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畿率眾來降，趙云急忙下馬。
“程將軍此舉，我趙云代主公謝過了?！壁w云拉起程畿。
“趙將軍，請到江陽整軍吧。”程畿道，“此處離成都尚遠(yuǎn)，急不得?！?p> 趙云點頭，隨即率隊和程畿一起退到江陽。程畿歸降，見趙云部隊與百姓絲毫無犯，也算是放下一顆心。他把江陽這些年的冊子全部整理好交給了趙云，趙云笑道：“程將軍駐守江陽多年，還得委屈你做。”
部隊入了江陽，在程畿的陪同下，趙云巡視了一番。江陽城比桂陽要大上三分，因為臨江所以水產(chǎn)十分豐富，街邊隨處可見賣干魚蝦仁之類的店鋪?？吹贸鰜?，江陽百姓過得很不錯，程畿這些年治理十分得當(dāng)。
“程將軍，向你打聽個人。”趙云走著走著問道。
程畿行禮：“趙將軍請問。”
“昨夜于蓮蓬灣大戰(zhàn)時，救走你的那個女子是何來歷？”趙云問道。他很奇怪，為什么小蕾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程畿回想了一陣：“那女子的來路我也不清楚，是半個月前來到這里，說會有劉備軍來至，而后知道了江州淪陷的消息，我便沒太警戒于她?！?p> 程畿頓了頓，又道：“趙將軍，她好像認(rèn)識你，之前說誓要殺你報仇?！?p> 趙云苦笑了一陣：“那程將軍可知她那功法的來歷？”
“那女子身具一種詭異的步法，擅使長劍短匕，更擅用毒?！背嚏艿?，“其余的我倒不曉得，但曾看見她練劍。那種劍法，好像和蜀中的劍派有些相似。”
“蜀中劍派？”趙云一愣，“程將軍，我當(dāng)年游歷大陸時，聽說過燕云宗、布衣門、離魂宮、虎獅門等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門派，可從沒聽說過蜀中劍派啊。”
程畿道：“趙將軍有所不知，我益州人士因天府之名，大多安于現(xiàn)狀，并不在意益州之外的紛爭。這支劍派亦有數(shù)百年光景，居于益州西北雪山，很少出山。而門內(nèi)弟子也只是習(xí)武健體，不參與門外之事，將軍并非益州本地人，所以不會知道?！?p> “原來是這樣?！壁w云點點頭，“益州四面環(huán)山，倒也封閉了外面的事情?！?p> “嗯，自戰(zhàn)國秦昭王起，蜀郡太守李冰在岷江修建了都江堰，引江水灌溉成都平原，自此益州得天府之名。”程畿道，“這數(shù)百年來，益州富饒，少有紛亂，蜀中人士自是不愿去那紛爭的中原?！?p> 聽著程畿說起益州的來來去去，趙云也算是長了見識。和戰(zhàn)亂不休的中原比起來，益州顯然是個安定的地方。只是如今北方戰(zhàn)事已定，天下呈鼎足之勢，益州這塊地方自然會被盯上。劉備不來取，便會有曹操或者孫權(quán)來取……
“這么說來，在我忙著和布衣門對抗的那段時間，小蕾一直在益州修行了?！壁w云沉思著。
路徑一家酒店，濃郁的味道飄來，趙云忍不住贊道：“好濃的魚香！”
程畿笑了笑：“趙將軍，這是我們江陽本地的瀘魚?！?p> “瀘魚？”趙云道，“那是什么？”
“因江陽這里有條河名為瀘水，所以我們大都把江陽稱作瀘州?！背嚏艿?，“瀘魚便是取自瀘水中的魚了，這里水草肥沃，也是益州一帶有名的魚米之鄉(xiāng)。”
趙云點點頭：看來還能找到些好吃的。跟著程畿在江陽轉(zhuǎn)了一圈，當(dāng)天晚上趙云只是簡單吃了點東西，程畿心細(xì)，給趙云送來了好幾條魚。趙云分給了部下，眾人都贊不絕口，搞得最后趙云忍不住吃了點，還有點后悔分了出去。
不過讓趙云受不了的是，益州本地的菜有些太辣了。晚上的飯是趙云遣人很低調(diào)地在當(dāng)?shù)仞^子里買的，士兵也不懂七七八八的菜名，帶回來給趙云一行人吃。有些菜看起來沒椒，但愣是把趙云辣的眼淚都出來了，最后只得不停地喝魚湯，反觀張著一行人，他們都被辣得夠嗆。趙云這些年一直奔波輾轉(zhuǎn)于北方和江南，哪里吃過什么辣椒？如今在江陽卻是被打回原形……
益州的菜和人一樣，都讓人頭疼。趙云忍著灼痛把飯咽了下去，淚眼朦朧。事后他特別吩咐士兵把這幾樣辣菜的名字記好，劉備入蜀之后肯定是要在這里待很長時間的，趙云可不想一直被辣哭。
等到夜晚，趙云收拾好了東西攤開地圖，細(xì)細(xì)查看附近地形。白日里從程畿那里了解到，江陽北面鎮(zhèn)守牛鞞的是李邈，西面鎮(zhèn)守犍為的是何宗，這是江州以西成都以南的地區(qū)，也是趙云這一次所要平定的地方。如今最重要的江陽拿下，以后的行程輕松了不少。
長江流經(jīng)江陽，擺在趙云面前的有兩條道路：一是沿沱江北上取資中牛鞞，二是沿岷江取犍為武陽。該先取哪一條路好呢……趙云盯著地圖，陷入沉思。
“云叔叔，我能進(jìn)來嗎？”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進(jìn)來吧，星彩?！?p> 趙云放下圖，看著走進(jìn)來的女孩。也不能算作是女孩了，如今星彩已是初長成，有個姑娘家的樣子了，再加上心智早熟，卻是有著十八九歲的沉靜。跟著趙云的這段時間，星彩一直是看看書練練武，有時候還被趙云帶著一起參贊軍政。雖然她思考得還不太全面，但還是讓趙云很滿意，畢竟星彩還小。
星彩坐到趙云旁邊，看了看地圖：“在想行軍路線么？”
“嗯?！壁w云道，“無論怎樣，牛鞞和犍為都是要打下來的，總的行程不會變，但需要好好考慮先打哪一個?！?p> 星彩托著小腦袋，搖搖頭，表示現(xiàn)在不想去考慮那些問題。
“想飛哥了么？”趙云拍拍星彩的頭。
“想?！毙遣实馈?p> 趙云笑笑：“飛哥平日里怎么對你的？”
“爹他很少回家，回來的時候都很疲憊，大概是因為軍營的事太多了吧?！毙遣实?，“每次我都是煮好了飯菜在家等爹，爹回來吃完說不了幾句話就休息了，第二天又去前線?！?p> 趙云點頭。張飛一直忙于前線，和關(guān)羽一樣。關(guān)張戰(zhàn)于前線，諸葛忙于后方，趙云位于中軍調(diào)節(jié)前后，正是眾人這種分工，劉備的勢力才會發(fā)展得這么快。
“你會怪飛哥么？”
星彩搖搖頭：“爹是關(guān)心我的，只是前線事太多了抽不出身。他那么拼命，也是為了娘和我有個安穩(wěn)的環(huán)境啊?！?p> 說起來這些孩子里面，趙云最喜歡的就是星彩，原因就是很懂事。他和星彩之間，除去輩分的關(guān)系，跟多的就像是朋友。
“云叔叔，你什么時候成親??？”星彩轉(zhuǎn)過小腦袋，看著趙云。
趙云愣了愣。
“我很想看看云叔叔喜歡的人是什么樣子呢~”星彩破天荒地笑了，“上次去桂陽，我看到那個樊淑阿姨了?！?p> 趙云一臉黑線：這丫頭什么時候和樊淑玩到一起去的？
“她的空間法術(shù)好驚艷，我和關(guān)興都看呆了?！毙遣实?，“和她說話的時候，她老是提起你的名字。她很喜歡云叔叔你吧?！?p> 趙云撓撓頭。被星彩這么說著，趙云倒不知該回答她什么好。
“你喜歡樊淑阿姨么？”星彩湊到面前，一雙眼睛看著趙云，竟讓趙云沒法躲避。
喜歡么？不喜歡么？
“喜歡的話，又為什么不娶她呢。”星彩又托著小腦袋，喃喃著。趙云沒想到會被星彩這么問，一時好笑：這丫頭真是人小鬼大。
“星彩，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喜不喜歡就能解決的?！壁w云拍拍星彩。
“不懂。”星彩搖頭，“我爹說，如果喜歡，就只管沖好了。當(dāng)初他就是那么追到我娘的……”
趙云笑了笑。曾經(jīng)月魂現(xiàn)世的時候，他到了涼州見到劉備一行人，那時的張飛就已經(jīng)和夏侯娟戀愛了吧。轉(zhuǎn)眼間十余年都過去了……
“對了，星彩，你剛才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星彩沉寂了片刻，站起身來，轉(zhuǎn)身面對著趙云。
“云叔叔，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么？”
見星彩突然鄭重其事，趙云有些詫異：“什么事？”
“收我為徒，教我武藝好嗎？”星彩說著便跪拜在趙云面前，“云叔叔，我想學(xué)武，我想學(xué)你的武?！?p> 趙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星彩這是要……拜他為師？趙云看著已經(jīng)做出拜師模樣的星彩。她一臉堅定地望著趙云，不容置疑。
趙云面色凝重了起來，沉聲問道：“星彩，你又為何要習(xí)武？又為何要拜我為師？”
“爹也對我說過，他的武不適合女孩子來學(xué)，因此只是傳授給我了功法訣竅?！毙遣实?，“關(guān)伯伯的武也是霸氣絕倫，需要極其強(qiáng)大的力量和速度。而云叔叔，我偷偷見過你練槍，你的七探盤蛇與百鳥朝鳳槍如飄瑞雪，槍星如梨花，我又見過你戰(zhàn)場殺敵，沒有爹和關(guān)伯伯那令人窒息的壓制，卻招招致命沒有一式多余。爹對我說過，喜歡就要往前沖。云叔叔，我喜歡你，也喜歡你的武。收我為徒好嗎？”
趙云站了起來，星彩雙手抱拳長跪不起。這丫頭是認(rèn)真的，而且自趙云認(rèn)識她以來，從沒見過星彩如此認(rèn)真。她現(xiàn)在就像個不折不扣的武者，眼睛里失卻了平靜，有的只是對武的炙熱和渴望。
我要學(xué)你的武。星彩這句話透著無比的堅定。她抬起頭，和趙云的雙眼對視，沒有半點退讓和膽怯。趙云一時有種錯覺，他對上的不是星彩，而是在戰(zhàn)場上仰天長嘯震破敵膽裂天毀地的張飛！那雙瞳孔之中，千軍萬馬潰于眨眼之間，橫矛立馬獨戰(zhàn)沙場。那種癡，那種狂，那種顛。那是對武的渴望！
果然是父女，性格不同，最本質(zhì)的東西仍沒有變。趙云靜靜地看著星彩，后者默默地等著答復(fù)。
“不許?！?p> 趙云淡淡的語氣讓星彩驚慌失措。
“云叔叔，為什么！”星彩急切地呼道。
不許。趙云簡單的兩個字將星彩之前的氣勢全部抹去，余下的只是作為女孩的星彩的不解和驚慌。為什么云叔叔不收我為徒？為什么……
“你不懂習(xí)武的理由。你不懂為何而戰(zhàn)?！壁w云平靜的話如同一把刀插進(jìn)星彩的胸口。星彩瞪大了瞳孔，額頭滲出汗珠。
我不懂……為何而戰(zhàn)……星彩似是花光了全身力氣，身體軟了下去，跪在地上。她從未有過如此的渴望，但這般強(qiáng)烈的感受，卻被趙云無情地抹殺。
“如果武者不懂為何而戰(zhàn)，武只是殺戮的工具。那樣，寧愿不要習(xí)武?！壁w云毫不留情地說道。
星彩垂下雙手，過了好久，眼眶一濕，落下淚來。她咬著嘴唇啜泣著，盡力不哭出聲。之前的氣勢消散不見，趙云見星彩如此，心便軟了下來。他拉起星彩的手，見她因為跪得太久都站不起來，又將她抱起。
“星彩，不必為此哭泣?！壁w云擦去星彩的淚，“你還小，經(jīng)歷的太少，懂得的太少。戰(zhàn)斗的理由，需要你慢慢去悟?！?p> “云叔叔我，也是歷經(jīng)了萬般磨難，才最終懂得了這個道理。所以，我不希望你一開始就迷失方向，懂嗎？”
剛才星彩對武的炙熱與渴望讓趙云不安。他沒想到，星彩如此冷靜的表面下藏著這么強(qiáng)烈的感受，正因如此，他也明白一旦星彩迷失方向走錯了路，后果會是何等的嚴(yán)重。為此，他只好硬下心腸打壓住星彩狂燥的渴望，再好言相勸。
“云叔叔……”星彩摟著趙云哭了起來，“我……我只是想好好習(xí)武……我沒想其它什么……”
趙云拍著星彩的頭好言勸說著，眼睛一瞥，看到了隨身佩戴的劍。
“星彩，這樣?！壁w云取下寶劍，遞到星彩面前。星彩擦干淚水，看著那把樸實無華的劍。
“這把劍，名為青釭，是斷魂崖下與曹操的倚天劍雙生的神兵。它誕生數(shù)十萬年，從未認(rèn)主，但在長坂的時候，卻愿意隨我征戰(zhàn)。你知道其中的理由么？”
星彩搖搖頭。她顯然是聽說過青釭劍的，也知道那是趙云的武器。但如今見到真身，還是很詫異。
削鐵如泥有冰皇之稱的青釭劍，為何是這般普通模樣？
“星彩，從今日起，我把青釭劍交給你保管。”趙云道，“你什么時候能拔出它，我便什么時候收你為徒。好吧？”
星彩伸出手接過青釭，握住劍柄，只是輕輕一拔，青釭便應(yīng)聲出鞘。星彩眨眨眼，不解地看著趙云。
“你沒有拔出它?！壁w云笑了笑，看著劍身，拍拍星彩的頭，“好好去悟吧。我相信你?！?p> 趙云勸慰了好幾句，星彩心里總算是好受了些。她拿著青釭，雖是滿腦子不解，但似乎又明白了什么?？粗哌M(jìn)房間，趙云嘆了口氣。
飛哥，你可別怪我啊。我是因為太喜歡這丫頭了，才會這么做……
趙云拿起地圖，接著看起地形。星彩在房間里，默默地對著青釭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