要打下這些文字時,忽然就凝滯了。
幸而,最終不是太差。
很多人對玉九說過很多話,勸玉九放棄這本書,也有爭對不同的事情說玉九不現(xiàn)實的。
只是玉九一直在想——如果當(dāng)自己這個‘見證者’也否認(rèn)了他們的存在,那么,又有什么還是真實的呢?
難道只有物質(zhì)的存在才是真實的嗎?
如果玉九否認(rèn)了他們的存在,那么,他們便是真的不存在了……
這一篇小劇場,只是想要說,一本書,是一個世界,而一個世界,是不會有絕對的正義與邪惡,絕對的好與壞的。
玉九一直不曾在本書寫一些壞人,不是不想,事實上,玉九很想,只是最后還是松手了——
沒有人是壞的,也沒有人是好的,無論是主角還是炮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走自己的路。
好吧,說到這里很亂,玉九也很亂。
只是想說,如果真的到了書中的世界,其實也不用那么害怕,因為沒有誰是絕對的壞人,誰是絕對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