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不由覺得蕭竹衣的膽子太大,他不知道朝廷正在四處緝拿他嗎?也不知上次在妙香山到底是誰救走他的。正怔忡間,彥信問:“你看什么?”她下意識的搖頭,指著一盞十二生肖的走馬大花燈。那花燈分成了十二面,不同于一般走馬燈只有六面。每一面上分別是一個生肖的臉龐。那虎臉上銅鈴般的大眼睛,血盆大口,齜著的長牙;那可愛的白兔,咧著三瓣嘴,伸著長長的兩粒牙齒;那老鼠賊眉鼠眼,鼠須根根分明;那雞的尖嘴角,垂下的雞冠等等,無一不是繪制得唯妙唯俏。燈走起來,上面的動物你追我趕的,看上去煞是熱鬧有趣。彥信道:“別出心裁,果然有趣?!背醭吭倩仡^去看時(shí),人群中早已不見了蕭竹衣的影子。
燈下早已聚集了無數(shù)的人,多數(shù)是夫妻帶著孩子的,想來這燈更討孩子的喜歡。初晨拉著彥信走到那燈下,眼巴巴的望著那燈,彥信笑道:“難道你要和這些孩子爭么?”
誰說這燈就只能孩子喜歡的?初晨不服氣的瞅了彥信一眼,旁邊一個看似燈主的布衣青年笑道:“這燈不分男女老幼,高低貴賤,猜著這迷的,都能拿回家去。這燈有十二個迷,每一面一個謎,差一個猜不著都不行。先前也有一位小姐看上了這燈,猜了半天,又出錢給周圍的人,讓人幫她猜,可也沒猜著。難得的是夫人有一顆童稚之心,夫人不妨一試,說不定跟這燈剛好有緣呢?”
彥信道:“既然這么多人都沒猜著,你恐怕也猜不著,我看你還是別猜了,免得被小孩子們笑?!敝車娜硕即舐曅ζ饋恚醭繗獾眉t了臉。
初晨一心要給彥信好看,摩拳擦掌的上前去看那燈謎,只見那紙上用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寫著十二條謎,初晨指著第一個:“滿目秋色扮相思!這不是黃豆嗎?”那青年含笑道:“這位夫人看著也是個嬌貴的,卻比先前那位小姐強(qiáng)多了,居然知道這民間作物,這個對了?!?p> “天上人間長相思——大豆。殘紅半落兩相思——豇豆。筆下寄相思——毛豆。日后化蝶更相思——蠶豆。傾心相對正相思——畢豆。分離后添相思——刀豆。相思又一年——四季豆。我說這謎怎么的全都是豆子???是不是出謎的人愛豆成癡啦?”初晨接著猜了幾個都是豆類,不由狂笑,這些謎其實(shí)都很簡單,但也不怪這些人猜不著。這年頭讀得起書的非富即貴,沒幾個接觸過農(nóng)桑,他就是天天吃也不會去記住,而長期接觸這些的普通老百姓,又有幾個識得字的?
那布衣青年陪笑:“這位夫人說得極對,我的主家正是是極愛豆子的?!辈恢獮槭裁矗醭坑X得這人說話的時(shí)候,好像是別有意味的斜瞟著彥信來著,難道他們認(rèn)識?等她仔細(xì)一看,兩人俱都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彥信甚至沒有多看此人一眼。不由暗笑自己草木皆兵,哪兒能隨便鉆出個人來都與他有關(guān)系?
初晨一連猜了十個,她自己都覺得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樣了,特別是彥信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由得意起來。但俗話說的得意忘形,樂極生悲的,就是她這種人。
那剩下的兩個謎,她是怎么也猜不出了?!氨都铀寄?,嗯,倍加思念——”初晨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是什么東西,心中只想著又是什么豆,但實(shí)在想不出來。只拿眼睛覷著彥信,只盼他能替她解圍,彥信對著她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初晨沮喪至極,覺得沒面子,想走又實(shí)在不甘心。
正在那里難過,一條又嫩又脆的女聲怯生生的:“這位姐姐,小妹剛好知道下面這兩個謎??刹豢梢宰屝∶美m(xù)上這謎?我也不敢奪了姐姐的功勞,只盼姐姐得到燈以后,借我賞玩一個時(shí)辰?”
初晨聽了這聲音,肩頭立時(shí)便僵硬了,好不容易勉強(qiáng)回頭看了,如遭電擊。那女子披著件淡綠色綢面的狐裘,不過十五歲左右,一雙圓而慧黠的眼睛,雪膚花貌,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看上去天真無邪,卻是個罕見的美人胚子,就是與初晨比來也不差半分。
見了此女,眾人笑:“這位小姐又來了?!蹦桥由砼愿囊粋€小丫頭笑道:“我家姑娘就是愛這燈,沒辦法呢。”見初晨遲遲不答,那少女期盼的望著初晨:“這位姐姐若是覺得小妹唐突,小妹這里賠禮了。”初晨仿佛沒有聽見似的,愣愣的看著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女受了冷遇,臉上有些放不下來,求救似的望向彥信,彥信微微一笑:“君子不奪人之美,這燈也要贈有緣人。這位姑娘既然如此喜愛這燈,我夫妻二人也當(dāng)成全。若是姑娘能答出下面的兩個謎,我娘子當(dāng)拱手相讓,成全姑娘才是?!?p> 少女眼睛一亮,卻不馬上就出謎底,眼巴巴的望著初晨,彥信推了初晨一下,初晨方回過神來,也沒聽清二人說些什么,暈乎乎的便應(yīng)了好。少女高興的拉著她:“好姐姐,我在這京都就沒見過更比你還要美,還要好的人!”
初晨拉開她的手,“比我美,比我好的人多的是,只是你運(yùn)氣不好沒有遇上罷了?!?p> 從來沒有人對那少女如此冷淡過,她有些遲疑的望向彥信,彥信和藹的道:“這位姑娘不是要猜謎嗎?大家伙都等著呢?!?p>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倍加思念是番茄,相思十一載是土豆?!蹦遣家虑嗄旮吲d的道:“正是,這位姑娘答對了。如此,這燈就歸這姑娘了?”說著拿眼看著彥信,見他點(diǎn)頭,便將那燈取下來遞給那少女。
那少女高興的謝過二人,提著燈要走,初晨喊道:“這位姑娘留步?!?p> 少女有些忐忑的望向初晨,只怕她反悔,又想到如果是初晨反悔,她也還她就是了。畢竟人家猜了十個,她只猜了兩個,就跟人家商量借她玩一會兒算了。想到這里,雙手將那燈遞過來可憐兮兮的道:“這位姐姐可是不愿意了,那我還你就是了,不過可不可以請你借我玩一會兒?”見初晨不答,又改口說:“姐姐若是不愿意也就算了。”
初晨見她雖然揚(yáng)著嘴角,雙手遞過那燈,但一臉的不舍和難過,那可憐兮兮的小樣兒讓她怎么也狠不下心來。便道:“我不是要反悔,我是想問問你那番茄和土豆是什么東西?”
少女聽說她不是要反悔,松了口氣,“也不怪姐姐不認(rèn)識,這蘭若是沒有這兩樣?xùn)|西的。番茄和土豆都是從海外傳到海瀾的作物,是用來吃的?!?p> “海瀾?你是海瀾人?”彥信很好奇。
少女笑道:“我不是海瀾人,只不過從小生長在海瀾而已?!?p> 彥信待還要和她攀談,初晨皺眉:“時(shí)辰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這位姑娘,街上的好人雖多,但壞人也不少。你一個小姑娘只帶著一個小丫頭在這街上走,只怕是有些不妥,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少女吐了吐舌頭,“姐姐人真好,我是偷偷跑出來的。再不回去,只怕家里人要罵,這便要回去了。謝謝這位姐姐。不知姐姐芳名,家住何處,以后小妹也好前來拜謝?!?p> 初晨冷淡的道:“我們不過初次見面,我也沒有為你做過什么,你不必謝我?!闭f完拉著彥信就走。
初晨一路上都沉著臉不說話,彥信拉著她手:“你是不是吃醋了?怪我把你的燈送了人?”
初晨垂著頭:“我哪有那么多的醋來吃?那燈本來就是有人特意為了她準(zhǔn)備的。我怎會怪你?要怪只怪我不識數(shù),非要去搶別人的東西?!?p> 彥信奇道:“這話怎么說?”
見彥信裝著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初晨心頭火起,一把摔開他的手:“我問你,那燈的主子是不是就是你?那燈難道不是你專門為了某人做的么?倒也難得,既打探清楚了人家的愛好習(xí)性,又算準(zhǔn)了時(shí)間,就連燈謎也是專為了人家量身定做的。是也不是?”
彥信若無其事:“我道是為了什么呢,原來真是為了那燈。你若是喜歡,我讓人重新給你做就是了,你要多少都可以?!?p> 他這話便是承認(rèn)那燈是他專門為了這個少女量身定做的了,放在這里專為了等那個少女上鉤。他陪初晨來觀燈,陪她猜燈謎,都只不過是陪襯,一切目的都只是為了能博得少女的好感,能和少女搭上腔。
“你又打的什么主意?”若是別的人,倒也罷了,但是這個少女,卻是初晨心底永遠(yuǎn)都不能碰的一根刺。雖然如此,但也不意味著她就允許別人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