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對政治和家族利益不感興趣,她唯一的感覺就是,這位孝敏?;屎笫且粋€可憐無比的女人。她放棄了愛情,放棄了愛人,為家族和天下蒼生贏得了一個穩(wěn)定的生存環(huán)境,縱然得到了無比的尊榮,成為萬民景仰的帝后,得到帝王真摯的愛情,但她的內(nèi)心卻是每時每刻都痛苦無比,倍受煎熬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在英年早逝后放棄進(jìn)入皇族宗廟享受皇家祭拜,萬民景仰的尊榮,偷偷的躲在家族這個小小的祠堂里。
風(fēng)子瑛望著初晨道:“風(fēng)氏身具鳳凰血脈的傳說便是由來于此,但是你我都知道,傳說只是傳說,風(fēng)氏早就和常人一樣了。盛名之下,給風(fēng)氏帶來的只是無盡的災(zāi)難和痛苦。其實為父很清楚,花無百日紅,盛極必衰,這是自然規(guī)律。風(fēng)家能撐到今天已實屬不易,但是這一大家子人總得活著,該蹦跶的還得蹦跶?!?p> 初晨知道風(fēng)子瑛并不僅僅只是給她講一個故事那么簡單,便道:“父親跟女兒講這個故事,是要女兒不要忘了家族嗎?”
風(fēng)子瑛問:“你聽了這個故事的第一感覺是什么?”
初晨想了想,答道:“不怕父親責(zé)怪,女兒聽了,首先感到的就是這位老祖宗雖然令人尊敬,卻是個可憐人?!彼呀?jīng)做好了被風(fēng)子瑛臭罵的打算,卻久久沒有聽見風(fēng)子瑛吱聲,她奇怪的望過去,只見風(fēng)子瑛嘴角噙著一絲苦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父親?”初晨拽著他的衣角提醒他。
“嗯?”風(fēng)子瑛回過神來,“為父不是要跟你說什么大道理。只是想跟你說,從這位老祖宗身上,你也可以吸取一些教訓(xùn)。生在這樣的家庭,如果想要得到家族的庇護(hù),就必須為家族做事,必須有所犧牲?!?p> “像她那樣的人,其實是鳳毛麟角,普通人難及十分之一。但她原本可以過得很好,有一個深愛自己的丈夫,有孝順的子女,有無以倫比的權(quán)勢和身份地位。還是那句話,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從前的事情咱們不提了,從今后,為父所盼無非是家中兒女平安喜樂。女子嘛,無非就是需要一個真心愛自己,能給自己安定生活的丈夫,以后好好的過日子,不要苦了自己。你過來跟這位老祖宗磕個頭,求她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保佑你一生平安喜樂?!憋L(fēng)子瑛虔誠而肅穆。
“平安喜樂”四個字,說得容易,但人的一生想要都占全了,又談何容易?不管怎樣,這都是父親對女兒的一片心意,初晨依言恭恭敬敬的叩了一個頭,再看風(fēng)子瑛,卻是神情迷茫的望向那幾百個牌位,根本無視她的存在了。只得行了個禮,悄聲退出去。
初晨自主院回來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蘇縝愁眉苦臉的站在院門口發(fā)呆。而初陽,則在不遠(yuǎn)處的樹下抱著手虎視眈眈,滿臉的不耐煩。二人一看見她,都不約而同地堆滿笑容迎上去。一看到這兩個冤家,初晨的心情不由好了大半。她一看蘇縝的樣子就知道他什么也沒查出來,果然蘇縝道:“雖然小妾多了些,但沒有子女,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吧。反正我是不贊同的,但是只要你高興,那就好。”
初陽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反正比某些人好。至于小妾么,那還不簡單,慢慢地解決唄?!?p> 接下來的日子,初晨除了偶爾去給風(fēng)子瑛請安說話以外,就是躲在屋里保養(yǎng),或跟宮里派來的教習(xí)嬤嬤學(xué)習(xí)要注意的禮儀和事項,就連風(fēng)家來觀禮的直系親屬到了京都,她也只是出去略見了禮而已,時間一晃就到了臘月初八晚上。
初陽提著一個大大的盒子進(jìn)來,笑嘻嘻的給初晨行了禮,說是有東西送她。他打開盒子,里面竟然是一件大紅羽緞紫貂皮的披風(fēng),油光水滑的紫貂皮在燭光下散發(fā)著美麗的幽光??粗醭柯杂行@愕的神色,初陽有些得意的笑:“這是我送給姐姐的大婚禮物,是我這兩年冬天打了紫貂存下的,京城最好的裁縫做的,春意提供的尺寸,這幾日方做好。我故意讓他們做大了些,也不知姐姐現(xiàn)在穿著合不合適?!?p> 難怪這段時間初陽總是和春意嘀嘀咕咕的,原來是在弄這個事。初陽從小就對打獵有著奇怪熾熱的偏好和天賦,對于打獵,他的經(jīng)驗甚至超過了好些老獵手。什么時候,少年居然已經(jīng)可以獵取紫貂了?初晨望著這個她從小就嫉妒起的兄弟。他長得也是極英俊的,五官和初晨不那么像,只有那挺直的鼻梁略有些相似。
初陽是在用他的方式向她宣告他長大了呢,初晨微微一笑,將那披風(fēng)拿來披上了,果然略大了些,但她現(xiàn)在還未滿十八,應(yīng)該還會長些,想必到時剛好合適。初陽大而清澈的眼睛閃閃發(fā)亮,緊緊的盯著她看,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著謝謝他,說他細(xì)心,初陽垂下眼睛:“沒什么!我早就想給姐姐做一件紫貂皮的衣服,那時候人小沒有辦法,去年我終于能成了,所以就試了一下,運氣不錯,只要姐姐喜歡就好?!?p>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她也是長在北地的,紫貂有多么的難打,特別是這樣毛量豐厚,完美無暇的皮張是多么的難得她不是不知道,這件披風(fēng),在京城怎么也是價值千金的。想到十三、四歲的少年在滴水成冰的北地,踩著厚厚的大雪,背著弓箭在山林里尋找到紫貂,生怕傷著皮毛,小心翼翼的瞄準(zhǔn),一張一張皮草湊的樣子,她的心突然有些酸。相比較其他人送給她的那些價值千金的禮物來,她更愛這件披風(fēng)?!俺蹶枴!彼p輕的喊了他一聲,第一次為自己對他的嫉妒感到有些羞愧。
“姐姐,對不起?!背蹶柕吐暤?,“因為我,搶走了屬于姐姐的一些東西,今后,我會用我的方式補(bǔ)償?shù)?。?p> 初晨嚇了一跳,難道一直以來她都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嗎?她小的時候是怨恨責(zé)怪嫉妒他過,但大了以后,她已經(jīng)知道,這一切根本和初陽無關(guān)。
初陽并沒有注意到初晨的尷尬:“姐姐,我沒有什么可以幫到姐姐的。只能祝愿姐姐以后一生平安喜樂。我自己覺得你嫁給三殿下比嫁給太子好很多?!?p> 初晨淡笑:“也許吧?!碧宇^上有個狠厲的冷后,姬妾成群,兒女成堆。而彥信則一來沒有母妃,二來雖然姬妾成群,卻還沒有兒女,在大家看來,似乎是要好一些的。但對她來說,卻是真正的災(zāi)難。
“姐姐——”初陽似乎有些為難。
“什么?”
“我不想跟著爹爹回北地去。我聽說三殿下統(tǒng)率虎嘯營,你能不能跟他說說,讓我進(jìn)虎嘯營?”初陽深吸一口氣,飛快的說出了他的想法。
“你不想回北地?這事父親和母親知道嗎?”初晨有些驚奇,是什么讓寧國公家的嫡長子不想回封地?她不在的這兩年多里,發(fā)生了些什么?她突然想到京郊莊園里月光下那個天真幸福的美麗笑容,恍然有些明白了。再看看初陽和她并不太相似的臉龐五官,心中更加篤定,想必是那件事情已經(jīng)有人意識到了,初陽大概也聽到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他們不知道,也請姐姐不要告訴他們。如果姐姐覺得為難,就算了,沒關(guān)系的?!背蹶栁⑽⒁恍?,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眼睛里卻閃著希翼渴望的光。
“我會跟他說的,等到回門那天,我告訴你結(jié)果?!背醭咳绻麤]有記錯,這是天之驕子的初陽十多年來,第一次求她,而且還拿出了這么貴重的禮物。初陽得體的謝過,帶著淡淡的微笑辭去。臨出門時,他低聲說了句:“其實我一直很喜歡姐姐,很羨慕姐姐。”
初晨有些愕然,初陽喜歡她,羨慕她嗎?她和初陽,在過去的年月中,疏遠(yuǎn)而有禮。小的時候,她羨慕嫉妒極了初陽的受寵,總是偷偷的跑去看他,在初陽對著她舞動胖乎乎的小手,望著她笑的時候,她惡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后飛快的跑掉,一直到初蘊(yùn)的出生轉(zhuǎn)移了她的注意力為止,這樣的場景周而復(fù)始。她曾和蘇縝一起無情的捉弄過他,比如故意讓元寶去和他玩,在他玩得最高興的時候,又把元寶喚走,他想去追,又人小腿短追不上,丫頭婆子又不敢惹她,只能看著他跺著腳嚎啕大哭。那時候,她就會覺得無比的爽快,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得到了釋放。
后來她長大了些,開始刻苦努力的學(xué)習(xí)各項才能,她美麗聰慧的名聲很快傳遍了北地世家望族,便換做了初陽偷偷來看她,他總是用崇拜羨慕的眼神望著她。她那時候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拿喬,裝著長姐的樣子,裝模作樣的隨便遞給他一個果子或是一件好玩的小玩意打發(fā)他,然后又在看見他和父母親熱嬉鬧的時候,表面上無動于衷,其實心里嫉妒得發(fā)狂。
她直覺,初陽不再是以前那個寧國公府的嫡長孫初陽了,現(xiàn)在的他在風(fēng)子瑛和綠綺夫人面前仍然是一派的天真快樂,仿佛不知世間險惡。但那天他冷冷的宣告自己不是孩子時的樣子,還有剛才在她的面前,他表現(xiàn)得明顯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大了許多,雖然臉上還流露著稚氣,眼神也很清澈,但渾身散發(fā)出的那股憂傷冷郁是微笑怎么也掩蓋不了的。她不無擔(dān)憂的想,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時候,初陽,又會怎樣呢?
預(yù)告:某人的初吻要米有了(奸笑)