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隨波逐流之神龍傳奇

第六章 涂水之戰(zhàn)

隨波逐流之神龍傳奇 隨波逐流 10150 2006-06-07 17:10:00

    涂水匯入江水之地,江夏城西南九十二里,驚磯山頂,一個青衣女子負(fù)手立在西側(cè)臨江絕壁之上,時而遠(yuǎn)眺對岸小軍山的秋葉,時而俯瞰大江,意態(tài)閑適,仿佛閑庭信步。只是今日狂風(fēng)大作,這絕壁之上已經(jīng)是風(fēng)吼如雷,這令人幾乎難以睜目的狂風(fēng)吹得這女子一身青衣獵獵飛舞,若是遠(yuǎn)遠(yuǎn)看去,令人懷疑這女子將會乘風(fēng)而去。

  這女子雖然立在險地,又被狂風(fēng)襲擾,可是她的形態(tài)氣度卻有著說不出的閑雅風(fēng)liu,她一雙明晰沉凝的眸子凝望著江心來往穿梭的船只,眼中透出復(fù)雜的光芒。落日漸漸西沉,此刻已經(jīng)是酉時初,正是行路商旅應(yīng)該尋客棧休息的時候了,若是陽光落到江水之下,再趕路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就在夕陽半沉入江水,江上已經(jīng)帆影稀疏的時候,青衣女子眼中突然一亮,只見一葉扁舟張著滿帆逆流而上,在這樣波濤迅激的江面上竟如離弦之箭一般破浪疾馳,當(dāng)真是匪夷所思。雖然隔著數(shù)里距離,又是從高處下望,可是那青衣女子仍然將那駕舟之人看的清清楚楚。只見這人三四十歲年紀(jì),身材魁偉,相貌頗丑,黃面細(xì)眼,穿著灰色的袍子,衣襟之上尚有污跡,腰間布帶之上系著一柄破舊黯淡的古劍,一手控舵,一手掌帆,宛若神意控舟,在他腳下卻放著一個足有半人高的紅漆葫蘆,那大漢不需掌帆的時候,卻是不時地舉起葫蘆,仰頭暢飲,即使在駕舟穿越江心激浪的時候,仍然不曾放下葫蘆,氣度豪邁風(fēng)liu,令人一見心折。這女子眼中流露出欽佩之色,卻又迅速被淡淡的惆悵淹沒。然后她便將氣息斂藏起來,更是后退了幾步,這個位置,她還可以勉強看見江心的景象,可是下面的人卻是看不見他了,更何況誰會平白無故向山頂張望呢?

  就在輕舟即將穿過兩山之間的狹窄江面的時候,三艘輕舟成品字形自上游迎面而來,一個華服玉冠的英俊男子負(fù)手立在為首的輕舟船頭,這男子略嫌清瘦的俊逸面容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身上披著雪白的披風(fēng),但在江風(fēng)吹拂下,露出金絲繡麒麟的黑色錦衣,頭上玉冠,腰間錦帶,身上系著綠色鯊皮鞘的短刀,刀柄上明珠璀璨,這男子一身裝束華貴非常,理應(yīng)是乘著樓船在江水中遨游才對,此刻卻是輕舟犯險,令人心中生出古怪的感覺。

  可是這青衣女子看到這華服男子,面上卻露出慎重神色,目光炯炯,不愿錯過這男子任何輕微的舉動,那華服男子自是不知還有旁人在左右窺伺,目光炯炯地望著那灰衣男子,這時候兩葉相對的小舟都在江心停住了,江水滔滔,江風(fēng)浩浩,這兩艘靜止的小舟越發(fā)顯得詭異。而另外兩艘小舟則一左一右包夾而來,站在左側(cè)船首的是一個修眉俊眼的儒服書生,只不過這書生膚若凝脂,明眸流轉(zhuǎn),嫵媚含情,一看就知道是個易釵而弁的女子,而右側(cè)船首上則是一個白皙瘦弱的青年男子,雖然不過三十一二模樣,但是精神萎靡不振,仿佛是大病初愈一般。

  那被三人圍住的灰袍大漢,目中寒光一閃而逝,大笑道:“凌某何幸,承蒙海陵郡主儀賓,東陽侯師冥看重,就連胭脂書生秋素華、破浪神蛟居重也來關(guān)顧,真讓在下倍感榮幸?!?p>  那錦衣男子英俊的面容上露出粲然的微笑,朗聲道:“兩年之前,閣下大展神威,率領(lǐng)鳳臺閣白虎司在清河、平原、渤海三郡大肆屠殺,盡破我春水堂十六處秘站,本侯精心訓(xùn)練的諜探,被你殺得干干凈凈,本侯師弟血手神刀宣泌被你陣斬長街,此役之后,閣下在燕山護衛(wèi)之中升任副統(tǒng)領(lǐng),自然是洋洋得意,可是我春水堂上下卻是將閣下恨之入骨,若是你老老實實躲在燕山也就罷了,只是閣下未免將本侯太不放在眼里了,竟敢孤身南下,經(jīng)江夏而赴岳陽,深入春水堂腹地,若是本侯不將你截住,只怕天下人不僅看輕了春水堂,就連家岳的面子也要被閣下掃落在地了?!?p>  凌沖聞言大笑道:“師侯爺未免太自說自話了,春水堂既然是越國公所屬,就應(yīng)該在東南耀武揚威,卻不該窺伺青州,宣泌在平原、海陵殺死五品以上的官員武將十七人,白虎司監(jiān)察使四人,其余無辜牽連之人不下百人,凌某奉了世子殿下之命,將其當(dāng)眾殺死,乃是理所當(dāng)然之事,若非看在侯爺?shù)拿孀由希膊粫⑺∷蜌w江寧,至于其他的小嘍啰,可惜凌某殺的還是太少,至少有十幾個聰明人逃到了齊郡,奉了殿下之命,凌某可沒有趕盡殺絕?!?p>  師冥聞言怒極而笑,道:“好,好,既然如此,本侯今日也不會斬盡殺絕,此地十里之外,前后水路,皆被本侯設(shè)下了埋伏,若是凌統(tǒng)領(lǐng)能夠沖出本侯這一關(guān),那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可是如今本侯給你一個機會,若是你能夠突破本侯的攔截,那么本侯就放你一條生路,不令屬下攔截于你?!?p>  凌沖冷冷一笑,面上露出譏誚之色,包括皇室在內(nèi),天下諸侯無不收羅爪牙,召納亡命,燕山護衛(wèi)雖然天下聞名,可是春水堂卻也是毫不遜色,如今堂中三大高手一起出馬,更有精兵前后設(shè)伏,地利人和全部欠缺,自己根本沒有機會沖破這一關(guān),這所謂的一線生機和沒有一樣,這人如此說,不過是想消減自己的斗志罷了,想到此處,凌沖傲然道:“你們春水堂只曉得耍弄些陰謀詭計,就是凌某想要和你們真刀真槍的廝殺,卻也沒有機會,今日難得侯爺有膽子露面,凌某若是不笑納了爾等的大好人頭,豈不是可惜得很。”言罷,單手舉起葫蘆,倒轉(zhuǎn)過來,澄黃的酒液如同流泉一般傾下,凌沖仰面朝天,盡情暢飲,葫蘆中還剩下的十幾斤美酒竟是全部被他喝下。

  師冥面上閃過一絲異色,卻沒有趁這機會出手,幽冀勢力與唐家在青徐犬牙交錯,對于彼此的實力就算不全然知曉,可是也能知道十之八九,在他得到的情報中,無一不說這燕山護衛(wèi)的副統(tǒng)領(lǐng)魯莽沖動,當(dāng)日此人奉命清洗青州三郡,卻是不善隱忍,過早發(fā)動,雖然春水堂損失不小,可是卻令許多中堅分子都逃了出來,事后雖說被遷升為副統(tǒng)領(lǐng),可是據(jù)說燕王世子對其頗為不滿,將其閑置下來,若非是燕王許彥親自出面,只怕此人已經(jīng)被踢出燕山衛(wèi)了。此人乃是燕王親信,至今仍然能夠留在被世子羅承玉掌控的燕山衛(wèi)中,無非是雙方不想撕破臉皮,更何況此人雖然粗疏,但是武功的確是極為出眾,只不過因為忠于燕王才被閑置一旁罷了。

  今次得知此人南下,師冥之所以設(shè)伏攔截,卻并不是為了替屬下報仇,兩家乃是你死我活的仇敵,若是自己站在對方的位置,只會做得更狠,更不留情面,他的目的卻是要生擒凌沖。此人的存在,雖然不過是為了照拂在燕山衛(wèi)的爭奪中處于劣勢的燕王的面子,而且他雙手沾滿了皇室和唐家秘諜的鮮血,這般孤身南下,只怕是有來無回,這樣的情形別說自己看的明白,只要是稍微有些聰明的人都不會看錯,聯(lián)想到日前得到的關(guān)于幽冀內(nèi)部不穩(wěn)的情報,師冥斷定這是燕王世子想要借刀殺人。師冥他能夠以一個庶民之身,成了堂堂的郡主儀賓,一手掌控唐家對外的情報網(wǎng),自然不是甘心被人利用的人物,雖然殺了此人能解心頭之恨,但是若能生擒此人,卻有可能得知燕山衛(wèi)的內(nèi)部隱秘,一個曾經(jīng)擔(dān)任過燕山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的叛徒,會給這個和自己多年對峙的組織帶去什么樣的危害,師冥心知肚明,所以才沒有急著攻擊,以免凌沖絕望之下自盡身亡,師冥希望這人能夠始終保留一分希望,這才能讓自己有機會擒住這殺星。

  最后一滴酒液落入口中,凌沖哈哈大笑,隨手一擲,那幾乎蓄慢了千鈞之力的酒葫蘆凌空拋出,砸向那白皙瘦弱的男子,伸手向腰間一摸,一道如雪的劍光破空而起,連人帶舟向師冥撞去,師冥微微一笑,短刀出鞘,勢如長虹,刀光劍芒撞擊在一起,發(fā)出無數(shù)細(xì)碎的錚鳴之聲,兩只輕舟船頭相抵,竟是僵持在了一起。與此同時,那白皙男子一掌擊碎了葫蘆,卻是不曾上前夾擊,反而將小舟退后了丈許,倒是“胭脂書生”美目流轉(zhuǎn),長袖之中飛射出三丈紅綾,卷向凌沖的雙足,口中卻嬰嚀一聲道:“哎呀,凌統(tǒng)領(lǐng)做什么這樣拼死拼活,一起坐下來喝杯酒不好么?”她的語聲分外的嬌柔嫵媚,充滿了惑人的魅力,可是那三丈紅綾卻是變幻莫測,只是向凌沖手足纏去。

  師冥與凌沖兩人兔起鶻落,出手都是迅捷無倫,攻防趨守,師冥手中雖然只是一柄尺許長短的短刀,刀法卻是剛猛非常,進攻之時有如電閃長空,防守之時竟如一夫當(dāng)關(guān),數(shù)丈方圓之內(nèi)到處都是銀光流射,刀勢落處如同疾風(fēng)驟雨,大有橫掃天下的氣勢,凌沖一向以劍法威猛著稱,可是在師冥的刀勢下居然只能堪堪抵住,雙方的招式都是兇猛凌厲,刀芒與劍氣時常纏雜在一處,發(fā)出嗤嗤之聲。而秋素華的紅綾卻是將四面八方圍得水泄不通,化成紅云三丈,將凌沖的退路阻住。紅綾就在刀光劍影之間盤旋往復(fù),只要凌沖稍有松懈,就向他的手足纏去,師冥仿佛能夠預(yù)測紅綾的攻勢一般,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將凌沖向絕境之中逼去,師冥和秋素華兩人配合得如此默契,就是武功高過他們的人也很難相抗,更何況凌沖的武功和師冥不過是伯仲之間罷了。其實他能夠在百招之內(nèi)不落下風(fēng),已經(jīng)出乎了師冥和秋素華的預(yù)料,師冥心中滿是嫉妒之意,這樣的高手寧可在幽冀受盡冷遇,卻不肯投效春水堂,心中怒火熊熊,師冥的攻勢多了三分殘狠,令得凌沖漸漸有些招架不住了。

  又過了片刻,師冥察覺凌沖已經(jīng)守多攻少,眼中閃過得意之色,朗聲道:“凌統(tǒng)領(lǐng)何必還要掙扎,你在燕山衛(wèi)中雖然身居高位,卻是得不到信任倚重,如今又被派來此地送死,不如棄劍投降,本侯一向喜愛天下豪杰,越國公對于屬下也是恩遇非常,閣下若肯投了江寧,榮華富貴,權(quán)勢地位,唾手可得,燕王世子既然不看重閣下,你又何必替他殉死呢?”

  此言一出,秋素華配合默契地放緩了攻勢,而居重則是再度駕舟遠(yuǎn)離了丈許,目光炯炯地望著交戰(zhàn)的三人,若論水性,居重乃是東南第一人,自然不會讓凌沖有機會從水路脫逃。

  聽到師冥的話語,凌沖面上的神色明顯的一變,雖然手上并未放緩,可是卻明顯地多出了一絲猶疑的意味,雙目之中寒光閃爍,突然怒喝一聲,身劍合一向師冥撲去,師冥眉頭一皺,他能夠感覺到凌沖劍意之中一往不回的絕決,在這種絕對優(yōu)勢下,他自然不會想和凌沖同歸于盡,刀勢一轉(zhuǎn),轉(zhuǎn)攻為守,想要磨去凌沖的斗志,而秋素華更是手腕一抖,紅綾如同靈蛇一般向腳下纏去,卻是看準(zhǔn)了凌沖拼命之時少了防范。兩人聯(lián)手對敵已經(jīng)有數(shù)年經(jīng)驗,疾緩之處拿捏妥當(dāng),毫無破綻可尋。

  刀風(fēng)劍氣相撞的一刻,師冥只覺對方的劍勢軟弱無力,心中一驚,正欲收招,凌沖卻已經(jīng)借力飛退回去,師冥心知不好,高聲喝道:“素華,退?!彼麆偤俺鲆粋€“素”字,凌沖已經(jīng)倒翻過身去,一張口,一道雪亮的酒箭向秋素華射去。秋素華長袖揮舞,卻是流云飛袖的功夫,想要擋住酒箭,但是只聽見嘶嘶之聲,儒衫長袖已經(jīng)被酒滴射穿,心知凌沖乃是將丹田罡氣混入了酒箭之中,秋素華不顧一切地翻身落水,在她入水的瞬間,聽到打擊在船身上暴雨驚雷一般的急促聲響,心中一寒,若是這酒箭射到自己面上,只怕自己的容顏定會被毀去,心中不由生出無窮恨意,聽得聲音已經(jīng)停止了,秋素華浮出水面,纖手一抖,三縷銀芒向凌沖的背影射去。

  用腹中積蓄許久的酒液化成箭矢逼退秋素華,凌沖毫不猶豫地?fù)湎蚪叮说亟娌⒉粚拸V,若能上岸,便可以覓地躲藏,此地距離唐家和滇王吳衡勢力的交界處的嘉魚縣,不過一百六十里,若能突圍,仍有生望。在他身后,怒火沖天的師冥凌空撲來,距離凌沖還有數(shù)丈距離的時候,便已經(jīng)揮手出刀,短刀宛若電閃雷鳴一般射向凌沖后頸,凌沖反手一劍,劍刀相擊,短刀激射而還,師冥揮手發(fā)出擒龍暗勁,短刀盤旋著回到他手中。而凌沖也趁機身形一沉,向水中墜去,幾乎是與此同時,秋素華的銀針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射入了凌沖肩背,這還是因為凌沖身形下沉的緣故,否則必然已經(jīng)射中他背心要穴。

  凌沖只覺右臂一麻,便再無知覺,也顧不得檢視,單臂用力徑自向岸邊游去。豈料水下黑影一閃,有人向他雙足扯去,心知那人定是居重,凌沖身子一蜷,避開居重雙手,在水中一個翻轉(zhuǎn),已經(jīng)交到左手的長劍向居重刺去,卻正和居重手中的分水刺撞個正著。凌沖借力潛行,一口真氣未濁,已經(jīng)前進了十?dāng)?shù)丈距離,可是就在他仰面出水換氣之時,身前卻有人破水而出,那人正是居重。

  居重手里的分水刺徑自刺向凌沖前胸,凌沖無奈之下,只得運氣下沉,身形自然蜷縮,避過居重之后,雙足舒展,一腳踢向居重手腕,居重眼中閃過贊佩之色,在水中身軀一扭,輕輕巧巧地脫出了凌沖的攻擊范圍,卻如游魚一般潛入水底,頃刻之間,兩人都是再次沒入水中,交戰(zhàn)的情形皆被起伏的江面掩蓋,他人竟是無法知曉戰(zhàn)況如何。

  望著起伏不定的江面,師冥俊逸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時候秋素華也已經(jīng)出水登船,看看周身上下如同落湯雞一般的模樣,怒道:“堂主,這人太可恨了,等到問出了口供,就將他交給我吧,我要讓他這輩子都記得我秋素華?!毙忝赖娜蓊伾下冻龊藓拗?,可是卻絲毫不減嫵媚嬌柔,令師冥心中一蕩,卻是不著痕跡地將目光從她曲線畢露的嬌軀上移開,淡淡道:“你別看輕了他,我們?nèi)嗽谒蠂?,才能將他困住,如今還沒有擒住他呢,若是被他逃走了,只怕我們的面子都丟盡了?!币贿呎f著,一邊解下披風(fēng)罩在秋素華身上,秋素華眼中波光瀲滟,顯出無限柔情,卻只是低頭將披風(fēng)系好,默默不語。

  師冥凝視著江面,心中也有些不安,不過他深信居重的水性無人能及,所以按耐著性子等候,又過了片刻,有人破水而出,卻是居重扯著半昏迷的凌沖游了上來,他神色疲憊地將凌沖推到船上,喘了口氣才躍到船上,道:“他的水性也不錯,如果不是秋姑娘的毒針奏效,只怕還得花上半天時間?!?p>  秋素華笑道:“這是當(dāng)然,本姑娘的毒針暗器,初時不覺的什么,等到毒性深入血脈之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只要他中了我的毒針,就別想逃走,若非怕他沉到江底,其實居重你也不用去擒他。”說罷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居重苦笑搖頭,他知道秋素華的性子,也不與她爭功,飛身入水,片刻出水登上他那原本已經(jīng)漂遠(yuǎn)的船只,朗聲道:“堂主,是否可以下令讓伏兵撤退了?!边@時候紅日已經(jīng)沉沒,只有一線余暉還在江面上沉浮,師冥讓秋素華解去凌沖身上的劇毒,然后又在昏迷的凌沖身上加了禁制,這才下令道:“我們到涂口鎮(zhèn)住一夜,讓他們先退吧。”

  居重點頭應(yīng)諾,放出火箭傳令退軍,然后駕舟跟著師冥、秋素華兩人向驚磯山南面數(shù)里的涂口鎮(zhèn)駛?cè)ァ?p>  涂口鎮(zhèn)乃是涂水與江水會合之處,乃是商旅往來的要害之地,鎮(zhèn)中設(shè)有春水堂的分堂,乃是春水堂刺探滇王境內(nèi)情報的總秘站。不過師冥卻早已令人安排了一處農(nóng)舍,并不準(zhǔn)備到秘站住宿。今日攔截凌沖,師冥是存心暗中行事,并未調(diào)動堂中好手,就是兩面截住江面的精兵,也是借用了搜檢水匪的名義,因為凌沖之事,他是存心要推到滇王身上的,只要捉到凌沖,他就會派人扮成凌沖形貌,到了臨湘之后,再讓這人神秘失蹤,臨湘已經(jīng)是滇王轄地,到時候幽冀就是想要問罪,也沒有理由向春水堂為難了。雖然這多半是掩耳盜鈴,但是師冥心知兩家本就是敵對,只要不將把柄落到對方手中即可,更何況根據(jù)他的判斷,這凌沖多半已經(jīng)是棄子,只要自己作出這人已經(jīng)沉沒江底的假相,恐怕燕山衛(wèi)不過會表面上追查一下,根本不會多費心思的。

  三人趁著夜色,掩入鎮(zhèn)中,豈料還未走到鎮(zhèn)口,就見前面道路上立著一人,背對著三人,雖然夜色昏暗,可是三人仍將這人形貌看的清清楚楚,只見這人身姿峻挺,一身黑色綢衫,腰間系著同色腰帶,雖然只是負(fù)手而立,可是三人卻都覺得仿佛那人腦后有一雙眼睛正望著自己。

  師冥心中一震,上前一步冷冷道:“何人阻攔道路,莫非是想攔路行劫么?”

  那人朗聲笑道:“東陽侯師冥,越國公愛婿,怎會有人敢打劫閣下這樣的人物,只是閣下將我的兄弟生擒活捉,這就未免太過分了,在下西門凜,忝居燕山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之職,見過師侯爺。”說罷那人轉(zhuǎn)過身來,黯淡的星光之下,只見那人大約三十五六歲年紀(jì),相貌端正溫文,一雙眸子比星子還要明亮。目光清澈透明,看上去毫無危險可言。

  但是師冥三人卻覺得一陣心寒,這人乃是十五年前正式接任燕山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職的西門凜,自此以后,幽冀幾乎成了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死地,若非是這兩年燕王許彥和燕王世子羅承玉之間生出嫌隙,只怕春水堂也沒有膽子插手青州,這人的手段和狠辣他們最是了解,一看到這人,師冥只覺自己的推斷全部失去了根基,若是此人真要借刀殺人,為何又要親自前來救人呢?

  師冥眼珠一轉(zhuǎn),也不需言語,只是輕輕彈指,一縷指風(fēng)擊在秋素華身上,悄無聲息,秋素華會意,輕輕移動步子,準(zhǔn)備一旦動起手來,就要發(fā)出信號,召來鎮(zhèn)上分堂的人馬,若能將西門凜圍殺在此地,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西門凜明察秋毫,將三人舉動看得清清楚楚,微笑道:“師堂主是想召幫手么,那卻不必了。”說罷隨手一拋,卻是幾塊銀牌丟在師冥腳下,師冥目光一閃,頓覺遍體生寒,這幾塊銀牌乃是負(fù)責(zé)涂口分堂的幾個得力手下的身份令牌,牌在人在,如今不問可知,此刻涂口分堂已經(jīng)是一片血海了,心思一轉(zhuǎn),師冥已經(jīng)明白過來,冷冷道:“原來凌副統(tǒng)領(lǐng)南下卻是用來掩護閣下行蹤的幌子,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分堂,閣下卻要犧牲一個副統(tǒng)領(lǐng),這般慷慨還真讓師冥汗顏?!?p>  西門凜神色淡漠,毫無變化,微笑道:“自然是值得的,春水堂涂口分堂收買刺客行刺世子殿下,如今又中道攔截前往岳陽提審刺客的凌副統(tǒng)領(lǐng),可見狼子野心,罪惡昭昭,天人共憤,本座殺之,正是順應(yīng)天理人心,有什么不妥么?”

  師冥聞言立時怔住,待他明白過來,只覺心中怒火熊熊,天下誰不知道燕王世子遇刺之事,多半是他們幽冀內(nèi)亂引起的,怎么西門凜卻怪罪到春水堂身上,若是自己想要刺殺羅承玉,千里迢迢,何處不可,怎會在岳陽動手,但是他也是聰明人,很快就想通這是羅承玉不愿和燕王翻臉,想必也不會愿意推到滇王身上,若是將事情推到皇室身上,難免會掀起滔天巨浪,在羅承玉即位之前,卻是不會那么冒失的,那么最好的替罪羊就是唐家了,兩家本就仇恨似海,不誣賴唐家倒是沒有天理了。但是雖然想通了,卻不代表可以接受,平白無故背上這樣的黑鍋,師冥是斷然不會接受的,狠狠道:“若是閣下能夠生離涂水,再去顛倒黑白吧?!?p>  聲音方落,紅綾化作云彩,秋素華卻是搶先出手,她深知西門凜的厲害,所以爭著出手攻擊,這番心思其他三人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西門凜緩緩道:“癡心女子負(fù)心漢,當(dāng)真是可憐可嘆。”剛說完七個字,三丈紅綾已經(jīng)纏繞在他身上,秋素華雖然知道必然有詐,可是仍然忍不住心中狂喜,下手收緊紅綾,瞬間兩人之間的紅綾已經(jīng)崩直收緊,卻只覺得紅綾末端有種空空蕩蕩地感覺,還未等她醒悟過來,繼而一道強力透過紅綾傳來,秋素華只覺心頭如受重?fù)?,然后便覺眼前一亮,一道丈許長度的銀芒轉(zhuǎn)眼間破縛而出,三丈紅綾化作片片蝴蝶。秋素華吐出一口鮮血,那道匹練也似的銀光席卷而來,秋素華只覺得周身無力,竟是不能避開,卻只覺得腰間一緊,等她清醒過來,卻發(fā)覺自己倚在一個溫暖的懷抱當(dāng)中,她能夠感覺到那熟悉的氣息,不知怎么,珠淚順著雙頰滾滾而落。

  師冥卻顧不得溫存,望向?qū)γ娴奈鏖T凜,只見他手中把玩著一把奇特的緬刀,此刀寬窄只有寸半,長度卻有丈二,柔韌如帶,鋒利無比,這種緬刀名叫“一丈紅”,乃是兵器之中最狠毒的一種,可鞭可刀,出手即可傷人,更令人膽寒的是,若非心狠手辣之人,是練不成這樣的兵刃的,只因此刀的招式古怪,一旦出手,哪怕稍有差錯,就會傷了自己,若沒有狠絕的心腸,焉能拼著傷痕累累,練成這樣的兵刃,只看此刀,師冥就知道西門凜的心狠手辣,絕非是傳言而已。

  西門凜見師冥有了怯意,冷笑道:“早就聽說胭脂書生秋素華癡戀東陽侯,為了兒女私情甘心投入春水堂,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否則怎會如此郎情妾意?!贝搜砸怀?,師冥下意識地推開懷中顫抖的嬌軀,秋素華心中卻是一寒,想到自己癡戀之情外人都已知道,唯有師冥始終裝作不知,自己一個江湖女子,終究是不如堂堂郡主得他愛重,一念之間,只覺百無聊賴,意冷心灰。

  西門凜目光一閃,緬刀抖出,瞬時間刀光如雪,向師冥撲去,師冥此刻心中怔覺愧悔,見西門凜步步進逼,他也生出不屈之心,寶刀出鞘,化作長虹,向前攘戰(zhàn),秋素華愣愣站在一邊,卻是沒有出手襄助,居重自知武藝相差甚遠(yuǎn),無法加入這兩人的戰(zhàn)斗,只能在一邊焦急地望著。

  斗了百八十招,師冥只覺四周都是西門凜的刀光,近乎實質(zhì)的刀風(fēng)凝結(jié)成令人寸步難行的漩渦,心中生出陷入絕地的念頭,師冥心情變得焦躁起來,怎么秋素華還不發(fā)出求援的信號,縱然分堂之中已經(jīng)沒有援軍,但是鎮(zhèn)上還是有一衛(wèi)駐軍的,若是能夠驚動他們,無論如何也能尋到逃跑的時機。但是他目光一掃,卻頓覺心寒,只見凌沖早已被人奪了去,而秋素華和居重兩人竟被不知何時來到的幾個黑衣人圍攻,能夠保住性命已經(jīng)是因為秋素華的暗器非常厲害的緣故,更別提招來援軍了。心知今日多半是有死無生,師冥心中生出絕決之意,再也顧不得保留幾分余力,刀勢一變,光華頓時大盛,仿佛長空電閃一般,左沖右突,比起先前和凌沖交手之時威勢有如天淵之別,不過數(shù)刀已經(jīng)撕破了重重羅網(wǎng),一時之間竟是勢均力敵的格局,攻勢受挫之下,西門凜的眼中卻是憑添了幾分異樣的神采,目光更是變得犀利非常。

  師冥再也顧不得掩飾自己的來歷,被迫施展出了師門秘傳的《大光明刀》,當(dāng)他破去西門凜緬刀布下的殺局的時候,卻沒有一絲欣喜,他能夠感覺到內(nèi)力正如同春雪一般消融,他現(xiàn)在還沒有這個實力將這刀法運用自如,但是若不如此,他就連突圍的力量也沒有了。果然只施展到第七刀,暴射的刀光就將西門凜的守勢摧枯拉朽一般破去,西門凜被迫后退數(shù)步,師冥一聲長嘯,趁機撲向已經(jīng)瀕臨絕境的秋素華和居重,將圍攻兩人的黑衣人一刀迫退。秋、居兩人都強提真氣,跟著師冥破圍而出,轉(zhuǎn)瞬就消失在夜色當(dāng)中。

  那幾個黑衣人正要追擊,卻聽到西門凜冷然道:“罷了,讓他們?nèi)グ??!边@幾人才停住腳步,這些黑衣人共有八人,都是青巾蒙面,看不清相貌,但是只看他們矯健的身姿和富有朝氣的雙眼,就知道這些人必定年輕得很,而看他們一舉一動之間幾乎脫體而出的殺氣,便會明白為什么春水堂兩大高手竟會被他們困住。

  西門凜吩咐不再追擊之后,便徑自負(fù)手立在路口邊上,眉頭緊鎖,眼中神采變化萬千,這些黑衣人看得莫名其妙,彼此交換了半天眼色,終于推舉了一人上前。那人抹下面紗,露出略帶稚氣的年輕面容,躬身施禮道:“統(tǒng)領(lǐng)大人,為何要將這三人放過,春水堂這些年來和我們針鋒相對,我們不少尊長都吃過他們的苦頭,這一次大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將他們的首腦都圍住了,為何卻要放他們生路呢?”

  西門凜收回思緒,望了一眼那個神色迷惑的少年,微微露出笑意,今次南來,他并沒有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組里面選派人手,只是挑了些演武堂里面的少年子弟隨行,這些少年年紀(jì)最大的也不過十九歲,或者是幽冀將門世家中選出的俊才,或者是戰(zhàn)死的將士遺孤,在演武堂經(jīng)過燕山衛(wèi)訓(xùn)練之后,才會根據(jù)才具或者從軍,或者從政,甚至還有可能直接選送鳳臺閣。這一次西門凜南下,便選了這八個少年隨從,也有讓他們見見世面的意思。

  所以雖然他們的問題有些魯莽,西門凜卻是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畢竟這幾個少年天分驚人,只不過終究太年輕,少經(jīng)風(fēng)浪,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問題,若是他們再年長幾歲,就不需要問這些問題了。

  其實就是西門凜真的有機會將這三人都?xì)⒘?,也斷然不會這么做的,駕禍春水堂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若是過分得罪越國公,只會便宜了別人。只是這些事情西門凜卻也不想和他們明言,只盼著他們自己領(lǐng)會,所以他只是淡淡道:“這里還是越國公的地盤,我們也不能太囂張了,回程的時候還要走江水呢,現(xiàn)在不過是重重打擊春水堂一下,讓他們蟄伏一段時間,也免得他們在青州興風(fēng)作浪?!?p>  他雖然說得模糊,其中有幾個思維敏捷的少年已經(jīng)明白了西門凜的用意,今次世子殿下遇刺,有流言說是王上主使,而春水堂在青州的眼線幾乎是竭盡所能地挑撥離間,散播流言,想必是激怒了世子殿下,所以統(tǒng)領(lǐng)才會誣陷春水堂指使刺客行刺世子殿下,一來消洱流言,二來也是給春水堂一個教訓(xùn),如果僅是如此的話,春水堂未必會極力辯駁,大可一推了事,畢竟兩家仇怨極深,辯駁無用,反而顯得示弱,反正這種無憑無據(jù)的事情,多半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若真的殺了春水堂堂主,東陽侯師冥,越國公的愛婿,那可就是不死無休之局了。

  幾個明白過來的少年崇敬地看著西門凜,越發(fā)敬佩統(tǒng)領(lǐng)的心機,西門凜卻不理他們胡思亂想,轉(zhuǎn)身走到凌沖身前,一探他的脈息,發(fā)覺師冥在他身上所下的禁制極為歹毒,這也是他們?nèi)说热瞬活櫠サ脑蛑?。若非是他們自信無人能夠救治凌沖,也不會這般輕易放手,就是逃走,也會在臨走之前先殺了凌沖再說,正是因為知道凌沖無法救治,才會不愿當(dāng)場動手,免得激怒西門凜,越發(fā)難以脫身。不過西門凜見到師冥最后的幾招刀法之后,對師冥的出身早已心中有數(shù),師冥定是魔門光明宗的嫡傳弟子。想不到這魔門之中最喜歡爭權(quán)奪利的宗派,竟然已經(jīng)滲透到了唐氏一族的核心,魔門雖然四分五裂,卻仍然有著不為人知的默契,不論是各為其主,還是彼此敵對,都不會當(dāng)真斬盡殺絕,其實西門凜對于是否殺死師冥原本就在兩可之間,若非見到他使出了《大光明刀》,還不會這樣輕易放手呢,至少也要毀去他的大半功力才行。正是因為認(rèn)出了師冥的來歷,西門凜才沒有著意攔截師冥,畢竟魔門諸宗的武學(xué)之秘,武道宗都有記載,師冥所下的禁制雖然陰狠,卻仍然沒能脫離魔門的范疇,所以西門凜不過略一思索,便伸手解開了凌沖身上的禁制。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